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999 更新時間:13-05-29 12:23
許炎辰魂不守舍,麵呈呆滯,腳步一高一低地走出榮華。他仰頭看看這越來越陰沉的天空許久,仿佛在衡量和他的心情相比,哪個更差一些。
在後巷裏,不算穩的腳步再一次頓住。
怎麼可以就這麼走了?秦宇還沒有脫離危險,不能一走了之!難道還要再做一次不負責任的人嗎?
現在要他拿什麼臉來麵對秦宇?幾個時辰前的記憶仍曆曆在目,他連向後倒退一步的勇氣都沒有!
許炎辰蹲坐在小巷的一側牆根,矛盾的爭紮,低聲哭泣。他比十九年前更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無知,痛恨自己的罪孽。
他一直欣然地接受秦宇的溫柔,同時也在踐踏秦宇的溫柔,現在終於遭到報應了!
天空飄下毛毛細雨,雨輕得沒能讓他察覺,他正在醉心於嘲笑自己。
許炎辰,你果然是個貨真價實的掃把星,你不該跟任何人有牽連!不要再死皮賴臉地在秦宇身邊轉悠了!不要再找些自欺欺人的借口!拋開一切阻礙,你也配不上秦宇,隻有安然這樣的女人才配得上他。
麵如死灰的秦宇固定在他腦海裏,他心疼的無法呼吸,這是老天對他的寄予奢望的懲罰,為什麼不全部懲罰在他身上?如果再讓他選擇一次,他寧願孤獨一世,隻求秦宇平安無事!
衣領被人狠狠地揪起來,伴隨著狂吼聲:“你起來!敢做不敢當嗎?”腿好像不聽使喚,站不穩,慢慢睜開眼,看見安君權怒氣衝衝的模樣,和抬起來的一隻手臂。
配合地閉上眼,可那隻手最終還是沒有再打下來。
“你知不知道,他一醒來就叫你的名字,還讓我來確定你的安全!你是怎麼對他的啊?你憑什麼得到他的關心?”安君權怒目而視,沒了往日的風度和鎮定,滿眼都是怒氣,還夾雜著不服輸與從沒有過的挫敗感。
聽到秦宇的消息,他睜開眼,啞聲地問了一句:“他的身體,怎麼樣?”
“嗬,現在才知道關心他?”雖然冷嘲熱諷,但安君權還是回答了許炎辰的問題:“已經渡過危險期,但還是需要靜養。”
許炎辰閉上眼睛,他最近真是愛流眼淚,幸好被漸漸急切的雨水衝刷。感謝老天,他會兌現誓言!
“嚴晨,你不要逃避問題!”安君權扔下這一句話,轉身就走了。
不逃避,他能怎麼辦?
雨漸漸變得瓢潑起來,他不喜歡雨,從來都不喜歡,甚至恨透了雨天,但是現在他很希望雨再大些,可以把他的靈魂徹徹底底地洗刷一遍,洗去他犯下的所有罪孽。
。。。。。。
雖然許炎辰的腦袋已被太多的事情堆滿,但他確實被大雨澆醒了。
不能逃避!得做個了斷!
先休息下才行,以他現在這種狀態別說解決事情了,就是站在秦宇麵前都難!
回去脫了濕衣服,洗過澡,蒙頭大睡。夢裏又回到被季家兄弟請去過生日的那天,不一樣的是他沒被趕出來,也沒遇到秦宇。
明明這樣才是最佳結果,可他心理空得曆害,慌得曆害,總覺得整顆心都少了什麼,他大聲地在夢裏呼喊。心理一陣慶幸,一陣後怕,還好這個名字已經被他刀刻在腦子裏。
沒有遇到秦宇的世界,他無法想像!不管心多疼,多難受,他也不後悔,不管選擇多少次,他都會選擇遇到秦宇。他不斷地堅定此時的信念,在夢裏不停地呐喊、掙紮,似希望喚回他睡前下定決心要忘記秦宇的想法。
一種卡在嗓子眼兒的難受把許炎辰憋醒,抹去一臉的淚水,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他機械地起床。
穿上那天的白襯衫、牛仔褲、運動鞋,相遇那一天的造型。照照鏡子,連頭發都長長了,真的很像那天的模樣,隻是比原來瘦了點。
把要帶的東西揣好,包括一年多沒用的電話。
出宿舍,買一張卡按上,又轉到一家花店,買了一抱花和一幾袋東西,然後就打車。
向幾位司機招手,也沒有拉他的。也難怪,許炎辰就跟那時搭便車的模樣很像,臉色慘白,可這次衣著很利整,要怪就怪他懷裏那一大抱白色的鮮花。任誰都能猜到,他這要去的不是火葬場,就是墓地。
一大清早的,誰想找晦氣?何況這還陰天呢不是!
真有不信邪的,有那麼一輛出租停下,但他上車後司機就開始跟他“求情”,說給他拉到快到地方時停下,不能靠得太近,他同意了。
其實他也不知道墓地在哪,那年十二歲隻去過那一次,就離開了。
一路上司機也知道他心情不好,沒找話,而他隻是盯著窗外,本能地記著路線。下了車,司機告訴他往哪走多遠就是了,他隻點頭表示道謝,一字未言。
許炎辰沿途低著頭,慢慢走,不看行人,也不看路,走到這,他大概記得往哪走了。那一大懷抱像征著哀悼和悲傷色的花,顯得他麵色更加凝重,稱得更加蒼白,不時引來行人的注目,連走在岔路口,那幾個騎自行車的都給他讓路。
那一年,十二歲的他帶著戶口本和父母臨出差給的二千塊錢遠走他鄉。那些流浪的年月裏,他隻在買房子時回來過一次,悄悄的,辦完遷戶就立即撤離,並沒有片刻的停留。這裏是帶給他傷痛的地方,自認為不觸景,便不悲痛。
這裏增添不少墓碑,許炎辰按照把門那老頭說的大概位置挨排找,走幾排就找到了,因為四個熟名並排在一起,很難錯過。
這四個墓碑都很幹淨,顯然有人來不時打掃,他心理想著也該去看看小叔的。
把花和水果等分別放上,然後他都拜了幾拜,跪在地上開始小聲地把這些年他遇到的哪些好事,哪些趣事,都講了一遍。
一直沒人說心理話,真正回到自己親人的身邊,那些讓他難受的事他還是說不出口,比如秦宇。
憋在心理難受,於是他邊講邊抑製不住地流淚,硬生生地把故事講成了能流淚的笑話。
墓地把門的老頭正跟人聊天,一輛純黑色的轎車,下來一人,跟把門這老頭聊著趣事,黑車後座搖開半麵的玻璃,可見一人垂眼,沉默地抽著煙,閉著眼,麵上盡顯疲憊。
老頭收了這年青人的高檔煙,高興一陣,聽到對方問的問題,他又轉為無限感慨:“剛才進去那小夥,十九年了,真不知道他是怎麼過來的!”
“哦?墓裏邊的是他什麼人?”年輕人貌似很感興趣,細心地打聽。
這老頭大概常年陪伴著一園子不能說話的人,悶得慌,一有說話的機會,立即來了精神頭兒。
“那是十九年前的事了,可我記得很清楚,你們見過一家四口同時辦葬禮的嗎?就剛才那個小夥家的事。。。。。。”老頭很怕引不起對方的興誌,清清嗓子,準備把記憶中當年的場景活靈活現地再現一次。
透過搖開的半麵車窗,能看到低頭抽煙的人聽到此話猛地抬眼,問話的那個年青人也是一楞:“一家四口?”他滿臉疑惑地回問。
見對方新奇,老頭真地正打開了話匣子,總算有人能出聲配合他講話了!
“據說那年,那天,也就是今天,是那個小夥的生日,聽說因為這小夥打了個電話,讓他父母和弟弟回來陪他過生日,那天也像今天一樣下雨,然後就出車禍了。。。。。。聽說他奶奶受不了這個刺激,看到車禍現場時,當場就咽氣了。他爺爺和幾個親戚,在墓地這打了他幾巴掌,讓他滾得遠遠的。這小夥一聲不吱,也不哭出聲,那樣子都有些癡呆,魔障了。。。。。。”
“我看著都難受,你說一個十二歲的孩子,他們可真下得去手,後來一個年青的攔著,據說是他小叔。。。。。。”
“這一園子的事兒,就他給我留下的印像最深,當天還聽他親戚在背後議論,說這孩子挺聰明的,考試年年都拿第一,他父母很疼他,也指望他有出息,所以快考試了,為了讓他安心學習,怕他弟弟纏著他,特意在出差時把他弟弟帶走的,直到生日這天才趕回來。。。。。。這小夥十九年沒回來過一次,想來是被親戚趕走了!那一大幫親戚看起來都挺有錢的,麵上一個賽一個的光鮮,富得流油,能說一個孩子都養不起嗎?父母才走,剛入土就把孩子往外趕,這麼缺德的事他們也做得出來。。。。。。”
。。。。。。
許炎辰講得差不多了,也哭得很痛快,心頭那塊大石頭減輕不少。
他起身,抹了眼淚,揉揉酸麻的腿,又磕了幾個頭才走。
路過把門的,那老頭還安慰許炎辰幾句:“孩子啊,什麼事都要往好處想。。。。。。”他知道可能自己眼圈紅,讓老頭看出來了,不過到墓地來探親的誰不哭啊?他安慰得過來嗎?
往回走打車就容易了,隻是許炎辰並不是回宿舍,去了一別墅區。他在漂亮別墅的大門口來回走了幾圈,手裏掐著手機,猶豫著要不要打。
陣雨,一會大,一會小,剛才他淚如雨下時,被他哭停了的雨這會兒又點點地下起來。
許炎辰最後吐口濁氣,撥了一串號,放在耳邊接聽。
電話那頭是一個成熟男人沒睡醒的聲音:“你好,哪位?”聲音裏帶著不小的起床氣,可見電話聲打擾到他休息了,大概心理正罵著誰不知好歹呢。
聽到近二十年還能聽出來的聲音,許炎辰心理一陣暖暖的,果然小叔一直沒有換手機,是給他留的號嗎?以前除了自己的家人,就跟小叔走得最近。
“小叔!”聲音很輕,但有些啞,剛才說了那麼長時間,說啞的。
對方沒了聲音,一陣沉靜後,他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大吼聲:“小晨,小晨,你是小晨嗎?你在哪?叔找了你十九年。。。。。。”
他為了耳朵著想,把電話拿開一點,接著打斷對方過於激動的聲音:“小叔,我在你家門口!”
“你等等,千萬別掛電話,我馬上下去。。。。。。”
沒一會兒,一個還穿著睡衣、托鞋,全身衣著不整的男人衝出來。打開大門的那一刻,許炎辰微笑地看著年長自己幾歲的小叔,覺得他和父親長得很像,所以他一向和小叔比較親。
對視片刻,他被小叔緊緊地抱住:“傻孩子,你去哪了?這些年也沒個信兒,你讓我找的好苦!”
聽小叔這麼一說,他再也繃不住那免強撐起的笑臉,流下淚水,反正今天就哭個痛快吧!以後決不再哭。
“我過得很好,已經在別的地方安家,小叔不用擔心!”許炎辰盡其所能地安慰小叔,即使是說謊。
“老頭子去世了,走時說對不起你,他很後悔沒有照顧大哥的孩子,他遺囑裏說把公司20%的股份給你,小晨,你回來吧。。。。。。”
大門再一次打開,這次出來的是一個衣著整齊的女人,許炎辰忙把還抱著自己的小叔推開,準備迎接那女人的謾罵。
果然如他所料,那女人上來就給他一巴掌,他沒躲,甚至還掛著笑臉,手勁並不大,比起安君權昨天的輕多了,可見男人跟女人抽嘴巴的力道有很大差別。
他看到小叔反應極快地回打女人一個巴掌,聽到小叔斥責那女人:“我一定要把小辰留下!我告訴你,你別打他那股份的主意!”
小叔厲聲的話,讓他很不自在。他來隻是想見一麵,不是想讓他們夫妻起衝突的。當年小叔以一人之力反對所有人來袒護他,這就足夠了,不需要為他再做更多:“小叔,我走了!”轉身要離開,他不想再做過多的停留,以免起反作用。
手腕被小叔緊緊拉住:“小辰,你不能走!我找了你十九年,我會代替哥哥、嫂嫂照顧你的。。。。。。”
“小叔,我已經結婚了!再說我都三十好幾了,不需要人照顧,小叔就不要擔心我了。”
對方頓住,一陣楞神後,喜出望外:“成家了,成家了好啊!你把她接來就是了!”
女人擺出嫌惡的表情,不依不饒:“這麼個掃把星,你想留,我還不想留呢。。。。。。”
小叔安好,他就放心了,爭脫小叔的手:“小叔不用擔心我,我走了。”
轉身大步離開,所謂沒有歸處,就是如此吧!反正已經習慣了流浪,在哪不一樣?可為什麼心理還是這麼難受呢?
許炎辰緊步離開,從兜裏抽出一隻手捂住了嘴,不想讓身後被那女人拉著的小叔聽到他的哭聲,再讓他們夫妻吵架,他還不如不來。
迎麵停在牆邊的這輛黑車裏好像有人,他知道的,因為他聽到車門重重地開關過幾次,慶幸沒見有人出來,不然他會覺得很尷尬,離得這麼近,大概裏麵的人早已看到他是怎麼丟人現眼的。
漫步在人行道上,雨下得急了,全身被雨水衝過,他卻感覺良好,希望可以在雨裏多呆一會兒。頭頂雷聲陣陣,卻沒有一道雷能落到他身旁,或劈在他身上的。
自嘲一笑,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吧!
街道上所有人都在急著避雨,隻有許炎辰還遵循著腳步,保持均速,不管急行的汽車是否濺他一身泥水,也不管腳下有多少積水,他都像沒看見一樣踏過去,盯著前方暴雨中那根本看不見的道路,穩步前行。
從榮華打車到墓地一半的距離,以他這麼快的腳步,從別墅走到榮華前的主幹道,整整走了一天。因為下雨,天黑得很早。
天漸漸變黑後,他身後就一直有車燈照著路,他不隻一次地想,是不是擋著對方的去路了?可轉念又很無賴地想:有本事你就撞上來,我是決不會讓路的,這可是人行道!
身後的車並沒有鳴笛,也沒有撞上他,而是跟著他保持一定的距離,慢慢地在他身後磨蹭著,打著遠光燈,而他卻收獲了視線,足夠支撐他踏入熟悉的路線。
他拐進小巷後,那車就不再與他同路了。他輕笑一聲,瞧,不回頭看就對了,絕對不是一路人!
看看表,今晚可以趕得上最後一次班。想再看秦宇一眼,好想再見一見他!
秦宇被他傷成那個樣子,怎麼可能來?去碰碰運氣也好,哪怕一線希望,他也不放過。
這個世界上敢對他好,寧願傷害自己也要成全他的人,也隻有這麼一個人,秦宇!
宇,宇。。。。。。
他一遍一遍地念著這個名字,洗了澡,整裝,雖然頭簾兒有點長,可不影響他的視覺。
拿著個小袋子,把該拿的東西裝好。書,他一本也沒有裝,錢,裝了一部分,做車費用,大部分都放在鄭輝的包裏,並給鄭輝留了字條。
回去後他要把這一切都忘了,當他從來沒有來過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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