章節字數：3120 更新時間：13-04-18 22:55
藤蘿養傷的日子裏，舒婭難得的聽話乖巧，不再想方設法溜出門去，也不沒事找事鬧騰了，她知道，隻要她出門，藤蘿不管傷勢如何，拚了性命爬著也要追隨她的。好在這些日子父親公務也比較忙，沒有過多過問自己的事，這給了她充足的時間練字、畫畫、做女工、發呆……和睡覺。
如此這般的萎靡日子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有一天初曉興衝衝地打外頭跑來笑得一臉春風得意，道：“郡主，今兒個護城河那邊舉行賽龍舟大賽呢，長公主派人捎話過來已經在腳樓等著了，快些起來，一會兒遲了可就看不到好戲了。”
舒婭翻了個身，眼抬也沒抬。
“郡主，賽龍舟，賽龍舟呐，一年就這麼一回，不看多可惜呀。”
舒婭哼了一聲，動也沒動。
“郡主，今年的端午節龍舟大賽是皇上欽命的，宮裏邊兒出了幾隊龍舟組，大殿下、二殿下，還有康樂侯家的世子，都親自上陣。還有丞相啊尚書啊等一些大官家也都積極參與出了人力。皇後、嬪妃娘娘們都會親臨現場觀看呢。”
舒婭幹脆將頭蒙上。
“郡主，這次的龍舟大賽是華子銘將軍奉旨一手操辦的，他自己還獨領一支參賽隊伍呢。”
舒婭精神抖擻地坐起來，道：“快與我梳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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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婭一陣風穿過人際荒涼的望京街，掀起地上落葉幾多片。
初曉在後麵氣喘籲籲，提著裙裾不住地喊：“郡……小姐，你慢些。”
歡天喜地地擠過堪比城牆還要厚實的人群，歡天喜地地望見護城河東岸那高腳閣樓，歡天喜地地一路奔跑上去。
在看見舒太清回過頭來望著自己時，臉上歡天喜地的表情突地變成垂頭喪氣。
雖然他狠批自己的那件事已然過去一月有餘，但她至今想起仍心有芥蒂。
她並不是記仇，隻是……有些怕了。
不覺中，她已與麵前這個被她稱之為“父親”的人，無形中有了層隔閡，令她心寒。
還是舒太清拉回了她逍遙的思緒，咳了兩聲，皺眉不悅道：“還愣著作什麼？還不快些來參見皇上與皇後娘娘？”
舒婭被這一聲喊嚇了一大跳，這才注意到父親身側一襲明黃錦衫之人，坐在藤椅上悠閑地端著茶盞，一雙虎目不怒自威，不是當今聖上還能是誰？而另一邊的皇後則一身素裝，雙眉畫得甚是仔細，斂去冠蓋京華的雍容端莊，卻別有一股素雅英氣襲來。
忙不迭地跪了下去，堅硬的大理石地麵重重的一撞令她疼的抽了一口涼氣。
“臣女舒婭，叩見吾皇，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千歲。”
皇上卻是不怪，綻開一抹寬厚笑容來，道：“原來是舒愛卿的愛女，抬起頭來，讓朕瞧瞧。”
舒婭乖乖地抬起一顆滾圓腦袋，眉目低斂，望著自己的鼻尖發愣。
“果然出眾。”皇上讚了一聲，側身輕拍了拍皇後的手，與她相視一笑，又轉向舒太清，道，“舒愛卿這輩子可著實不容易呀，好在膝下有這麼一聰明伶俐女兒，也算是老天將虧待你的多少補償了些。”
皇後微笑點頭，附和道：“覲見那日我就瞧著這丫頭生得一副好相貌，文文靜靜的模樣，很是討人喜歡。”
皇後這句評價險些讓舒婭一口唾沫嗆著。
丫頭？您叫我丫頭。
您撐死也就比我大個五六歲，同樣是妙齡女子，犯得著這麼急著占人便宜倚老賣老嗎？您誇我長的好就是了，好話誰都愛聽，不管是真是假，很受用，可您說我文文靜靜……未免有些睜眼說瞎話了。
即使是這樣，被按幾頂八竿子打不著的帽子我姑且咬牙應承了吧。誰讓您是皇後呢？我總不能跳起來指著您哇哇亂挑刺兒，說您紅口白牙信口雌黃吧。我要是敢這麼做，除非有兩個原因，一是我缺心眼兒，二是我不想活了。
但中國人都愛謙虛，聽得兩位聖主當著這麼些人的麵誇自己，總得裝腔作勢地推辭一番吧，雖然我也挺喜歡這幾個高帽。
還沒等舒婭羞答答地開口，舒太清卻及時替她回了話：“哪裏，讓皇上和娘娘見笑了。這丫頭素來驕縱任性，不服管教，微臣是頭疼的很呐。真想快些將她嫁出去，省得成天闖禍惹事不消停。”
舒婭傻了。
皇上哈哈笑了，道：“愛卿說笑了不是，就這一個寶貝女兒放在心尖尖上疼還來不及呢，哪裏會盼著早些嫁出去？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到時舒愛卿你哭著喊著閨女都不一定回來瞧你一眼呢。”
難得龍顏大悅，一番戲言將周遭一群宮女侍衛們都逗樂了。
舒婭卻是瞪著眼睛不說話，看著麵前這兩位老人家將自己當皮球一樣推來踢去。
果然，父親又開口了：“女兒生來就是人家的人，養的再大總歸還是要送到別人家去，早晚都有這麼一天。再怎麼疼，總不能強留身邊一輩子吧，誤了女兒的終身大事可是父母的罪過。”
舒婭一臉死灰。
這下皇上不說話了，停了片刻，微微頓首道：“說來卻也是這個理兒，”繼而長歎一聲，“女大不中留啊。”忽又似想起什麼，側身麵向舒太清，問道：“之前愛卿跟朕提過，說令媛原先一直在外跟著娘親流浪，直到九歲那年才與愛卿遇見相認，可是這樣？”
舒太清斂袖垂首，頗為恭謹，回道：“正是。說來慚愧，微臣為官之前是成過親的，不料考取功名後彼時家鄉遭災，妻兒也沒了蹤跡，音訊全無。好在老天眷顧，終於尋得到這孩子，隻是她娘親，卻在流離途中……不幸去世。想來，著實對不住她們母女……”
說著，已是哽咽不成句，扯了袖子抹起了眼角。
皇上皇後俱是麵露傷痛之色，看舒婭的眼光多了幾分憐憫。
舒婭正想著要不要趁機擠出幾滴眼淚來配合一下現時凝重悲涼的氛圍，正琢磨著靠“馬寡婦上墳”那音律來調整一下情緒，誰料此時有人在身邊輕福了身子，道：
“給父皇、母後請安。”
青靈一襲青衫，明澈清潔，宛如一池春水，一言一行如溫潤碧波蕩漾，很是惹人憐愛。
舒婭心花盛放，忘記了要裝哭這檔子事兒了，抬頭望著她，樂不可支。
青靈回給她一個微笑，繼而在皇上“靈兒不必多禮”的回應之下直起身來，順便也將舒婭攙了起來，向著皇上皇後俏皮笑道：“靈兒本來約好要和舒婭看龍舟的，等了半天不見人影，才發現她原是走到父皇母後這裏了。眼看著比賽時辰將要到了，靈兒這廂就將她帶回孩兒那裏去，父皇母後不會介意吧。”
皇上大手一揮，極為爽快：“去吧。”
青靈又向著兩位聖主福了一福，拉起舒婭就迫不及待的走了。
舒婭轉身離去之前最後看了眼父親，那寫滿了滄桑與迷茫的眼神，如一汪寒潭，深不可測，遮住了所有情感，讓她心頭不禁掠過一絲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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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曉拚命從一堵厚厚的人牆裏掙紮著鑽出來，一把抓住舒婭就大歎：“老天爺，險些要擠掉我一層皮！”
邊擦汗邊望向舒婭，擦汗的動作就在看見舒婭難看之極的臉色時倏然定格。
“是父親告訴你，要我來這個腳樓的？”
初曉被舒婭這沒來由的一句話打暈了，半天明白過來，忙不迭地點頭，連聲道：“是啊是啊，大人說這個腳樓視野好，等你一起來看龍舟。”頓了頓，不見舒婭有何表示，又小聲翼翼地問：“怎麼，不是嗎？”
舒婭回過神，暗淡的臉色略有好轉，淡淡道：“是，視野是挺好的。”說著，擦過她就走了。
初曉愣了愣，眼見她向著另一個腳樓的方向走去，焦急大喊：“你去哪兒？不是在這兒看的嗎？……”
聲音迅速被烏裏哇啦的騷動聲淹沒。
拉著舒婭手的青靈突然一個激靈，興奮喊道：“比賽開始了！”就拖著舒婭跌跌撞撞地往前奔，大有紅拂夜奔的風致。舒婭被她拖的七葷八素，待反應過來，突然撒腿就衝在了前麵，青靈一時沒反應過來，就已被她那兔子般的速度拖的七葷八素。
兩人大喘著氣連滾帶爬地登上角樓包間，不約而同地第一時間衝到欄杆旁，踮起腳尖翹首以盼。
隨著撼天動地的喧天鑼鼓之聲隆隆響起，夾河兩岸的老百姓一陣雀躍的歡呼，大有一浪更比一浪高之勢。更有好事者把“連環響”鞭炮掛到樹上點燃，一時間，呐喊聲、鑼鼓聲、劈劈啪啪的鞭炮聲交彙在一處，在河麵上回蕩，震耳欲聾。
自波光粼粼的河麵上隱隱約約出現一片花花綠綠的華麗色彩。彩旗飄揚，旌旗獵獵，錯落有致的呐喊聲震破天宇，贏得喝彩之聲排山倒海。
不一會兒，龍舟就已清晰可辨。舟上的橈手們意氣風發，頭上腰上各纏著一束條布，在朝陽的光線下熠熠生輝。
想來是為了區分小組隊伍，每支隊伍的隊員們纏著的布條顏色均是不同。舒婭瞪大了眼睛仔細搜尋，一眼便望見了排在最前頭的藍隊，那奮力擊鼓之人可不正是華子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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