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稿年代

兵器譜·刀叢裏的少年  005.廚子的江湖曲

章節字數：2600  更新時間：13-01-07 0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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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聰明的丁喜換好了掌勺大師傅的衣服之後，那樣子就不再是聰明的丁喜了。

    當時，他大馬金刀地立好樁，紮好馬，在鍋灶邊嚴陣以待，臉上的表情因為過度興奮而顯得緊張不安。

    他一隻手操持著鏟子，一隻手操持著勺子，如臨大敵。

    他一邊動手炒著小菜，一邊哼唱著《大刀進行曲》，說什麼大刀朝著鬼子的腦袋上砍去，而事實卻是，他揮舞起手中的菜刀，朝著放在案板上的幾隻大蘿卜砍過去，唰，唰，唰，刀光一片。

    不幸的是，那幾隻蘿卜絲毫無損，而自己的手指頭倒是給砍出了好幾道口子，血流不止，嘩嘩的。

    包紮好傷口之後，他的情緒總算是穩定下來一些，然後，在接下來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裏就燒糊了五條黃河鯉魚，三盤糖醋排骨，和一鍋辣子雞丁。

    此外，他還用掉了四袋鹽巴，兩袋味精，十袋胡椒粉和整整一大桶的食用油，案板底下還堆積著打碎了的十三隻碟子和八隻大碗。

    這還不算，掌勺的大師傅隻不過是在旁邊好心好意地提醒了他一句，說在紅燒鯉魚的時候不要開那麼大的火，聰明的丁喜就立刻變得不討人喜歡起來，他還沒等那掌勺的大師傅把話說完，就把一碗剛剛從灶上端下來的，已經燒糊的紅燒鯉魚扣到了他的腦袋上，指著人家的鼻子大罵道，你有沒有吃過紅燒鯉魚？你到底做沒做過紅燒鯉魚？在做紅燒鯉魚的時候本來就應該用大火燒的，你知不知道？假如火小了的話，又怎麼能把魚給燒熟呢？

    那掌勺的大師傅竟然被他這一連串的反問給問得啞口無言，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隻好端起盤子，讓聰明的丁喜把自己做出來的那道紅燒鯉魚全部吃下去。

    這樣，聰明的丁喜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在燒飯上，其實並不怎麼聰明，而朋友們以前之所以說他的飯菜燒得一流，完全是因為他們是朋友。

    在做了這麼一大堆的蠢事之後，假如換成是別人的話，恐怕早就沒有臉再在這個地方呆下去了，但是，聰明的丁喜並不是別人，他是聰明的丁喜。

    聰明人在做事情的時候，好像總是跟別人不一樣的。

    當他明白了自己確實不是一塊做飯的料之後，就又騰，騰，騰，跑到他那個同鄉老板的跟前請命說，老大，請允許我去送外賣好不好，一來呢，可以因為自己剛才的過失而為酒樓挽回一點兒損失，一來呢，也可以為自己挽回一點兒麵子。

    老板或許是為他的那副誠懇的樣子感動了吧，突然產生了一絲惻隱之心，覺得一個外鄉人在這裏確實不好混，這條路自己當年已經走過，又或者是覺得，像丁喜這樣一個看起來很聰明，實際上卻很笨的人被趕出酒樓之後，唯一的下場很可能就是被餓死，如果他真的死了的話自己很可能脫不了幹係的，所以，才勉強答應了。

    相對而言，送外賣就容易多了，既不用考慮菜裏要放多少鹽巴，也不用考慮油究竟是在菜炒熟之後放，還是炒熟之前放，還是在炒得半生不熟的時候放，隻要把別人炒好的菜安安穩穩地送到客人的桌子上就行了，不需要什麼技術含量的。

    這份工作，隻要你肯跑腿，隻要你肯勤快，不僅可以做得很好，說不定碰上大方的客人還可以趁機撈點兒小費呢。

    你看，甚至連店裏的瘸子老王都能幹得有模有樣的，丁喜就不信自己這個五體健全的人還幹不過他一個瘸子。

    他發誓，一定比那瘸子老王跑得快，送得勤，收得小費多。

    但事實並非如此。

    甚至到現在丁喜也沒有弄明白，在那個秋天卻不知道怎麼了，自己幹什麼就偏偏什麼跟著倒黴。

    那些叫外賣的家夥住的地方不僅一個比一個遠，而且，還一個比一個窮，一個比一個小氣，個個都麵黃肌瘦，就像是剛剛從非洲難民營裏逃出來的難民。

    別說賺他們的小費了，他們沒有把送外賣的丁喜給吞下去就已經阿彌陀佛了。

    看著他們的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討人喜歡的丁喜的憐憫之心便油然而生，本來是要賣五十個大錢的一份蓋澆飯，他不僅隻收了人家三十個大錢，而且，他居然還給了人家九十個大錢的分量。

    假如對方是老人，孩子和孕婦的話，不僅有以上的那些優惠政策，特殊情況的竟然還免費送幾個火燒，後來甚至連蓋澆飯也免費了。

    所以，叫外賣的人已經在酒樓的前麵排起了萬人長隊。

    外賣誰也沒有他賣得火暴。

    可是，當他把所有的外賣都送完，坐在櫃台前揉著已經腫起來的腳指頭的時候，才忽然發現了幾件事。

    第一，他不是在做善事，而是在做生意。

    第二，送完了外賣，他的手裏竟然連一分錢也沒有——那個本來是他找來幫忙收錢的貌似忠厚的小胖子，現在，已經不見了蹤影。

    那位同鄉大老板一直站在他的身邊，耐心地聽著聰明的丁喜的解釋。

    當聰明的丁喜一臉瀟灑的解釋完畢的時候，那同鄉的老板已經聽得目瞪口呆，兩眼翻白，口水流了一地。

    假如不是看在大家都是同鄉的麵子上，他肯定早就把這位討人喜歡的丁喜變成五馬分屍的丁喜了。

    看見這位同鄉臉上的這副表情，聰明的丁喜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又錯了，便發誓說一定要立功贖罪，替他將損失的財產全部賺回來，以報答他的知遇之恩。

    可是，當他向那同鄉老板說起他的下一步的宏偉藍圖的時候，那老板卻突然像是發了神經似的哈哈大笑了起來。

    聰明的丁喜覺得他笑得很是寒噤，便笑著問道，同鄉，你笑什麼呀，是不是也覺得我的主意很不錯？

    那老板晃了晃胖胖的大腦袋，說道，不錯，不錯，確實不錯，聰明的丁喜真不愧是聰明的丁喜，你想出來的這個主意很好，非常好，簡直好極了，你在做生意方麵簡直就是個天才，大大的天才，我敢保證，用不了兩年，你一定會發大財的。隻可惜的是，我們這個店實在是太小了，根本容不下你這個天才，容不下你這個天上少有，地上無雙的天才，我們不想阻擋你的財路，所以，你還是另謀高就吧，謝謝，再見，不送。

    聰明的丁喜本來還想跟他說，沒關係，我這座大神可以在你這座小廟裏暫時委屈一段時間之類客套的話的時候，就已經給憤怒至極的老板連人帶衣服地給轟了出來，一點兒老鄉的情麵都沒有留。

    所以，聰明的丁喜來到北方之後，所找的第一份工作，還沒有做完一天，就這樣光榮地下崗了。

    他連一份最簡單的刷碗洗碟子之類的工作都做不了，他還能夠做些什麼呢？

    但是，既然老天已經給了他這麼一雙聰明的手，討人喜歡的臉，總有些適合他的事情讓他去做吧。

    當聰明的丁喜低頭去看這雙原本就保養得很好的手的時候，心裏麵突然出現了一個非常聰明非常絕妙的想法。

    這個絕妙的想法真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天上少有，地上無雙，讓你一看見就哆嗦個不停。

    眾所周知的是，聰明的丁喜的這雙手算得上是世間最寶貴的一樣東西了，纖細，柔弱，修長，晶瑩如玉，就像是剛剛擇淨洗好的蔥一樣，明眼的人一看就明白了，這不是一雙普通老百姓所應該擁有的手。

    可是現在，這雙一向保養有方的手，隻是因為洗了一段時間的碗，已經被洗潔精漂染得稍微有點兒蒼白。

    但是，這稍微的瑕疵並不能掩飾住它所應該有的靈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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