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65 更新時間:14-05-29 08:34
【一】
那年初春,江南細雨如絲,扣在青石小路的積水裏,點了一圈圈的漣漪。
飄渺的水汽裏,街上行人寥寥,手裏執著的傘倒是花樣繁多,傘麵上或桃花錦簇或翠竹青青,足見江南風土人情。
一舉手一抬足,江南細膩溫婉,都會不經意的告訴你,這裏是煙雨江南。
接連的雨水,讓久居北方京都的軒轅迦瀾憑空生出些愁悶,起初遊玩欣賞的興致早就被這細雨磨得慘慘淡淡,哀聲歎氣,隻求家裏的老爺子早日忘了他醉打授業夫子一事,站在他這邊的親朋好友自然會傳訊讓他回去。
他可不想如那江南的白麵書生一般,悲秋惜春,最後硬生生的帶了一身酸氣回京,那還不被大家嘲笑得直不起腰來。
堂堂七尺男兒,當頂天立地,執三尺青峰,讀各家兵法,他日戎狄來犯之日,好報效家國。怎可如那小娘子一般白白淨淨,彈琴唱曲,舞文弄墨?
就拿這傘來說,坐在二兩酒家二樓的軒轅迦瀾瞥了一眼樓下,三三兩兩的男男女女,傘麵上的花樣倒沒有一個相同。嘁。心思都放在這些瑣事上,難怪自古江南無名將。
正自感歎江南人愛折騰的時候,軒轅迦瀾不經意的收回視線,卻在那一瞬看到一把素色的油紙傘,傘上沒有任何裝點,素白的有些格格不入。
這樣看著,軒轅迦瀾便不由多看了眼,那執傘的人看身形是個男子,著了身青衣,青衣也是簡簡單單的樣式,可惜,被傘擋住了麵目,看不到臉。
等那青衣走過去的時候,軒轅迦瀾還盯著他的背影看,這才發現那青衣人青絲極長,已到了腰下,背後,還背著一張長長的七弦古琴。
及至多年之後,軒轅迦瀾依舊記得那個青色背影。
有些事兒,隻是一眼,便刻入骨血,永難磨滅。
【二】
第二次看到那個背影的時候是在煙雨樓裏,彼時,煙雨樓裏鶯鶯燕燕,那人青衣換了紅裳,隻是青絲依舊散散的鋪在背後。
揚州的大小官員大凡知道軒轅迦瀾身份的,都明裏暗裏的巴結,一位姓孟的官員做東,請他上煙雨樓尋歡,沒坐多久便沒了興致,正要下樓離去,卻在下樓的時分看到高台上那人的背影。
明明連正臉都沒有看過,軒轅迦瀾卻篤定這個人是那日手執素傘的青衣人。
看著那人紅的刺目的衣裳,軒轅迦瀾就呆怔的停在樓梯中間,不上不下。
琴音嫋繞,帶著些淫靡的韻味,被周圍浪蕩的調笑聲壓過,時隱時現,幾乎沒有多少人聽,更沒有人抬眼看他,可他卻彈得極認真,手指過處,不懂音律的軒轅迦瀾竟從那淫靡的豔曲之中聽出了三分憂鬱。
孟姓官員見軒轅迦瀾目光定定的看著彈琴的琴師,涎著臉解釋,“他叫高歌,是煙雨樓的掛牌琴師,似乎是家裏犯了事兒才入了賤籍,本是應發配邊疆或是終身為奴,不知怎地如女子一般入了教坊,因一身琴技了得,便在此賣藝,雖免去了千人騎萬人壓的下場,但區區男兒流落至此,也夠可憐的……”
“是麼?”軒轅迦瀾淡淡的應著,眼睛依舊望著那刺目紅裳。
一曲停了,廳裏的人沒有一人注意,那高歌站了起來,抱起琴,緩步離開。
高歌快消失在大廳的時候,孟姓官員諂笑著問,“公子若是有意,下官可以安排高歌單獨為公子彈曲。”
軒轅迦瀾愣了愣,微微搖頭。
當時,他腦子裏想的竟然是,高歌一定不願意。
【三】
那之後,軒轅迦瀾會時常的來煙雨樓,不入廂房,不叫花娘,就坐在大廳的一角,品著花雕,聽著夾雜在嘈雜人聲中的琴音,偶爾抬頭,是一身紅衣的高歌。
軒轅迦瀾不喜歡那紅,太豔麗,在他的印象裏,高歌更適合青衣,執一把素得與周圍格格不入的素傘。
煙雨樓裏的高歌除了著紅衣,還施了粉、畫了眉,整個人看起來並不真實,粉不是名貴的粉,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病懨懨的。唇微紅,眉上挑,秀氣而柔弱。
軒轅迦瀾卻總是想象著他不施粉脂的樣子,雨中他一身青衣,脊背挺直,怎麼可能是這樣一幅柔媚的樣子。
正失神的當兒,就見龜奴走上高台,弓身在高歌耳邊說了什麼,高歌麵色微沉,過了好半響,微微點頭,那龜奴便殷勤的要去抱琴,被高歌伸手擋住後臉便拉了下來,但又不好發作,直起身子看著高歌忙活。
軒轅迦瀾皺眉,呆得久了,他自然知道高歌一天要彈三曲,方才是第二曲,明明還有一曲。
看著高歌抱琴沒有離開,而是走到樓梯口拾階而上,軒轅迦瀾心裏一愕,還沒有反應過來怎麼回事。
正有跑堂的龜奴風風火火的從軒轅迦瀾身旁經過,軒轅迦瀾一把拉住他,塞了塊碎銀後,那龜奴便停了步子、堆笑著問:“這位爺有什麼吩咐盡管開口。”
軒轅迦瀾指了指高台,“那彈琴的呢?三曲還沒彈完,人怎麼就不見了?”
那龜奴探了探周圍,看沒有人注意這邊,才故作神秘的附在軒轅迦瀾的耳邊解釋,“當然是被人喚去彈曲了。高歌公子人長得標誌,說是說賣藝不賣身,但有些惹不得的大爺看上了,以彈曲為由把人哄了進去,還不是照樣的調戲揩油,高歌公子哪裏肯依,要是正正經經的聽曲,他自然是彈的,可要是動手動腳便拂袖要走人,他一要走那些惹不得的大爺當然不高興,砸桌子砸凳子的把嬤嬤叫來,不知道那小子哪裏交的好運,嬤嬤來了也不打不罵,還護著他,一個勁的幫著賠不是。當然,有些爺蠻橫,見高歌硬氣,一個耳光扇來,他那身子骨哪受得了,等嬤嬤到了,高歌早癱在地上奄奄一息。這種事少,但,多來幾次,這高歌公子怕是受不住的。上個月……”
那龜奴還要繼續說下去,卻聽有人高嚷,“酒怎麼還沒來?是怕大爺付不起銀子麼?”那龜奴就不敢再留,賠了個不是後小跑著去招呼客人。
軒轅迦瀾抿著嘴,腦海裏盤桓的都是龜奴所說的話。
轉臉,高台上的琴台上沒有琴,也沒有人,心裏也不知什麼滋味,再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到了樓梯口。
【四】
當高歌踏入天字一號房後,高冠紫衣的男子正摟著煙雨樓的頭牌花娘,手執酒盅,低眉淺酌,高歌一臉平靜,可抱著琴的手卻捏的死緊。
揚州城裏富甲一方的嶽家大公子,看上青樓妓院裏彈琴的琴師,雖然那琴師是男的,可他家老爺子一向寵他,自由得他胡鬧。他家老爺子都不管,可那琴師卻冷著臉不搭不理,早聽說高歌心高氣傲有心治他,頭一回便碰了壁,讓他好不難堪。
上月,嶽大少爺鐵了心要得到高歌,趁著酒醉將認真彈琴的高歌抱個滿懷,高歌掙紮,被嶽大少爺扇了一巴掌後又吻又咬,高歌自然使出渾身的力氣掙脫,卻被嶽大少爺褪了衣衫捆縛住手腳,不得動彈,扯著嗓子喊叫招來的是另一邊臉頰火辣辣的疼。
被重重的丟到床上後,高歌已是渾身乏力,眼看著那人麵獸心的嶽大少爺壓著自己為所欲為,全身不知是羞憤還是其他的不住顫抖,無力的感覺走遍全身,像嶽大少爺肮髒的雙手一樣。
在嶽大少爺正要行那齷蹉之事的時候,門被撞了開來,嬤嬤驚駭的呆了呆後,才又罵又打地將嶽大少爺趕出去,關了門解開縛住高歌手腳的衣裳,曳了被子幫他蓋好後抖著嘴唇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
那一病嬤嬤便讓他在家調養了半個月,穿著以前慣穿的青衣,遊遊走走,以為能將那些汙穢的記憶忘記,卻還是在一看到那高冠紫衣的男子想起,紛至遝來,將他碾壓得窒息。
【五】
嶽堇洛看到一身紅衣的高歌,嘴角一挑,笑意盈盈,“小歌可真快啊!”揮手讓花娘出去,花娘不肯,嬌嗔著貼上來,被嶽堇洛冷眼一瞪,乖乖的退了出去。
花娘一走,滿室的暖意散去,整個房裏立時便緊繃了起來,高歌厭惡的轉身就走。
嶽堇洛嬉笑著擋住高歌去路,“上次實在是因為酒醉,所以……小歌,你知道的,我心裏是歡喜你的,你要是不喜歡我我可以慢慢的等……”
高歌抿著唇,眉眼微垂,麵無表情。
嶽堇洛看高歌沒有過激的反應,心裏一喜,手就變得不安分了。
紫袖一抬,手已撫在高歌的臉上,高歌後退一步,卻被嶽堇洛伸手圈住,“隻是摸一下臉,小歌怎麼還是這麼在意啊!”
門“啪”的一聲被推了開來,嶽堇洛以為又是嬤嬤來攪和,不悅的回頭,看到的卻是麵沉如水的華袍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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