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59 更新時間:13-11-22 10:03
徘徊在無盡的黑暗中,非沄猶如一具失去了靈魂的人偶一般,麻木地行走著。忽然,他的目光褪去了茫然,閃爍起點點光芒,因為不遠處出現了一名身著鵝黃色華衣的女子,青絲之上裝飾著金簪銀飾,垂下的一顆顆玉珠在一片寂靜中發出空靈的響聲。她仰首望著上空,豔麗的容顏染著一份高傲,飽滿的紅唇微微挑起,仿佛從未將任何事物放在眼中。
見到她的一瞬,非沄的眼角泛上了淚光。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探手觸向女子,喊出的話語盈滿懷念,“母妃……”
然而母親並未給予回應,伸出的雙手似乎也被一塊無形的牆所阻擋,無法碰觸到眼前的人……二人的距離看起來如此接近,卻又如此遙遠。
非沄怔了怔,空曠的世界裏突然響起了母親的話語,“非沄,你一定要成為這個天下的主人,這是我唯一的期望。”話音剛落,便有陣陣回音飄蕩,一次次地複述著灌入非沄的耳中,聲聲重疊,充斥了整個空間。
聽著這越來越巨大的聲響,非沄的麵容已由喜悅化為了痛苦。他猛地捂住耳朵,母親的話語卻依舊如魔咒般鑽入,嘈雜的聲音淹沒了他的悲鳴,幾乎要將他拽入深淵。
就在他感到幾近崩潰時,東西破碎的巨響打斷了母親的聲音。非沄抬起頭,母親的身影已不在,隻剩下細小的碎片閃爍著銀光,在他眼前紛紛墜落,消失於沉沉黑暗中。秋煜的身影忽然自晶瑩的碎片後出現,微笑著看向他,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非沄回握著那隻冰冷的手,顫聲道:“小煜,我隻有你了……不要離開我……”
秋煜默默頷首,身體卻漸漸變得透明,最終如輕煙般飄散不見。非沄一驚,伸手想要攬住秋煜,懷中卻隻餘下一片虛無。他眼中的淚水終於滑出,用盡全身力量嘶喊起來,“你回來啊!你說過會永遠待在我身邊的!”
非沄的嘶鳴在空曠中回蕩著,然而回應他的隻有可怕的沉寂與無邊的黑暗。他孤獨而無助地蜷縮在地,在哭泣中失去了意識。
當他自夢中醒來時,華麗的床帷映入了眼中,房內飄散著淡淡的藥味。他輕輕動了動沉重的身體,吃力地坐起,發現傷口都已被悉心處理。輕薄的紗帳外,一個清瘦的身影正向自己走來。
非沄疑惑地皺了皺眉,紗帳便被霍然掀起,一名長須老者出現在了麵前。見他清醒過來,老人欣喜地向門外侍者道:“他醒了,快去稟告大王!”
不多時,韻之便出現在了房內,對老者道:“徐大人,這段時日辛苦了,你先下去吧。”
老者施禮後離開了房間。韻之施施然來到非沄身前,平靜地望著他,“你可是昏迷了十多天,其間身體斷斷續續地發熱,多虧了徐太醫為你治療。”
非沄冷哼一聲,沒有看向韻之,“少假惺惺的,既然我敗在了你的手上,該如何處置都悉聽尊便!”
韻之不在意地道:“你身體還沒有徹底恢複,先養好傷再說。”
非沄驀地站起,怒火攀上麵龐,“你這是什麼意思!若是要殺我盡管動手,我不需要你的憐憫!”
韻之輕歎了一下,“並非憐憫,即便我勝過了你,你曾經也是值得我尊敬的對手,我不會要你的性命。”
非沄聽罷不由嗤笑起來,“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韻之隻是平淡地問:“因為謝秋煜?”
非沄咬了咬牙,眼中浮現出深深的恨意。他幾乎想要扼住韻之的脖頸,身體卻被理智所克製。韻之看了他一眼,轉身向外走去,“放棄吧,你殺不了我。”
他正欲邁出房門,非沄的聲音卻讓他停下了腳步,“讓我走,否則我拚死都會要你償命。”
“好,但從今以後你不得再回到崇威。”韻之說罷頭也不回地離開。非沄頹然坐下,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不多時,便有侍者送來一個裝著幹糧和衣衫的包袱,並帶著非沄走出王宮。回首望著這曾經屬於自己的宮殿,非沄胸中五味雜陳,神色透出幾分蒼茫,又夾雜著憂傷。他轉身正要前行,竟發現韻之與幾名侍衛站在自己身旁。
“怎麼?到最後都還要監視我?”非沄諷刺地笑著問。
韻之沒有回答,與侍衛一起將非沄送到了東門。站在城門前,韻之瞟了瞟前方的道路,微微笑著轉向非沄,“沿著這條路走下去吧,你的人生尚未結束。”
對視著韻之沉靜的眼眸,非沄不禁一怔,隨即不屑地一哼,走出了城門。韻之無奈地搖搖頭,笑容卻沒有任何變化。
遠山抹著一縷淡淡的白雲,繁花芳草連著碧天。鄉道在兩側花木的簇擁下,溢滿芳香。飛燕踏著繽紛的落英,在青空下劃出道道鮮明的軌跡。非沄垂首慢慢行走在狹窄的道路上,卻無暇顧及身旁的美景,他隻是目光茫然地盯著地麵,盲目地走著,不知自己將要去向何方。
突然一陣風起,吹得枝葉沙沙作響,春紅漫天飛舞。非沄不由一怔,因為有一個鬥笠隨風飄落在了他的足邊。他下意識地彎腰拾起,卻在直起身時聽見有人正對自己說話:“原來落在這裏了,能請你把它遞給我嗎?”
聽著這熟悉的聲音,非沄如止水的心湖猶如被投入一塊石子一般,蕩起漣漪陣陣。他的瞳中驀然浮現出強烈的期盼,又夾雜著深深的不安,仿佛害怕這隻是幻覺。深吸一口氣,他忐忑地抬起頭,目光落在了來人身上。萬紫千紅中,那一身緗黃的衣襟,那一雙清澈的眼眸,那一抹柔和的淺笑,不是秋煜又是誰。
探手遞出鬥笠,非沄癡癡地望著秋煜的臉,嘴唇微微開翕著,卻始終說不出任何話語。秋煜接過鬥笠,輕笑著道:“多謝。這鬥笠是朋友送給我的,是很重要的東西。”
非沄也撩起一個隱約的笑容,苦澀而愧疚,“是嗎……那麼得好好珍惜才是。”頓了頓,他又低聲道:“……曾經我也有過很重要的東西,但是我卻將它弄丟了,現在我想找回來,也不知道是不是為時已晚。”
秋煜微微搖首,肯定地道:“不會晚的,不介意的話,就讓我和你一起尋找吧。”
非沄一愣,猶如在最黑暗時看到了破曉的曙光般,麵容染上了希望。他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淚水卻無聲無息地自眼眶中湧出,“……你願意?我可是會用一生去尋找。”
秋煜聽罷笑了笑,語調溫柔,又滿含堅決,“那樣的話,我就用一生的時間陪著你好了。”
非沄含淚笑著,默默點頭,握住了秋煜的手,隻盼望這一刻能夠永遠持續下去。花葉似雪紛飛,覆上縷縷青絲,吻上兩隻相牽的手,最終落於被春雨滋潤的小徑,每一片都寫滿曾經的溫暖,述說著執手相約的舊夢。從一個暮春到又一個暮春,漫長的光陰讓那些強烈的情感在歲月的打磨中趨於平淡,讓那些刻骨銘心的傷痕在一次次的掙紮中漸漸結痂,讓一個強大的國家在戰火中失去了所有的高貴,卻始終未改變二人心靈深處最真摯的情誼。
書房內,四處堆疊著戶籍資料、地形檔案和法令典籍等文書,幾乎將坐在案前的韻之與懷槿淹沒。韻之放下毛筆,揉了揉肩頭,歎道:“懷槿,還好有你在,否則那麼多事務非忙死我不可。昨日總算把修複崇威和安撫百姓的事情全部安排好了。”
懷槿也放下筆,探手為韻之按摩著肩膀,“若是實在很累就睡一下,你這十來天都沒能好好休息。”
“不必,其他人不也沒能休息麼?還好桓非沄沒有再添麻煩。”韻之說著靠進了懷槿懷中,手中又拿起一份文書。懷槿輕輕摟住他,忽然道:“說起來,桓非沄應該已見到謝秋煜了吧。”
韻之將文書放下,“嗯,算算時間應該遇上了。”
懷槿好奇地湊到韻之麵前,“對了,你為何給謝秋煜一個鬥笠?”
韻之理所當然地道:“搭訕總得找個借口。”
懷槿不禁笑起來,抱著韻之的手更收緊了些許,“不愧是我的君主,考慮得如此周到。”
“笨蛋。”韻之輕笑著重新拿起文書,順勢塞入懷槿手中,“快幹活了。”
陽光將斑駁的花影投在地麵,清風拂過,枝葉簌簌搖曳。淩幻百無聊賴地躺在院中,伸手撚下落在麵上的花瓣,舉在眼前看了看,又鬆開手指,任其隨風遠去。他懶散地打了個哈欠,翻身換了個躺法。破城後,他掙紮了幾日最終選擇投降,隨後就住在了這間小院中。
後背突然被人輕輕一踢,他眼神迷離地翻過身,一襲水藍色的長裙便躍入眼中,順著輕柔的紗衣向上看去,則是若雲微微泛紅的麵龐。
淩幻驚訝地從地上跳起,目不轉睛地盯著若雲。若雲抿著唇,不自在地偏開頭,柔順的長發瀑布般披下,又挑起幾縷在腦後挽成一個髻,其上點綴著玉釵珠花。長發與羅裙在微風中輕柔地飄動,讓她褪去了平日的盛氣,顯得分外柔和。
見淩幻一直看著自己不說話,若雲瞪了他一眼,“……你啞巴了?”
淩幻這才回過神,“不……我隻是在想你是不是願意為了我做回一個女人了。”
若雲將視線從他的臉上移開,“想得美,才不是為了你。”
這時院內又傳來說話聲,“淩幻,我們可是特意抽空來看你的,你考慮好了嗎?”
淩幻轉過頭,便見懷銘和曲家的三人走了過來,不禁疑惑,“考慮什麼?”
若海一把拍上他的肩膀,“罷了,就算你沒有考慮好,你的餘生也得用來向我們贖罪了。”說著他指了指若雲,溫和地笑起來,“連我們的份一起,全部給她吧。”
淩幻聽罷也笑起來,牽住了若雲的手,“放心,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若雲微微笑著垂下了頭。若海滿意地頷首,若風雖然神色依舊冷淡,眸中也染上了喜色。若空一拳砸在淩幻肩頭,厲聲道:“喂,你可要好好對她,否則我們都不會饒了你!”
淩幻撓著麵頰笑著,“有這麼厲害的家人在,我怎麼敢胡來。”
懷銘笑眯眯地道:“既然是家人,就和我們一起修複崇威吧,反正大王也早已同意了。”
淩幻爽快地點了點頭,“沒問題,有什麼能幫上忙的盡管告訴我。”說著,他攬著若雲同眾人向外走去,愉快的笑聲回響在庭院中,久不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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