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79 更新時間:12-09-08 22:26
【四十二】
當日,嶽堇洛以為高歌是小王爺的人,便沒再敢來招惹,哪知不久便聽聞小王爺走了,起初以為小王爺有意試探,等了一兩個月,也沒見小王爺再回來,便以為小王爺玩膩了,便又膽大了起來。
一日嶽堇洛上煙雨樓尋歡,又將高歌單獨喚到房裏有意戲弄,依然被高歌冷冷的推開,從來沒有碰過壁的嶽大少爺將老賬新賬一起翻了出來,還將當日險些被小王爺嚇破膽的事兒一並算在高歌頭上,當場便扇了高歌幾個耳光。高歌被扇得頭冒金星,害怕嶽堇洛又像那日一樣,便不敢動了,沒想,嶽堇洛卻不再動他,眼神陰翳的看了他一眼便跨步走了。
等嶽堇洛一走,高歌才艱難的爬起來,人還沒站穩,頭就被人砸暈了過去。
高歌醒來,發現自己躺在陌生的屋子裏,雙手被負在身後,最讓他難以忍受的是他的衣裳全都不見了,身上隻蓋了一層薄薄的被褥。
“醒了?”
高歌全身一震,對上嶽堇洛冷笑的臉,嘴唇抿的死緊。
嶽堇洛好心的為他鬆綁,扣著他的下巴,邪笑著說,“這回可沒有人來攪和了,你就算是喊破喉嚨,也無濟於事。”
暗無天日的折磨後,高歌不知道過了幾天,嬤嬤有沒有發現他不見了,等嶽堇洛再次來的時候,高歌已因不吃不喝瀕臨死亡。
高歌想著,這樣死了也好,想著想著就想起五年前的事,還有皇上最後的警告。
這可不是他輕生嗬!皇上會明察秋毫的不去搗毀鍾家宗祠吧!
意思迷糊裏有人給他灌湯,他覺著反正也是要死的,浪費那麼多幹什麼,便揮手推開喂湯的手,眼前又出現符太子愧疚的眼,高歌笑他,“怪?怪隻怪我命賤。”
喂湯的人見他不喝,本來就是氣極,嘴裏哼了一聲,“的確夠賤的。”碗裏的湯便兜著高歌的頭潑去,好在湯已經涼了,若是滾燙的,高歌就算不死也怕會毀了容貌。
冷湯潑了一身,垂死的人又起了燒,嶽堇洛看高歌這麼不經折騰,怒氣正不知道向誰發,跟班小廝怕出人命,好心的勸嶽堇洛收手,嶽堇洛正氣頭上,一腳便向那小廝踹去,這一踹之後才稍稍解了氣,讓人偷偷的把那晦氣的半死人送回去。
高歌被送回煙雨樓小院的時候,恰巧被嬤嬤看見,看到鬼鬼祟祟的人扛著個麻袋,嬤嬤便將他攔下,煙雨樓的護院打手也不是吃素的,把那麻袋搶來打開一看是失蹤幾天的高歌,看著高歌垂死的樣子,嬤嬤抖著嘴唇讓人狠狠的收拾那人。
那人被打得半殘,終於招認是嶽大少爺幹的,嬤嬤才放了他。
嶽堇洛是當地富甲一方的嶽大少,嬤嬤自然拿他沒有法子,但又不想輕易放過他,可好說歹說還是要先把小歌治好了再做計較,但小歌一病一個多月,絲毫不見好,讓嬤嬤心力交瘁。
那晚也是病急了、亂投醫,本來煙雨樓的嬤嬤是打算口頭上戲弄那小王爺一番,讓他趁早離開,卻還是在他提到小歌時,鬼使神差的告訴了他小歌的事,希望他能有法子幫幫小歌。
等靜下心來,嬤嬤便有些後悔了,不知道她這次做的是對是錯。
【四十三】
嬤嬤來到小院的時候,高歌正睡得安穩,一臉疲憊的男人靠著床柱打著盹,他的那位朋友不知道去了哪裏,一大清早的就不見人。
軒轅迦瀾睡得很淺,或者說根本沒睡,隻是閉了閉眼,睜開眼看到煙雨樓的嬤嬤,便站了起來,有點局促,更不知道要說什麼。
嬤嬤瞥了一眼軒轅迦瀾,還是將眼神定在高歌臉上,“你是真的上了心麼?“
軒轅迦瀾垂下頭,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他不知道,盡管他看到高歌這個樣子會心痛,他也會整日整夜的想著高歌,他還是不清楚。
嬤嬤聽不到軒轅迦瀾的回答,輕笑了聲,“不知道麼?”
軒轅迦瀾臉上閃過一絲愧色。
哪知嬤嬤的語氣卻變得柔了些,“是好事!”
軒轅迦瀾驚愕的看著嬤嬤,嬤嬤坐了下來,將被子掖好後,望著窗格之外,“比那人好,那個人明明知道給不起還死命的攥著,也不知道是用了幾成的心,說愛了又唯唯諾諾的,真到了最後,怕是腦子裏都是當年的念想,想也怕是想的都是自己的付出罷了。”
軒轅迦瀾不知道嬤嬤要說什麼,似乎是在說床上這人的往事,但不敢確定,隻有靜靜的聽著。
“其實,我也不知道那多細節,隻知道那人愛肯定是愛了,但太傻了,嘴裏一個勁的‘怪我’,卻還是做些傻事讓喜歡的人陷入更深的絕境,心心念念的全是見不到喜歡的人會發瘋、會難受,多少還是更在乎自己的感情多些。若他真的花了十二萬分的心來愛的話,他便能多想想對方的感受了,斷就斷的徹底些。若他真的花了十二萬分的心來愛的話,他便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對方最需要的時候妥協,早早死了也是一雙都要比現在這般來的好……”
嬤嬤的聲音一直很低沉,軒轅迦瀾似懂非懂的聽著,隱約知道高歌是那個被傷得體無完膚的被愛的那個,心裏微抽,看向安靜的躺在床上人的眼神便帶了更多的關切。
“小歌一直都是最無辜的,”嬤嬤收回看窗外的眼,定定的看著軒轅迦瀾,“可偏偏他卻是最不肯說什麼的人。”
軒轅迦瀾感到嬤嬤投來的目光,回望著嬤嬤,想了想,輕輕點頭。
雖然他與高歌沒說過幾次話,但他清楚的知道高歌就是那種性子的人。
“他總是怪自己,起先怪自己讀多了書,後來怪自己太惹眼,然後怪自己手無縛雞之力,還怪自己不忠不孝,現在,嗬……”嬤嬤的笑很無奈,她又將眼睛定在高歌的臉上,“他怪自己命賤。”
軒轅迦瀾心一抖,沉著臉,抿著唇,看起來沒什麼表情,心卻顫的厲害。
軒轅迦瀾沉吟了半天,問,“不是單純的因罪至此,是麼?”
嬤嬤吐了一口氣,掀了掀嘴角,“是罪。怎麼不是罪?罪名是什麼你知道麼?”
軒轅迦瀾屏息凝神,等了半天,嬤嬤才緩緩吐出四個字,帶著嘲諷的笑。
“以色侍君。”
【四十四】
軒轅迦瀾覺得越來越迷糊,可潛意識裏又覺得一切都說得通了。
躺在床上的人似乎又想起了什麼,眉頭微皺,軒轅迦瀾以為他又要夢囈,緊張的蹲下身子,卻發現床上的人沒再動了,皺起的眉頭也漸漸的舒了,這才放下心來。
嬤嬤靜靜的看著軒轅迦瀾,等他站起來,才歎息般的說,“他姓鍾。”
僅僅隻這三個字,軒轅迦瀾就恍然大悟。
他突然明白了為何最初的最初嬤嬤會說太子爺也沒法為他脫籍;他也明白了太子在懷安十九年後整日醉酒不理朝事;他還明白了一直公正嚴明、持身嚴謹的鍾閣老為何會被斬首,鍾氏一夜傾塌……
他突然想起,早年,確實有位才名豔豔的小鍾公子頗受皇上喜愛,後來,這位公子成了太子侍讀,再後來鍾門獲罪,鍾大公子獄中自刎,鍾家小姐流落青樓,可唯獨這位小鍾公子卻沒有任何音訊,時日久了,大家便忘了有過這麼一人,卻原來……
不管還在沉思的軒轅迦瀾,嬤嬤自顧自的說,“他叫‘子清’,慣穿青衣。當年那讓人又羨又妒的名兒,如今,他卻害怕別人提起。青衣還是喜歡穿的,幾個月前,我讓他出去散心,他穿的便是青衣,可是終究穿的不多。我提過幾次讓他不要穿紅衣了,他笑著搖頭,我知道他是想和過去斷個徹底。可這傻子,哪裏知道有些骨子裏的習慣是斷不幹淨的啊。”
軒轅迦瀾又想起第一次見到高歌,不,鍾子清的樣子,那個時候,簡簡單單的青衣,樸樸素素的素傘,瀑布般的青絲,背著一張長長的七弦古琴,轉而又想到那夜麵攤裏,三分儒雅七分英氣的側臉,紅衣刺目,脊背挺直,微微揚了揚嘴角,“雖然我也覺得他更適合青衣,可是,紅衣的他也是他。”
嬤嬤一愕,一直陰鬱的臉綻出了來自心底的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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