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75 更新時間:13-11-15 22:12
紙麵上,布滿照曦娟秀的字跡。如鳶握著書信的手忍不住顫抖起來,曾經熟悉的字體一行行映入眼簾,穿過悠遠的時光,在他心底編織了照曦和煦的笑臉。
“如鳶,當你看到這封信時,也許我已不在人世。聽聞你為了我將王位讓出的一刻,我便明白,我已成為了你前進路上的阻礙。席國的未來需要你這樣心胸寬廣、愛民如子的人來繼承,我一直都相信,隻有你才能夠創造一個真正和平的天下。但我也知道你絕不會背棄自己的誓言繼續與二公子爭鬥,而二公子一向心狠手辣,即位後必不會輕易饒了你的性命。因此唯有由我先打破你們的約定,才能讓你毫無顧慮地奪下王位。為了助你掃清一切障礙,即使要抹殺我自身的存在,我也絕不後悔。如鳶,我不敢奢望的你原諒,可還是想對你說,對不起。”
一筆一劃,寥寥數語,吹亂了一池思念,踏碎了一場夢華。
漸漸地,字跡被一滴滴落下的液體模糊。如鳶猛地合上書信,全身都抑製不住地輕顫著。他貼著身後的牆壁滑坐在地,後腦抵著牆麵,唇角溢出了嘶啞的嗚咽,聲音漸漸擴大,最後化為了悲愴的慟哭,仿佛聲帶都要撕裂一般地泣血悲鳴。而今的他,已成為了照曦最不願見到的那類人,曾經的所為恍如一把尖利的刀刃,給了他狠狠地一擊。
這時,窗外天色已蒙蒙發亮,熹微的晨光透過窗格灑入,將滿室染上清淺的橙紅。韻之和懷槿默默地注視著如鳶,心中交織著複雜的情愫。如鳶的口中已湧出了鮮血,與淚水一起染濕了衣襟。他吃力地拾起落在身旁的短劍,卻始終無法站起。韻之來到他的麵前,蹲下身子平視著他蒼白的麵孔,“寡人會讓人為你療傷,現在不要亂動。”
如鳶倏地笑起來,自嘲中夾雜著幾分苦澀,“事到如今,你還想要救我?”
韻之平淡地道:“我本來就沒想過要殺你。”
如鳶垂下眼簾,意味不明地輕笑了一聲,“你果然和那時的我很像,所以之前我才會對你如此忌恨,不斷地否認著你說出的事實……我隻是不願意承認,我竟然會被你如此輕易的看穿,甚至被你所理解。”說著,他拉起韻之的手,將短劍放在對方掌心,眸中透出敬重之情,“你也不必再勸我了,我知道服下的藥有怎樣的危害,我已經活不過今天早晨。這柄劍就交給你,讓它代替我見證一下,和我如此相似的你究竟能夠走到什麼地步。”
聞言,韻之鄭重地頷首,接過了那把短劍,“我向你保證,會讓它見到一個統一而和平的天下。”
如鳶聽罷亦微微點頭,握著書信,雙手交疊覆在心口,麵上浮現了近乎虔誠的表情。他微微笑著望向窗外,朝陽的光芒覆上他的身體,讓他的麵容透出久違的柔和。他就這麼沐浴在曙光中,思緒隨長風而去,飄過清澈的韶江,越過秀麗的畫坊,最終落於花月樓玉墜晶瑩的珠簾之下,所有思念與溫馨的過往化作一張溫柔而清麗的笑顏,如那輪紅日般散發出熠熠光彩,溫暖著他的心靈。
望著那張窮盡一生亦無法忘懷的麵龐,如鳶眷戀地笑著,似要追尋什麼一般地探出了手,“照曦,你來接我了嗎?”
照曦握住如鳶的手,笑容明麗如光。如鳶感到自己幾乎沉入這似水的柔情中,“你的手還是那麼溫暖啊……”
說著,如鳶微微垂下頭,緩緩閉上眼,倚於牆麵的身體再無動靜,麵上卻掛著幸福的笑容。陽光包裹著他的身體,好像要把他融化一般。
韻之默默注視著他,輕輕鬆開抬起的手掌,如鳶的手便自其上滑下,無聲無息地落於身旁。
懷槿來到韻之身邊,望著如鳶安詳的麵容,仿佛害怕驚醒什麼一般地輕聲道:“這樣就結束了……”
韻之輕歎了一下,“也許對於他來說,這就是最好的結局,照曦所在的地方才是他最終的歸宿。”說罷,他轉身向門外走去,“走吧,我會派人將他葬在照曦的墓邊。”
懷槿點點頭,同韻之一起離開。當走出房門時,他不由驚訝地停住了腳步,因為白璉正癱坐在門外的回廊上,倚著欄杆的身子不住地顫抖,慘白的臉上淚痕漣漣。
“我不是叫你不要跟上來嗎!你的腿容不得你這麼胡來!”懷槿一邊說一邊俯身扶住白璉的肩頭。
白璉卻黯然搖首,“那又怎樣……父王已經不在……而且他也從未將我當作兒子來看待……”
懷槿這才明白,如鳶之前所說的話全被白璉聽在了耳中,那樣殘酷的話語對於一個期待著父愛的孩子來說,無疑是沉重的打擊。
白璉抬起頭,目光越過懷槿看向韻之,“現在我是你們的俘虜,殺了我吧。”語中竟不帶任何猶豫。
懷槿聽罷無奈地皺眉。韻之上前蹲下身,輕輕為白璉擦拭著淚水,溫和地道:“你是星曄的朋友,我不會殺你。”
白璉愣了愣,咬著嘴唇,眼淚再次奪眶而出。韻之站起身子,對懷槿道:“把他帶上,我們去寢宮外看看。”
懷槿應下後將白璉抱了起來,隨韻之一起走出寢宮。此刻,宮內的侍衛已放棄了抵抗,被史軍俘獲。韶華城內亦處於史軍的控製之下,席國覆滅僅是時間問題。
正殿內,若風一見到韻之和懷槿便立刻迎了上來,總是嚴肅的神情透出幾分喜悅,“大王!城內席軍全部投降,韶華被我們取下了!”
聞言,韻之也微微笑了笑,“這次的勝利多虧了你們,真是辛苦了。”說著他向四周看了看,“若海和俞九卿呢?”
“若海正在偏殿為杜虓療傷,俞九卿去了城外將他的夫人帶回來。”若風答道。為防止紫陌泄露消息,韻之將她與兩名信使一起留在林中,並派人嚴加看守。
聽到杜虓負傷,韻之不由蹙眉,“杜虓受傷了?”
“是的,但不必擔心,並不致命。”
韻之聽罷點了點頭,囑咐若風與懷槿幾句後,便離開正殿前去查看杜虓的傷勢。
一側的偏殿中,若海已為杜虓包紮好了手臂,“你的手恐怕得兩三個月才能痊愈,那之前千萬不要亂來。”
杜虓看了看自己無法行動的右臂,心中十分鬱悶,語氣也略顯不耐,“知道!別婆婆媽媽的了,這點小傷沒問題!”
若海一聽,臉上的笑容頓時沉了沉,一把擰住杜虓的右腕,加重了力道,“看來你有沒有這隻手都無所謂,就送給我吧。”
疼痛感霎時竄上,杜虓不禁嚷起來:“痛痛痛!放手!是我錯了!”
若海這才笑容滿麵地鬆了手。杜虓一邊小心翼翼地揉著右腕,一邊瞪了若海一眼,心道這人還真是惹不得。
這時房門被推開,韻之大步進入房中,若海和杜虓立刻起身,正欲施禮就被他攔了下來。見杜虓神色低落,韻之問道:“傷勢怎麼樣?”
“沒事的,就是兩三個月間都不能動。”杜虓應道。
韻之仔細打量著杜虓,“看你臉色很差呢,除此之外還有什麼事嗎?”
杜虓重重地吐出一口氣,“……我也不知道為何心裏那麼不快,明明已經勝過了他,已經證明了我比他更強……”
聞言,韻之輕輕按住杜虓肩頭,認真地道:“杜虓,隻是在力量上勝過別人是不夠的,真正的強者必須擁有堅韌的內心。”
杜虓愣了愣,忽然笑了,“或許我真該想想這些了……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說來聽聽。”
“我從嚴胥手中拿到了父親的骨灰,我想將它帶回故鄉去安葬。”杜虓說著,眼中有了些道不明的情愫。
韻之笑著點點頭,“當然可以,等你養好傷就去吧。”
杜虓頓時恢複了些精神,“這點傷不礙事,我想現在就去。”
韻之想了想,“那好,寡人給你三個月的休息時間,路上一定要注意你的傷。”
杜虓高興地應了下來,向外走去,剛到門邊又頓住腳步回過頭,輕挑著嘴角道:“三個月後我一定會回來,你真是讓我越來越喜歡了!”
韻之沒有回話,隻是目送杜虓離開。若海不禁笑起來,“要是讓懷槿聽到恐怕又要吃味了。”
“戲言罷了。”韻之說著看向若海,“我們回大殿吧,必須商議一下今後的行動。”
正午時分,太陽高懸於天際,光華奪目。一名帶著鬥笠的白衣男子在韶華城外的林中行走著,陽光透過風中搖曳的枝葉,在他的衣襟上投下道道光影。他右手握著鬥笠邊緣,將其抬起些許,陰影中現出一張白淨斯文的臉,竟是白觴隱。
回首望向插滿史軍旗幟的韶華城,觴隱麵上褪去了那份謙和,相反寫滿輕蔑與高傲,“封如鳶,你也不過就是這種程度而已,枉我對你寄予厚望,竟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現在看來,要實現父親的大業,非得動用最後的棋子不可了。”
說罷,他轉身向東北而去,臉上始終掛著意味深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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