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世篇 寂寞風塵孤冷傲,初涉江湖情義真  第一章 天下第一樓

章節字數:4918  更新時間:12-09-01 1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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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此~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撩人妙音自紗帳中傳出,美人身姿婀娜,纖指柳腰,音律時如高山流水,時若淺流小溪。女子的紗帳建於一精雕細琢的圓台之上,堂內僅由二柱支撐,柱上鑲嵌著兩條五爪金龍,更為之甚者,堂內所用器皿無一不是金銀玉箔。此等奢靡之派,果不愧其“天下第一樓”——香滿樓之美名。稍傾,曲罷,帳中傳出女子溫婉的聲音,“讓各位公子見笑了,倘若各位能在幾日後的花魁大賽中投妾身一票,妾身自當感激不盡。”

    “淩姑娘客氣,淩姑娘貴為臨安第一歌妓,這花魁之名,隻當是實至名歸。”一名青衣男子從座中起身作揖,此人身著祥雲蜀錦長袍,腰間所係乃一青龍玉佩。而堂下所坐眾人,剛從妙曲中移過神來,忙附和道:“是啊,淩姑娘太客氣了。”青衣男子輕步移近紗帳,俯身說道:“淩姑娘天籟之音爾等自是佩服,隻是這美人隻在帳中歌舞,未免太少了些興致。不知在下可否有幸得見姑娘芳容。”

    “白公子太抬舉賤妾了,賤妾的規矩公子是知道的,何況賤妾相貌平平,怕是汙了公子的慧眼。”女子謙禮答道。而這位青衣男子,正是江湖大幫——青龍幫少主白少天。白少天手中折扇一合,臉色立時由笑轉陰,雙手負背,說道:“規矩?我白少天隻知這青樓是男女之歡的地方,不曾知道還有什麼規矩。”

    “白公子自是不用管什麼規矩,這強搶民女,卻叫那知縣大人以千兩紋銀便將是非黑白全倒了過來,白公子這般本事,賤妾的規矩又何足掛齒呢?”女子雖聲如黃鸝,甘甜柔美,卻是字字譏諷,絕不留情麵。

    “你…你可別胡說,我行的端坐得正,以為是你區區幾言便可詆毀的嗎?”白少天被人一語點破了不堪行徑,心裏頓時七下八落,隻想一味掩蓋惡行。

    “胡說?這天下間,說天下第一樓是胡說的,恐怕白公子你是第一人。”淩瀟瀟話中有話,激得白少天頓時是怒火三丈,無奈此時動手,豈非此地無銀?白少天心中喃喃自語‘此女將我事公諸於眾,想必所知不少,必不能留,我得尋一恰當借口將其鏟除才可。’

    “哼!天下第一樓手握江湖各大派機密秘事,我等已是不甘受人牽製,而你小小一個歌妓此番性口雌黃,毀我名聲,叫我怎能容你!”白少天手心內勁隱隱散出,咬牙切齒,殺氣外漏。

    “白公子此言差矣,就算妾身方才胡說,但白公子於市集下令活活打死一個乞丐,再教人將其棄屍荒野可是有很多目擊者,若是公子不信,隻須將被公子重金收買的路人嚴刑拷打,我想,必可水落石出。”

    白少天將手中折扇一橫打,厲聲說道:“你這般胡攪蠻纏,是你自尋死路,休要怪我。”剛一說罷,折扇便迅猛打向紗帳,隻見帳中人仍是紋絲不動,仿若無物,眼見折扇要擊中紗帳之時,頓時帳中銀針突顯,勁道十足,硬是將折扇打了回去。白少天自知敵人不好對付,於是將內力集於青黑折扇,頓時,青色內刃自扇中打出,掃過之地皆是翻桌倒椅,刃氣直劈圓台,隻聽見一陣青木斷裂之聲,圓台便已瞬間四散。

    堂下眾人,見到這般惡戰,紛紛奪命而逃,一時間,大堂中僅剩白少天及幾名小廝。

    圓台四散之際,隻見淩瀟瀟自賬頂飛出,紗衣飄拂,輕紗掩麵,似有天女下凡之象。白少天見狀,折扇又是於淩瀟瀟身際劈出幾道刃氣,欲讓淩瀟瀟無閃身之地。

    隻見淩瀟瀟當即以內力為壁,彙於身際,不但抵住了所有內力,還竟白少天的內力盡數吸收。白少天眼見此狀,心神分散,不料這正是淩瀟瀟用於分散敵人精神力的計謀,淩瀟瀟此法並非倒吸內力,隻是將內力化於無形。此時敵人懈怠,淩瀟瀟掌心一股漆黑魅氣急速凝集,正對著白少天百會穴便是一掌。白少天向來自負,現時正為自身功力被人吸取而不解,更是無法應對淩瀟瀟突如其來的一掌,霎時被震倒在地,麵色發黑。

    “白少天,你若想活命,便滾回你青龍幫,令堂白裘煞說不定還能救你小命,若一個時辰之內沒有解毒,怕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淩瀟瀟心中暗知青龍幫素來與朝廷勾結,自己也是不願招惹麻煩,便在剛才一掌中留有餘地,亦是給白少天一條活路。

    “淩瀟瀟,你等著,今日之仇,青龍幫從此與天下第一樓不共戴天!”白少天生平哪曾受過這般恥辱,怒氣一湧,不料觸動毒氣,內力渙散,嘴角泛血,幾名小廝見狀,忙做出護住之態,將白少天抬出了香滿樓。

    “閣下好興致,請教尊駕大名。”淩瀟瀟拱手相握,謙卑說道

    隻見大堂角落處,一身白色大袍男子神情自若地大口大口喝著溢香紅。本應是俊俏的臉因不修邊幅而愈顯滄桑。自得其樂的神情仿佛剛才的惡戰與自己全然無關。男子聽淩瀟瀟之言,放下酒壺,笑著說道:“你問我名字嗎?哈哈哈,嗯……我不過是一“隻醉人間美酒無數,不貪紅塵半分虛名”的人罷了,不……不足掛齒。”男子聲中帶有幾分醉意說道。

    “看來閣下是真醉了,紅月,扶公子上房歇息吧。”淩瀟瀟溫柔說道。淩瀟瀟本以為此人是一隱世高人,而如今看來,隻是一醉漢罷了。

    “我……我沒醉,姑娘你的逍遙神掌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說罷,白衣男子拿起一壺溢香紅又是猛灌了幾口。

    淩瀟瀟見來人一下便道出了自己的武功來路,不由慌了神,說道:“閣下醉意正濃,隻怕是看走了眼吧!小女子長年身居煙花之地,隻是略懂些皮毛功夫,讓閣下笑話了。”

    “哈哈!姑娘你是在糊弄我這個糟人啊!倘若老夫連逍遙宮不傳之秘逍遙神掌都能看錯,那老夫算是白活這四十幾年了。”

    “四十幾年?”淩瀟瀟聞言更是驚異,心想眼前之人雖麵露滄桑,但若說有四十幾歲,卻是大大不相符的。

    白衣男子像是看穿了淩瀟瀟的心思,說道:“怎麼,小丫頭片子不信老夫。也罷,如今的年輕人也會越來越不像話了。”男子舉起酒壺,又是豪飲幾口,說道:“丫頭片子,老夫問你,如今的逍遙宮宮主風傲天是你什麼人?”

    “公子……不,老伯你說笑了,我實在是不知什麼逍遙宮,方才一戰我也累了,恕我不能與老伯共飲,先行一步。”

    望著淩瀟瀟遠去背影,白衣男子搖了搖頭,倒自言自語了起來:“想不到就十幾年功夫,世人竟連老夫也不認得了,哀哉啊!”倚於男子身旁,一把銀白色的軟劍正散發著陣陣寒氣。

    天下第一樓

    香滿樓後堂中,鞭笞聲,哀叫聲,默哭聲交彙成一片,與前堂的紙醉金迷形成強烈反差。香滿樓之所以被稱為天下第一樓,不僅是因為其規模,歌妓等均是上等,更為之重要的是,香滿樓是江湖第一的“風信子”,無論是江湖最新的消息,還是不為人知的秘事,隻要付得起銀子,就沒有香滿樓不知道的。樓主柳如豔更是江湖一大神秘人物,江湖人人知道香滿樓樓主之名,卻從未有一人見過樓主真貌,香滿樓一切事宜,皆是樓主貼身丫鬟醉紅花負責。香滿樓分前中後三堂,前堂是煙花場所,中堂為“風信子”,而後堂,則是至賤的奴婢居住之地。

    此時,後堂來來往往都是忙著幹活的人,水傾入缸中之聲,烈火爆材聲交織一片,偶有婢女輕聲交談,嚼嚼舌根,日子不至於這般煎熬。角落處,隻見兩名婢女竊竊私語著,

    “剛剛我見孟天菲那丫頭偷偷跑了回來,八成又闖禍了。”

    “是啊,那丫頭天天惹她主子不高興,每次都偷跑回來,這次見她神色慌張,看來可是有好戲看了。”

    “死丫頭,出來。死丫頭,你聽見沒有。”一身著紫衣的女子以手遮麵,怒氣衝衝地闖進了後堂,打破了原有的死氣靜謐。

    “李媽媽,快叫死丫頭給我出來,這回,我非扒了她的皮不可。”紫衣女子怒道。

    “哎喲,我說紫蘭姑娘,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隻見一名年過半旬的婦人見著鍾紫蘭那氣黑了半邊兒的臉,忙迎了上去,說道,“紫蘭姑娘莫要生氣,為了一個奴才氣壞了身子可不值。”

    “李媽媽,你別再偏袒那個臭丫頭了,若不是你這般縱然,能有今日這事兒?”鍾紫蘭將臉上的帕子取下,隻見那原本細滑白皙的臉頰之上多了許許多多的紅點,如滿天星辰一般。

    “這……”

    “李媽媽,別這個那個的了,這事兒不是明擺著嗎,那臭丫頭竟敢在我胭脂中加了癢粉。三天之後便是花魁大賽,你叫我這樣如何出賽。此事決不能作罷,如果你今天不嚴懲孟天菲,我便請紅花姑娘定奪。”

    “菲兒,出來!”隨著李媽媽一聲厲喝,在人堆中走出了一個身著藍衣的女子,女子臉上盡是灰頭土臉的,隻是那雙明亮的大眼,不知羨煞多少旁人。

    “菲兒,還不快向紫蘭姑娘道歉。”李媽媽說道。

    “憑什麼,是她先將我的玉墜偷去,我才對她小懲大誡一下罷了。”孟天菲白了鍾紫蘭一眼,不服說道。

    “放肆!我鍾紫蘭貴為臨安第一舞妓,又怎會偷你的玉墜,何況你的玉墜無論是成色、樣式,皆是下等,哎呀,也隻配你這種卑賤之人使用了。”鍾紫蘭不屑說道。

    “可笑可笑,你若不是偷我的玉墜,又怎麼知道我的玉墜成色下等、不配你使用啊!”孟天菲得意說道,心裏頭想著這臨安第一舞妓隻怕是第一蠢貨吧。

    鍾紫蘭聞言自知理虧,但若任由這小小賤婢指責,自己以後還如何在這香滿樓混,便不依不撓道:“就算我拿過你的玉墜,我也隻不過是借你的玉墜看看,怎麼了,你這做婢女的還容不得你主子借東西嗎?”

    “你……”孟天菲聽罷是被氣綠了臉麵,不知怎麼言語了。

    “紫蘭姑娘莫怪罪,我是領大這孩子的,這玉墜是她娘留給她的遺物,所以若紫蘭姑娘借走了,還請盡快歸還吧!”李媽媽說道。

    “哦!原來是她娘的遺物,如此卑賤的玉墜也留給女兒,想必你娘也是卑賤之人吧!哈哈,要我還你也行,隻要你對大家說你娘是卑賤之人,我便將這玉墜還你。”鍾紫蘭笑道。

    “你……鍾紫蘭,我不許你侮辱我娘!”說罷,孟天菲衝向鍾紫蘭一把將其推倒,鍾紫蘭身後的侍婢連忙扶住了她。

    “你……你這個賤婢,竟敢推我,反了這是,我定會稟告紅花姑娘,將你亂棍打死。”鍾紫蘭怒道。

    “就算你殺了我,我也要說,你以為你鍾紫蘭是什麼高貴的人嗎?我呸!你隻不過是一個人盡可夫的青樓女子,你以為那些男人花銀子來看你跳舞是崇拜你嗎?你錯了,你的客人越多,隻能說明你更是狐媚,相比於我這賤婢,你比我可憐多了!”孟天菲大聲喊道。

    “你……今日我不懲治你,我就不是臨安第一舞妓!”鍾紫蘭是被戳中了痛處,舉起手臂衝向了孟天菲。“好好,說得好!”鍾紫蘭的行動被一個女子聲音打斷。隻見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身著紅衣的女子,一簇妖豔的紅花圖案正畫在其左額頭處,詭異十分。

    鍾紫蘭一見來人,便立即變換了態度,說道:“紅花姑娘,這次你一定要為我做主。”

    “若不是今天這麼一鬧,我還當真不知我們香滿樓有這般巧言舌辯之人,隻是倘若這有才之人不忠於我,不忠於樓主,留著也始終是禍害。”醉紅花望著孟天菲說道。

    “紅花姑娘請息怒,這孩子隻是年少不懂事,畢竟她才16歲,不懂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菲兒若是有什麼不得當,也是我的過錯,還請紅花姑娘饒過她。菲兒,還不想紅花姑娘認罪!”李媽媽說道。孟天菲聽了這話,心裏更是委屈得很,哪肯認罪,隻把頭一甩,掃了兩人一眼,便默不作聲。

    “這般桀驁,日後還了得,來人!將這丫頭拉出去亂棍打死!”醉紅花怒道。

    李媽媽聞言,便立即慌了神,也不顧什麼麵子,當即跪在地上,扯著醉紅花的衣角,苦苦哀求道:“紅花姑娘,這孩子是我帶進香滿樓的,我實在不忍看見這孩子去死啊!紅花姑娘,這些年來,我一直視這孩子如親生女兒,若是有過錯,也是我為娘的錯,請紅花姑娘重重責罰老奴。”醉紅花自知這李媽媽是香滿樓的老一輩了,自己若不賣這個人情,也實在說不過去,便應允了,說道:“李媽媽,你是這兒的老一輩了,做事怎可不顧後生的意見,念你這些年為香滿樓鞠躬盡瘁,我倒是可以不殺這丫頭。隻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饒,俗話說子不教父之過。你既然想頂罪,我便成全於你。現在罰你五十大板,你可服氣?”

    “謝紅花姑娘成全,老奴甘願領罰。”

    孟天菲眼見李媽媽為自己受這般責罰,心裏隻覺萬分難受,緩緩走到鍾紫蘭跟前,重重跪了下去,“小姐,都是奴婢不好,奴婢給您道歉,隻是李媽媽這把年紀了,實在是受不了這五十杖罰,小姐我求求你,跟紅花姑娘求求情吧!”

    “不是我鐵石心腸,隻是李媽媽多次包庇於你,若不小懲大誡,隻怕難以服眾啊。”鍾紫蘭隻覺是李媽媽咎由自取,自是不肯幫忙求情。隨著醉紅花一招手,好幾個護衛湧了上來拉走了李媽媽,孟天菲痛哭著拉住她不放,卻被護衛強行拉開。

    堂外,木杖打在肉身上的聲音此起彼伏,哀叫聲更是連連。聽著那杖打聲與哀叫聲,孟天菲雙手緊握,指甲因用力過猛而陷入了掌心,鮮血沿著手指滴落,此時,孟天菲真正第一次明白了權力的可怕,也第一次知道了尊卑的命運。在這個刀口舔血的江湖,想要存活,要的要麼是至高無上的權力,要麼是可以崩天裂地的絕世武藝,而自己,沒有具備任何一個,自責之心越盛,想及李媽媽是拉扯自己長大之人,現下自己卻保不住她,實在是不孝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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