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20 更新時間：13-05-09 12:04
一切安好，切勿掛念，據聞江南水秀花繁，風光正好，自知春來好光景，隻盼來年與君同遊，再看秀美河山。
也就短短的一句話，我卻是立在案前，反反複複看了許久。依舊是那般飄逸的字體，筆墨間帶著淡淡茉莉的香氣，這般的熟悉，定然是小師傅寫來的信沒有錯。他從來都是一個固執而講究的人，但凡他用的墨，必定是合了花汁一起磨成，一筆一劃間，總是清香漫漫，春日的茉莉，夏日的白荷，秋日的海棠，即便是冬日，和會著了下人，細細研磨一塊小小的檀香入水調和，竟是沒有半分不舍。我為他為何如此麻煩，他隻說聞不慣那墨汁的氣味。如此挑剔，倒是也成了他獨一無二的標識。
“小師傅怎麼會突然來信？”一旁三師傅微微咳嗽了一聲，我才從信上抬起眼睛，臉上的喜悅難掩，笑著問道。問完才想起，昨天二師傅飛鴿傳書到洛陽，想必是和四師傅還有小師傅說了什麼。可是，他這封平常的書信又是想要表達什麼？隻是告訴我，他平安勿念嗎？
“你四師傅回信來，叫你小師傅順帶了一封給你，”三師傅的臉上是淡淡的笑，他言笑晏晏，竟是有幾分拿我開玩笑的味道，“知道你記掛你小師傅，而且，你小師傅也想你了。”
“飛雪！”被他這麼一說，臉上騰然一紅，我嗔怪地喚了一聲，轉頭不想理他。心中卻是一動，竟是什麼時候，三師傅都看出來我喜歡小師傅了嗎？
“天天沒大沒小的，哪裏有個少主的樣子。”他也隻是笑，走到我身邊，轉頭看向窗外的碧水長廊，長廊那頭，便是唐門所住的白樓，“對了，無痕有件事情要我問你，你和唐門的……”
“我和顧鳶時可沒什麼關係。”知道他要問什麼，還未等他說完，我便生生地打斷，與他一同並肩站在窗前，“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會在眾人麵前說這樣的話，都不過過腦子，倒是毀我清譽……”
“其實……”三師傅的聲音有些小心翼翼，他側頭看了我一眼，然後繼續說，“其實，顧鳶時在這一輩人裏，也算是佼佼者，深得柳宗主的厚愛，不僅得宗主親傳，還習得一手好劍法。若是你和他能在一起，也是英雄配美人的一段佳話啊。”
“啊？”不相信三師傅竟然會說這樣的話，手中還捏著小師傅的信，我轉頭看向三師傅，看著這個平日裏對我溫和寵溺，被我飛雪長飛雪短地喚著的男子，第一次覺得他好陌生。
“我知道你的心意，你和你小師傅，畢竟是師徒，古訓有言‘一日為師，終是為父。’你和他，始終隔著一輩……”他沒有再說下去，轉頭對上我眸子的瞬間，他仿佛逃避一般，轉開了頭，沉默良久，終究還是隻落下了一聲沉沉的歎息。
“這話，是二師傅要你跟我說的？”那一聲歎息讓恍惚中的我身子一震，回過神來，隻覺得心口撕裂般的疼，每說出一個字，都要費好大的力氣，我知道，這話決計不可能是三師傅自己的意思，想來，便可能是二師傅的了，或者……那個結論，我不敢去想，卻又是不得不去麵對，我伸手扶住旁邊的窗框，看著三師傅，一字一句，仿佛要耗盡全身的力氣，“還是，是月無依的意思？”
是月無依的意思吧……這樣的想法在我心底升起的時候，便是萬念俱灰，肯定是他的意思吧，否則，三師傅又怎麼知道我對他的心意，否則，三師傅又怎麼會在剛剛收到他的信的時候，來找我談。我扶著窗欞，連連退了幾步，已經是站都要站不穩了，若是，若是真的是他的意思，那麼，他這封信到底是什麼意思，什麼叫“隻盼來年與君同遊，再看秀美河山”？
“別多想，隻是今日我聽到顧鳶時早上跟你說的那些話，所以才會這麼一說……”見我險些倒地，他慌忙上來扶，卻是被我甩開了手，他也無法，隻是有些無奈地看著我，“也隻是說說，這件事情，我們都不會擅自替你做主的，我們自然是要等你找一個你喜歡的人才好……”
“可是，你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我和小師傅，是師徒又怎樣，他不過虛長我幾歲，我未嫁他未娶，我們又為何不能在一起？”那一時，我竟是什麼都不顧的了，刺痛我的，不是那句我與顧鳶時英雄美人，也算一段佳話，而是那句你們畢竟是師徒。這樣的話，雖然沒有挑明，但是，已經能聽出三師傅對我和小師傅是持反對態度的了，那麼，其他的師傅也是這麼想的嗎？小師傅呢？
“你小師傅……”說到這個，三師傅上官飛雪微微一愣，卻是收回了想要來扶我的手，退了幾步，看著我，眼中有幾分不忍，卻是依舊沉聲說到：“有些話，原本不想這麼早和你說，他們也不讓我和你說，可是，玲瓏，既然你走到這一步，既然你喜歡上他，有些事情，你始終是要麵對的。”
見他如此認真的神情，我心中一冷，心已經疼痛到麻木，我站直了身子，看著他，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我在這樣的時候，可以如此淡定，我隻是站在那裏，看著三師傅：“你說吧，我聽著。”
“你小師傅即便是喜歡你，也斷然是不會和你在一起的，所以，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他一字一句，說的那邊慢，慢到讓我覺得仿佛每一個字，都拖了一個世紀一般漫長，“就因為他也喜歡你，所以才不會和你在一起。”
“因為他喜歡我，所以才不會和我在一起？”連為什麼都忘記了問，我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些什麼，腦海裏一片空白，因為他喜歡我，所以才不會和我在一起，這樣的結局，是我沒有想到過的，或是他不愛我，所以他拒絕我；或是他愛我，不顧一切和我在一起，我以為，隻有這兩種結果而已……
三師傅頓了一下，他負手站在窗邊，看著窗外，目光也不知道落到了哪一處：“這是他的原話，他不讓我們告訴你，卻又和我們說得清楚，若不是今天知道顧鳶時對你有心，我也不會對你說這些。玲瓏，我隻是你對無依的情，他被蓮華傷到之後，我便看出來了，我也知道，你找那三皇子是為了什麼。可是，這些都值得麼？他是不會和你在一起的，你還是不要越陷越深，顧鳶時也好，蕭若離也罷，都是比他更好的歸宿……”
“三師傅……”那樣的話，真的想不到，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我眼前的上官飛雪，仿佛變了一個人一般。我實在是想不明白，三師傅為何要對我說這些，也不明白，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更不知道，此刻的我，到底是要怎麼辦才好？三師傅說，那是他的原話；三師傅說，這樣值得麼；三師傅說，顧鳶時也好，蕭若離也罷，都是比他更好的歸宿……
原來的原來，他們便是這樣算計好了一切的嗎？那個遠在洛陽的人，到底跟他們說了些什麼，讓三師傅在此刻，對我說出這樣殘忍的話……
“我……我不信，我現在就回去……我要回去找他問個清楚……”我不信，我不信那個在信上說，要與我攜手同遊的人，會對我這般殘忍，既然他說是因為喜歡才不能在一起，我便要去問問到底為什麼不能在一起？是礙於這師徒身份？是因為自己雙腿殘疾？這些都不是理由，至多，不過是一個借口，我要的，是一個真正的理由，我想知道，到底是為了什麼，可以讓他承認這份愛，卻又坦誠說不能在一起。
“你回去也沒有用。”那一邊三師傅依舊沒有動，隻是淡淡地說，聲音中聽不出悲喜，“他今日就動身離開洛陽了，老四陪著他一起，去找解毒的方法了。”
我的身形一頓，剛剛要邁出去的步子收了回來，轉頭看著三師傅，眼中徒然騰起了一層怒意：“什麼意思，他雙腿行動不便，又怎麼離開洛陽？”
“他隻說，他和老四離開了洛陽，具體的事情，等武林大會結束之後，再飛鴿傳書和我們聯係。”三師傅緩緩說著，話還未說完，慌忙上前幾步，扶著癱軟在地的我，將我托起坐到了一旁的軟座上。
我任他扶著，思緒一片混亂，淚已經到了眼角，卻是不知為何，我生生給忍了回去。隻有一遍一遍在心底告訴自己，不能哭。這樣的事情，有什麼好哭的，即便是哭了，他也看不見，倒白白惹得麵前這個人白白看笑話。
這麼一想，我猛然甩來了三師傅依舊扶著我的手，站了起來，轉頭看了一眼，一臉愧疚的三師傅：“這便是你們要的結果嗎？那麼，你們是更中意顧鳶時呢，還是蕭若離？一個是唐門大弟子，一個是逐月樓護法，隨便我嫁給誰，都對逐月樓有好處吧？既然顧鳶時都放話說要提親了，到時候你們便是代我答應了就好了，反正我這個逐月樓的少主，也不過是你們的一顆棋子罷了……”
說完，也不待他反應，我幾步疾走，摔門離去。剛剛出門，便撞上了懷裏抱滿東西的蕭若離，我走得急，這一撞，撞得他的東西落了一地，都是早上我讓他去買的，其中還有一壇疊泉酒，隻聽得“呯——”的一聲，酒壇落地，酒香四溢。
蕭若離見了，慌忙擺手：“大小姐，這可是你自己撞掉的啊，不賴我，不要讓我再去買了，都要被你累死了……”
抬頭看到我的神情，他的話頓時噎住了，他擋在我麵前，低頭看著我：“你這是怎麼了，和三樓主吵架了？”
“要你管！”一把推來他，我急急朝外麵跑去，我怕再多留一步，忍了那麼久的淚就要流出來，我不想，也不願。我再也不想要在他們麵前露出一點軟弱，不想要他們看不起，既然你們都拋棄了我，那麼，我也不稀罕你們對我的半分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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