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686 更新時間：12-07-17 00:37
疾風驟雨。
雨打在頭頂房簷的聲音快速激烈，另彩朝顏莫名興奮。近處的雨映射燈光，閃爍流光溢彩，遠處的雨卻隻依稀可見。
樓下站立兩個守門童子，似是燈火被夜風吹滅，正提著燈籠交頭接耳。彩朝顏湊近仔細聽他們竊竊私語，兩個童子說擔心因為下雨，替守的人會晚些來。
彩朝顏“看”了他們一陣子，賞了一會兒雨，才收回心神。而屋內，不似外麵，溫暖。沉寂。
“朝顏。”
“是。”彩朝顏抬頭，向左望去。隻見大公子站立於鏤花檀香桌一側，桌上已然收拾整潔。毛筆靜靜倒掛，硯盒已扣好，一摞墨跡未幹的宣紙一角被壓與一疊書下，隻餘燈芯緩緩釋放柔光。大公子背後的圓拱落地窗緊閉，隻見樹影婆娑，風雨飄搖。
大公子置身於這片靜謐之中，發絲柔和地拂在兩鬢處，睫毛被燈火染成暗金色，襯得眸子越發深邃溫柔。
大公子撣了撣衣袖，朝彩朝顏身後的窗戶上望了望，道：“天色已晚，雨似乎一時半會兒不會停，不如今晚你就誰在這兒吧，”似是發現她臉上的一絲茫然無措，“朝顏，對不起，一時配藥方入了神，竟忘了你在這裏，隻好委屈你一下了。”
“大公子，我沒關係，那我去整理房間。”
………………………………
彩朝顏從五樓走下，在轉角處便見大公子側坐在臥台上，背倚著石柱，右手抓著酒碟支在抬起的膝上，吮一口清酒，若有所思。
隔著一扇窗是雷擊電掣，風雨如注，窗內卻散放著淡淡書卷草藥味，樓閣布局工整別致，以及繾綣昏黃的燭光，一切安好。
“朝顏。”大公子向她招招手，“來。”
“床鋪已經理好，就是打水洗澡有點麻煩。”彩朝顏一步步走下。
“不，你坐在這裏，陪我說說話。”
彩朝顏依言坐於榻上，兩人中間隔著一張矮幾，幾碟淺酒。
纖細修長的白臂從寬大袖袍中伸出，重新搭在支起的膝蓋上。幾縷青絲垂於眼際。大公子往外瞅了下，忽然支起窗柩，起身探去，放大了聲音“|雨大，你們兩個回去吧，我這兒不用守夜了。”
“是，大公子。”齊齊的兩聲。
“大公子待下人極好。”
墨羽淺笑著睇了一眼她沒有神采的眼睛，伸出兩指，端起一疊淺酒，細細抿了一口：“自是體會過他們的苦楚，才不欲太過使喚他們。”
發覺彩朝顏眼中的疑惑，大公子笑道：“我小時候身體極弱，曾被送往熙風穀求醫，並在那裏學習了幾年醫術，我從童子開始做起，洗衣打水挑擔子守夜之苦自是懂得。久候雖然習慣了，卻記得最開始做這些事情的滋味。”
彩朝顏若有思索的神情落入大公子眼中，激起一片溫和的笑意，他不疾不徐問道：“你呢，為何隻身來墨府？”
彩朝顏心中咯噔一聲，雖不見得如何慌亂，卻不知從如何說起。如果說從家裏跑出來的勢必會引起大公子不屑，若不說，卻對不起他剛才的一番炙誠之言，稍久，才嚅喏道：“我來掙銀子，好養活我娘。”
“真是有孝心的好孩子。你是從哪裏來的。”
大公子溫溫和和的聲音本就好聽，幾許清酒入喉，竟給嗓音染上些微的沙啞，透出若有似無的性感。
彩朝顏當然不能說明白個中緣由，隻奇怪大公子聲線的振動頻率較往日不同，更沉更深一些，與血脈、心跳振動相一致，更容易出動心神。
彩朝顏張口就道：“我從家一路向南走就來到這裏，去了很多家府邸想做丫鬟，可他們見我是瞎子，就給了我幾個銅子要我去別處謀生，最後在墨王府被應招下來。”
剛一說完，朝顏的心就咯噔一跳，這麼說不已隱約道明她是從家裏跑出來的嗎？但眼見大公子謙和溫煦的笑卻好似並不以為意。便就微微放下心來。
“想必一路吃了不少苦，難為你了。”大公子淺笑著，些微的憐惜暈染在眼簾，睇得彩朝顏驀地眼眶一紅。
大公子微微埋首，淺嚐一口酒，“從今以後，你已不是丫鬟，而是我的藥童，出入都與我在一起，記得前幾天答應我的嗎？”
“嗯。”彩朝顏乖巧地點點頭。
“今天很晚了，等過了明日，與我一同回熙風穀可好？”
“好。”彩朝顏想也不想便點頭稱好。
“睡去吧。”
彩朝顏想是讓她去與他相鄰的那間房，便往樓梯上走，走了幾步，若有所思地停下，轉頭問：“藥童的月例是不是比丫鬟高？”
大公子小小地嗆了一口，想笑卻對上彩朝顏無比嚴肅的臉孔，幽然答道：“……是。”
…………………………
這日，墨府當家的墨王爺偕同王妃從京城回府，意在見一見一年也難得見兩次的大兒子。
雖說墨王府從不主張鋪張浪費，但這次家宴卻因這大半年好不容易王府上下主心骨人物齊聚而熱鬧非凡。
彩朝顏本是大公子的藥童，理應不用去籌備各項，但一來她才從丫鬟行列中脫離幾天，藥童位置又沒被完全認可；二來她瘦瘦小小的樣子想來也無勇氣拒絕總管夫人的要求；三來上上下下忙裏忙外人手實在不夠，因而毫無懸念地地在丫鬟群裏跟著幫忙。
“快點快點！銀杏仁露怎麼還沒裝上盤？蓮子冰糖紅棗羹不要灑了，快點乘上去！還有那個小綠去看看蒸蝦糕好了沒有，好了就起鍋了。”
廚房裏的廚子、幫工揮汗如雨卻來不及抹把汗。切菜、擺盤、舀水、踏步之聲不絕於耳，來來回回端盤的丫鬟忙了不可開交，再加上總管夫人、東苑嬤嬤、西苑嬤嬤的嚴厲監管，一時之間顯得紛亂之極。
“我告訴你們，這次家宴不比往日，不僅有老爺夫人公子，還有老爺的知己故交，皆是朝中大臣，一點馬虎不得。誒，那鍋蓋蓋好，漏氣了漏氣了！”
還未到開宴，各種小吃、點心、酒水就已供應不斷，什麼香酥蘋果、合意餅、奶白葡萄、雪山梅、蜜餞櫻桃、蜜餞瓜條、蜜餞金棗、翠玉豆糕、栗子糕、水晶軟糖、糯米涼糕、芸豆卷、鴿子玻璃糕、奶油菠蘿凍、椰子盞、鴛鴦卷、冰晶酸梅汁……凡是清涼解暑的小吃點心都是供不應求。
待主食上桌時，各種高腳掩蓋食盤下的美食更是令人目不暇接，像：年年有餘，四季飄香，龍鳳呈祥，龍虎鬥，西湖牛肉羹，紅嘴綠鶯鴿，翡翠碧玉，群龍聚首，西湖銀魚羹，羅漢上素，青龍戲水龍須鳳爪；蜜釀蝤蛑；通花軟牛腸；金銀夾花平截；鳳凰胎；升平炙；遍地錦裝鱉；暖寒花釀驢蒸……
錦衣玉服、珠串香袋、美玉步搖、耳璫明珠，更是合著喧鬧言談之聲齊響，好不熱鬧。
…………………………
家宴本應在樓中舉行，奈何人太多，便在臨近荷花塘邊的院子中作宴。
幾十桌酒宴，按地位列座：正中首位自然是墨府當家人及其王妃，其下右手是大公子、二公子及其家臣妻妾；其下左手便是交好的達官顯貴、朝中重臣及其夫人公子。少年俊傑、當朝富貴、美豔姬妾盡在其中，一時間，盡顯上位者的歌舞升平、安泰和睦。
常年冷清的墨府今日忽然如此熱鬧繁華，府中丫鬟侍者自然心下激動，忙不迭想要在主子麵前表現一番。一來討賞機會多，二來侍者不定有機會一躍成為主子的貼身從者，丫鬟若被哪家主子看重討過去，麻雀變鳳凰也未可知。所以一時之間，園子中盡是循環往複之人，府中其他樓閣庭妍下倒是人煙稀少，冷清許多。
…………………………
彩朝顏端著雙龍戲珠的食盤正想著跟著其他人上筵席，卻“見”小玉匆匆忙忙趕來，接過彩朝顏手中的食盤，兩眼閃爍金光：“朝顏，這食盤由我送去好不好？我想端給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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