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30 更新時間:12-06-24 12:46
第二天一早,悠王果真帶著一眾手下去辛獄問陸幽寒要人,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高貴氣魄,將陸幽寒逼到退無可退。
“陸大人,本王昨日可有仔細交代過你,要好好照看犯人,可是今日你卻告訴本王,沈汐卿不見了?”沈汐卿微微眯了眯眼,眼中冷光攝人心魄:“陸大人,這是怎樣一種說法?”
陸幽寒臉色慘白跪於下首:“是下官辦事不利,下官認了,但這犯人,下官卻是真的不清楚。”
他沒有說謊,劫走沈汐卿的正是君淩玨,他就是要做這出戲來給他看,就是要觸他黴頭,怎麼可能讓他清楚。
君淩玨心中冷笑一聲,麵上神色更加的寒:“不清楚?”
他踱開兩步緩緩道:“陸大人可知道,這犯人要是不見了,會給本王帶來什麼樣的麻煩?又會給大人帶來什麼樣的麻煩?”
“下官知罪!”
“既然這樣,本王也不為難陸大人了,還請陸大人自行回京請罪。”
“王爺。”陸幽寒抬起頭看來:“王爺,請問王爺,賑災糧草一事……。”
“陸大人!”君淩玨皺眉:“本王說過本王會親自徹查此事,難道陸大人連本王的事情也要管?”
“下官不敢。”
“陸大人可知道怎麼做了?”
“下官明白……。”
君淩玨轉身往外走,寒聲道:“既然如此,陸大人便好自為之吧。”留下臉色堪比死人的陸幽寒揚長而去。
聽說了整個經過,沈汐卿終於忍不住笑出來:“倒是可憐了那陸大人。”
“可憐?”君淩玨好笑的嗤了一聲,調笑道:“他將你弄成這個樣子,你說他可憐?汐卿,莫不是關了你兩日,連腦袋都不好使了?”
沈汐卿此刻靠在床頭,雙手捧著一隻茶杯,衣服下是層層的繃帶,白紗裹了一層又一層,胸下肋骨斷了三根,左腿腿骨也折斷,上了竹板,看的君淩玨不斷嘖嘖:“怕是你這輩子都沒想過會有被裹成粽子的一天吧?”
沈汐卿淡笑著搖頭,將手中茶杯中的水小口喝完,再理所當然的伸過去讓倒茶。
怎麼會沒想到?至今為止,發生的一切,有多少是在沈汐卿意料之外的?
賑災糧的掉包,範瀟的誠服,自己的入獄,君淩玨的反擊,種種事件,沒有一件是逃過了他的耳朵,脫離了他的思想的。
冥冥之中,他僅僅是坐在家中,一個手勢,一句話,都成了牽動整個事件的中點,沒有什麼能脫離沈汐卿的掌控,至少在目前為止,還沒有什麼能脫離他的掌控。
看著他沉默的低頭淺笑,長發隨意綁了,君淩玨的心中陡然升起一種輕靈如仙的歡喜。
很美,這種美,不同於女兒家的嬌柔,而是一種錚錚傲骨的,臨風玉立的美,輕靈俊秀,眉眼如秋環,扣入人心底的美。
君淩玨忍不住一手按於自己心口:真是奇怪的感覺,奇怪的讓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他竟然有可能,喜歡上了一個男人……。
一個聰明絕頂,驚才絕豔的男人……。
我定是瘋了,定是瘋了才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
君淩玨猛地搖了搖頭,苦笑連連,還好沈汐卿看不見,否則就他臉色火騰騰的熱,也該讓這人瞧出些苗頭來了,沈汐卿啊沈汐卿,你究竟有什麼好?能好到讓本王都搞錯性向?
沈汐卿似乎沒有察覺到他的想法,懶懶的將往被子下麵滑了一點,用腦袋在枕頭上蹭:“關於賑災糧的事情,恕沈某無能,暫時幫不上王爺分毫了。”
君淩玨無所謂的聳聳肩:“你都這樣了,還想幫什麼忙?”惡趣味的一笑,再接一句:“你隻要藏好了自己,莫要給本王添亂就好,你還能幫什麼忙?”
沈汐卿沉默的停下蹭枕頭的愜意動作,冷冷一笑,帶著些許譏諷道:“怎麼?莫不是嫌我是累贅?”
“正是!”下一瞬人便已經逃到門外去:“本王還有事要忙,先告辭了。”
沈汐卿無言沉默。
門口進來的季彥,奇怪的看著君淩玨的背影:“你當真不管了?”
沈汐卿似乎很疲憊,剛才的好精神好像一下子被泄了個一幹二淨,閉上眼睛輕聲道:“我不能管,我需要他做些什麼給我看。”頓了頓,繼續道:“季彥,我需要他做出些事情給我看!”
沈汐卿的身子本就不甚好,孫錦琰也照顧的分外謹慎,上藥換藥事宜皆是親自上手,就怕出一點差錯,期間也有衙門來搜查過兩次,皆被遮掩了過去,想來風華樓想藏一個人,又怎麼可能輕易的被找到?
已經是八月初,院子東邊角落裏那一棵桂花樹也開滿了金色的細小花朵,星星點點的點綴在滿樹的碧綠中。
小院麵積本就不大,單是一棵桂樹便足夠滿院盈香了。
孫錦琰叮囑過不可以隨意出屋,這一句叮囑就讓沈汐卿被禁足屋內整整半個月,他的身上還是纏著白紗,若是旁人,除了骨折之外的皮外傷早該好了,到了他這裏卻是連白紗都還不能拆。
這一日依舊是如此,大家都出去各幹其事了,沈雲峭暫時交由範瀟指導,安橋剛剛被沈汐卿支去風華樓拿本月賬戶,屋中便隻剩了沈汐卿一人。
他靠在床上,手裏拿著一方玉和一把雕刀,玉白指尖慢悠悠的掃過玉麵,再以心中描畫的印記去雕刻,那雙手很漂亮,也足夠靈巧,一點一點刻的極仔細。
大開的房門外走進來一個人,玄黑錦服,紫金繪蓮發冠,那張臉棱角分明,英氣勃發,襯著陽光顯得極為俊美。
他的俊不若沈汐卿的帶著些許柔和絕麗,而是一種極端的,輪廓分明的冷峻,石刻一般的堅毅。
他一步一步緩緩的走近,繞過屏風,走近沈汐卿,腳下步子不快不慢,卻一絲腳步聲也無,雙眼鷹一般的盯著他,半分不肯偏離,目光犀利,又帶了幾分喜悅。
直到他到了床邊,沈汐卿都未曾察覺,仍舊握著那柄雕刀一點一點,細細的雕刻著手中的方玉。
那人笑了,輕輕牽起唇角,卻連笑容都是能讓人顫抖的寒意,伸出手向那細瘦卻形狀優美的肩膀伸去。
幾乎在碰上的那一霎那,沈汐卿手中的雕刀從指間飛射而出,直取麵門,那人輕笑側頭,雕刀從頸側飛出,刺入身後不遠處的門板,深深的紮在上麵搖晃。
隻這一瞬的功夫,本是靠坐的沈汐卿已經翻身靠入了床裏,衣袖輕攏,袖下纖長手指握著一把柳葉刀,厲聲問道:“誰在這裏?”
安靜了一小會兒,那人幽幽的道:“我等的太久了,沈汐卿。”
沈汐卿一揚眉,細眉微蹙:“東無應?!”
“你說過會跟我賭。”東無應平靜無波道。
沈汐卿微不可察的顫了一顫,微微側過頭去:“我早說過,我隻是一介平民,你的賭我應不了。”
“你應得了。”東無應認真道。
“你非要如此逼我?”沈汐卿輕輕咬住下唇,那雙眼睛睜著,睫毛輕顫,竟是有著幾分無人能懂的無措,側著頭輕輕的重複著:“東無應,你非要如此逼我不可嗎?”
沈汐卿會無措,他再文韜武略,再聰穎睿智,也遮掩不了他年僅十七歲的事實,他隻是個少年,有時候也是需要旁人的支持與肯定,即便為情勢所迫早早拋棄了孩子應有的心緒,他也僅是個少年,還未及弱冠之年。
東無應將他的表情看在眼裏,那張原本就白若凝脂,溫如美玉的臉此刻更加的白皙透徹,隱隱有著幾分脆弱,足夠讓人心生保護之情。
但事實上,沈汐卿從不需要保護,或者說,從沒有人想過要保護他。
在母親沈漪的眼中,她的兒子聰慧堅強,有本事,大小事足以一肩挑。
在安橋的眼中,他家少爺步步為營,永遠都知道下一步應該做什麼,應該怎麼走。
甚至在沈雲峭眼中,他的哥哥都是個無人能比的了不起的人。
可是,隻有東無應知道真正的沈汐卿是什麼樣子,他從不堅強,甚至是自卑懦弱的,旁人眼中的堅毅,不過是被事實逼出來的一件盔甲罷了。
盔甲下的身心細瘦羸弱,早已傷痕累累,斑駁可陳。
看著麵前的少年緊緊的捏住衣袖,咬住下唇的模樣,東無應彎彎唇角,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初見他時的模樣,也是這般的絕麗,這般的倔強,清冷孤傲的漂亮少年抬著一雙瞎掉的眼睛靜靜的抱膝而坐,麵向著太陽升起的地方淡淡道:“你殺不了我,因為我還不想死。”
他笑著,眼睛晶晶亮亮的,賽過了那時散落在海麵的陽光,堅定的道:“因為我還不想死,所以你殺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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