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58 更新時間:12-10-13 17:03
暮靄沉沉的另一個清晨,我再次見到了楚瑜。
隻不過,眼前的他重新帶上了黑紗麵具,藏住了原本熟悉的臉龐,而且,他的身後還跟著四名同樣蒙麵的黑甲影衛。
我很識相地一聲不吭,也思考過是不是該裝出一副受到驚嚇的模樣,盡職盡責地扮演一個毫不知情的無辜人員。
隻可惜,我還沒開始想,楚瑜就將一隻手微微抬起,手掌隻是一頓,後麵的那四個影衛就迅速退開,露出淩心小築門外,隔著欄杆在水中靜立的一隻烏船。
屋外的冷風呼呼地往裏灌,蕩起了身旁的一處簾幕,發出布帛張裂的聲音,也托起楚瑜的幾片衣袂,猶自一番灑脫的味道。
“請林公子移步。”楚瑜的聲音波瀾不驚,完全沒有了日前的親近。
那四個影衛雖然沒什麼僭越的動作,隻是手裏明晃晃的利劍其實已是無言的威脅。
我依言站起來,然後起身朝屋外走去。
清冷霧色裏烏船十分寬敞,我登上船板的時候,輕微地搖晃了一下,水聲微響。
楚瑜和另外四個影衛也逐一走了上來,兩個影衛一前一後地站在烏船的首尾撐杆掌船。剩下的兩個就一前一後地坐在我身邊,麵具下的眼睛多半是死死地盯住我。
船身一動,水聲響了一些,船槁點破這片靜默的綠水,輕快地在風中行駛了起來。
而楚瑜則時而在船中靜坐,時而掀起竹簾出去看視。哪怕有時,我感覺他將眼神落在我身上,也帶著實實在在的監視和冷淡。讓我在心裏不止一次感歎這家夥絕佳的演技。
讓人透不過氣的安靜,讓人極度反感的監視。我低垂眉眼,盯著袖子上的紋路,漸漸陷入沉思。
這隻船要行去哪裏,是要去見嚴王麼?如果是,那還真是興師動眾,自己連一丁點的拳腳功夫都不會,卻讓這些府上的高手這樣嚴防死守著,還真是受寵若驚。
要真是這樣,嚴王要見自己又會為了什麼事情呢?如果仍舊是重複那天的情節,我想,完全沒有必要。畢竟主動權在霍驍,他不願意的事哪怕拿我來威脅也未必能成,即便他願意,我……我還不願意呢!(……)
天色越發明朗起來,光線愈加強烈地透進船前的竹簾,我掃了一眼,站在簾邊一動不動,仿佛雕塑一般的楚瑜,他的戒備很重,周身都彌漫著不可靠近的氣息,我想,那通常都被人稱作是,殺氣吧。
我情不自禁地輕抿了一下嘴角,如果作為殺手,根據我的傳統看法和不知是真是假的偏聽偏信,我以為,楚瑜顯然不應該是最好的,他不夠冷酷,不夠乖戾,不夠薄情……他甚至都不夠寡言。老天真是愛開玩笑,他在很久以前,將霍驍和楚瑜這兩個人擺在了同一位置上,又讓他們在彼此的生活裏出現,用注定的競爭代替了本該建立的友誼,卻在最後的那一刻把其中一個看似更能在官場中如魚得水的人,徹底剝奪了存在的意義,讓他甚至不能光明正大地顯身於人前。
從這一點上看,生活遠比戲劇更加重口味,而且,老天爺就是那個該被抓起來的狗血編劇。他對每個塵世裏的人都未免過於殘酷了點。
烏船行了很久,久到讓我以為簡直可以繞出王爺府,逝到世界盡頭去。耳邊除了不絕於耳的風聲和水聲,幾乎聽不見任何動靜。
我皺起眉頭,攥緊了手掌,心裏開始有些緊張。
就在這時,船身猛然一頓,爾後停住不動。
“稟衛總,到了。”
良久,站在船首行船的一個影衛隔著竹簾這樣朝船內說道。
楚瑜仗劍,淡淡地道:“嗯。”
然後,他朝我這裏轉過身,做了一個手勢。
那兩個影衛立刻站了起來,然後也不忘把我也“攙”了起來。
“林公子,請。”楚瑜再一次冷聲說道。
在這裏的這許多年,我多少也積攢了不少公子似的的自尊和驕傲,所以,我不免有些抵觸別人這樣押解自己,於是便有些不悅地掙開那兩個架住我的影衛,不卑不亢地說道:“不勞兩位,林某自行出去。”
那兩個影衛倒也不勉強,果然讓我自己走了出去。
走出船艙的那一刻,我發現這隻烏船停在了一片水灣裏,碧綠的水波輕柔地托著烏船,仿佛情人的親吻一般柔和。
而視線的前方竟然籠罩在一大片濃稠的大霧裏,看不清任何事物。肌膚所接觸到的空氣也濕冷異常,讓人忍不住縮起身子。
等自己和那些影衛依次走到了岸上,其中一個影衛執劍走到楚瑜身邊,頷首低沉道:“衛總,主公囑咐過,林佑熙不能有半點閃失,定要妥善送到居庸莊,可是……”那個影衛朝兩邊看了看,道:“衛總擅自做主,先至齊蘅關,隻怕不妥。”
楚瑜沒有說話,隻是轉正了身體,略略靠近那個影衛。
那影衛連忙將身體壓得更低了一些,幹脆地認錯道:“屬下失言,衛總自有分寸。”
水灣的波潮有些嘈雜起來,
楚瑜平靜地開口,道:“水路至居庸莊,一路暢通,先行齊蘅關,逆風逆水,著實延誤時候。你說的,無半句不是。”
那個影衛大約有些錯愕,隻能愣在當場。
楚瑜歎了口氣,道:“你……選錯了路,也跟錯了人。”
我隻看見楚瑜將手中的長劍一橫,劍光滲人地一閃,那個站在楚瑜眼前的影衛便直挺挺地向後倒去,他狠狠砸在地上的身上輕微地抽搐著,喉間大開,氣管斷裂,鮮血摻雜著空氣,用一種難以置信的速度往外狂湧。
“噗。”“呲。”
血腥味濃重,地上的人已然冰冷。
“……衛總。”另一個站在我身邊的影衛不可置信地看著楚瑜,嘴中斷斷續續地念著。
“呃!”還不到片刻,我身邊的人也伴隨著刀光倒了下去。
他倒下去的時候,麵具也隨之墜落,露出一張沒有瞑目的麵孔,他的脖頸中央插著一隻閃著寒光的,血淋淋的匕首刀尖……
我瞪大了眼睛朝後看去,那個殺死這個影衛的人正是那個在船尾掌船的影衛。
這……我發瘋了似地換氣呼吸,每根神經都在直觀而迅速的死亡下瀕臨瘋癲。
一片寂靜的港灣,在一個冬日裏,顯得如此風和日麗,可是,它的岸邊,卻在血泊裏躺著兩個被瞬間奪走生命的死人。
楚瑜緩緩揭下麵具,用冰冷的眼睛看著我,那個熟悉的眼神裏應有的情緒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沒辦法恢複如常。
而後,另外兩個影衛也摘下了麵具。
我看了看他們的臉,有些絕望地閉上眼睛。
“別耽擱了。”尹秋寺在腰間找了找,然後拿出一隻火折子。
衛雲頷首,動身上前,一邊一個,單手抓起地上的兩個死人的腰帶,然後猛地將他們扔進了剛才的烏船裏,如此臂力,看得我目瞪口呆。
尹秋寺將吹起火星的火折子包著一卷布帛扔進了船內。
隻聽得“哄”得一聲,原本在微風裏靜靜蕩漾的烏船在一瞬間籠罩在火光裏。
尹秋寺很優雅地拍了拍手,又撣了撣身上的灰塵,道:“在船上澆桐油,可費了我好大的勁呢,下次你來吧。”尹秋寺凝眉示意了一下衛雲。
衛雲靜默了一會,轉過頭來看楚瑜,道:“帶他走吧。”
楚瑜抬眼看著我,然後走了過來,抓住我的肩膀,用了點時間擠出一絲笑容,說:“走吧。”
“去哪裏?”我開口的聲音竟然是幹澀和顫抖的,而且更糟糕的是,我發現我渾身上下都在無法控製地輕顫……呃……真丟臉。
楚瑜迎風微笑,道:“修冥宮。”
“修冥宮?!”我的聲音一下子尖利得有些不能控製,我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盡可能地平靜地問:“你的意思是,你把我從王府裏劫出來,還……還殺了人!竟要把我帶去修冥宮。”
“是。”楚瑜答得毫不含糊。
我作了一個深呼吸,然後盯住天空平複了一會兒心跳,靜了又靜,壓了又壓,最終卻還是情緒失控地朝楚瑜,吼道:“你開什麼玩笑!我就算從王府裏出來,也該回自己的家,怎麼會去修冥宮!”
“回自己的家?然後再被抓回來?”楚瑜笑得有些譏誚。
“你……不知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麼?”我梗了好一會兒,然後對楚瑜義正嚴詞地說道。
結果,站在我旁邊的尹秋寺和衛雲不客氣地笑了。
楚瑜冷言冷語,道:“我既劫了你的人,便不作這樣的賭。”
“你!”我一時氣結地看著他,然後皺眉怒道:“你劫了人,便是公然變節,就不怕嚴王也來抓你。這個賭注還不大,你竟說不賭!”
尹秋寺原本停住的笑聲又掀gao潮,然後和衛雲一臉笑意地看著我和楚瑜。
“這個賭注要留到最後開,眼下,還不到時候。我還得要自己對嚴王忠心不二呢。”楚瑜說著,臉上便有了一絲笑意。
“您可真厲害,什麼都盡在掌控。”我嘲諷地這樣說道。
“不敢當,及不上您臨危不亂。”楚瑜說得比我更諷刺。
我瞪了他一眼,說道:“你這樣劫走了我,哪怕不留任何蛛絲馬跡,嚴王就不追究了麼?他又不是笨蛋,你以為自己真的能瞞天過海。”
楚瑜譏笑道:“所以,在他對我起疑之前,我得留在他身邊,好將矛頭扔給最該來劫走你的人。”
我腦袋一漲,太陽突突地跳動。
“楚瑜!”我說得咬牙切齒。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明白。可也我說過,他退了一步,便是讓了全局。”楚瑜的表情有些猙獰,他勾起嘴角,道:“就讓他受萬人敬仰也無妨,哼,我倒要看看,他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水波拍打著沿岸,天空裏的日光更加明朗起來。照著每個人最為深刻的表情和麵容,這一刻,愛恨似乎都沒有那麼難以表達。
一切都無法阻擋,一切都在按照最糟糕的方式在發展,而該被抓起來的老天爺就這樣不管不顧,聽之任之。
時間一邊煎熬著人的神經,一邊顧自前行。一個月後的大殷王朝,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災難。
淳寧二年,燁宗病重,嚴王在居庸屯兵,欲出師為“清君側”。
其曆數霍氏一門“倚勢擅權”“構陷異己”“結dang營私”“把持朝政”數條罪狀。
與此同時,鍾善王首應於南,鎮邊將領激變於西。雲州洛柯喜帶兵響應,建州李岩慶起兵附隨。
天朝上國,兵變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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