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694 更新時間：13-04-29 20:43
夕陽的餘暉靜靜地灑落在雪色斑駁的森林上，官道上一行騎隊靜靜站立，金線描邊的白獅旗在風中招展，大旗之下，輕袍緩帶，身披狐裘的中年男子端坐在黑馬上，此時正垂目看著眼前的這一切。
“參見九卿王，此番多謝王爺出手相救，待到回城，白羽定當稟明皇後娘娘，重謝王爺的救命之恩。”整理了一下情緒，白羽撐著樹幹，俯身一拜，冷冷地說到。
馬背上的九卿王依舊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白羽，他薄利的唇角勾起一絲好看的弧度，平靜的眼神裏卻帶著一絲壓迫力。白羽就這樣與他對視著，眼中的寒光漸漸凝聚。如果此刻九卿王出手，他更是一點勝算都沒有，難道今日他和沭兒便要命喪於此？
良久，九卿王沈溯卻隻是淡然一笑，翻身下馬，上前幾步走到了馬車前。在他身後，隨行的騎士們都紛紛下馬緊隨其後，白羽不自禁地退了一步，卻看見那寬袍年輕的王爺突然單膝點地，朝著馬車拜了下去。
“微臣救駕來遲，還請陛下恕罪，此番微臣前來，正是奉太後之命，迎新帝如朝，以繼大統。”他屈膝俯身，緩緩道出，在他身後，所有的騎士都屈膝點地，和自己的主子一起拜了下去。
“……”看到這樣的場景，白羽終是沉沉舒了口氣，這幾句話之間，九卿王已經承認了車座中的孩子是當今的天子，他終還是來幫他們而不是害他們的。腳踝間的疼痛繼續傳來，白羽終於忍不住靠著樹幹緩緩跌坐在地，“就有勞王爺了……”他才張口說完，便覺得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舅舅……”車廂裏傳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車門輕輕打開了，文弱的孩子探出了頭，看著車外的一片混亂，他有些害怕地驚呼了一聲，卻還是將車門開大了一些，他沒有去看屈膝跪地的那群人，隻是看向了一邊的白羽。
“陛下，微臣護駕來遲，還請陛下恕罪，白將軍隻是昏過去了，微臣會命人好生照料，讓微臣送陛下回宮吧。”沈溯看著車裏那個麵色蒼白的孩子，也隻是俯首恭敬地說到。
“是九卿王麼？有勞了……”孩子這才轉頭看向跪在地上的人，最終他隻是輕輕說完這一句，便關上了車門，不再理會他們。
“……王爺這是吃力不討好啊。”跟在九卿王身後的玄圭終是站起了身，看著那裝飾華麗的馬車，淡淡地笑語。
“風彥，去把白將軍安頓好，我們回去了。”沈溯卻不去理會他，隻是側頭低低吩咐另一邊的年輕軍人。
一直陪在他身邊的年輕軍人也不多做言語，隻是幾步上前扶起了昏迷的白羽，便退到了沈溯身後。
“我們回去吧。”看著倒地的神武軍和黑衣刺客，九卿王沈溯長長舒了一口氣，也隻是轉身上馬，帶著所有人朝帝都緩緩前行。
夕陽的餘暉沾染了整個雪林，白獅旗還在風中烈烈作響，前行的步子卻是沉重了幾分，所有人都不說話，空曠的森林裏隻有整齊的馬蹄聲和旌旗飄飛的聲音。
彼時，數裏之外的皇城內，年輕的皇後坐在鸞座上麵，看著跪在殿上的男子。男子以頭抵地，身子還在止不住的顫抖。
“陳大人，本宮讓你查的案子查得如何了？”終於，盛裝華服的白玲歎了口氣，身子微微前傾，看著跪地的大理寺卿問。
“這……這……請恕卑職無能，還未……還未查出真凶，還請娘娘再多寬餘幾天？”被問話的大理寺卿聲音顫抖，將頭埋得更深，“不過，不過卑職發現一個問題……”
“你們先出去吧，本宮要單獨問話。”還不待大理寺卿繼續說下去，白玲抬手止住了他，淡聲吩咐大殿中伺候的宮人婢子和侍衛們退出了大殿。
“陳大人，你發現了什麼？”待到殿門合上的那一刻，白玲才悠悠開口問到，她的聲音低緩，回蕩在這空曠的大殿中，讓人有不真切的錯覺。
“根據那一夜神武軍的描述，陛下的寢殿中有打鬥的痕跡，卻沒有一點聲音，而且自始至終都沒有人從裏麵出來，加之陛下的傷和綺貴妃的傷口來看，微臣以為這一次的刺客是一個影魅。”見眾人都退下，大理寺卿有些不明所以，他抬起頭，看著座上年輕的皇後。
“說下去……”白玲也不做任何評價，隻是看著他，讓他繼續說下去。
“相傳南邊的幽雲國內有很多巫師懂得禦魅之術，他們在雲澤中召喚出腐屍的亡魂，用巫術控製訓練他們，將他們訓練成殺手，去完成一些常人無法完成的暗殺任務，每一個影魅殺手都隻能執行一次任務，影魅天生懼光懼火，待到他們完成任務，他們便投身陽光或火焰中，便可灰飛煙滅，不留痕跡。”陳姓的大理寺卿是去年新進的官員，他大約二十五六的年紀，憑著一身才氣和一腔正氣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這個位置，此刻他有理有條地呈述著自己的觀點，卻沒有注意到座上的皇後秀麗的雙眉微微皺起，良久，她才恢複了平和的表情。
“你是說，陛下是被影魅殺死的，刺客殺死陛下之後就灰飛煙滅，所以我們無從查起？”皇後白玲緩緩起身，她提起厚重的裙擺，緩步走下鳳座，看著跪著的大理寺卿，冷冷地笑了，“陳大人，你就是用這些鬼神隻說來為你的辦事不力找借口的麼？”
“不……不是……微臣不敢！”看著她一步一步走向自己，大理寺卿駭然垂頭，聲音顫抖。
“大人入朝也有一年了吧，這點事情都辦不好，是怎麼當上大理寺卿的呢？”白玲走到了他跟前，俯視這個年輕的官員，她的聲音變得柔和了一些，“你們也不能什麼事情都要本宮來操心啊。”
她說著，從袖中拿出了一封信函，扔到了大理寺卿的麵前，“這是應常州和刺客溝通的私信，昨夜刺客潛逃被神武軍抓獲，刺客當場死亡隻遺下這封信函，不過，這已經足以證明誰是刺殺陛下的主使了，剩下的，大人應該怎麼做了吧。”
看著落到麵前的信函，和信函上那熟悉的字體，大理寺卿隻覺得心中一寒。說起應常州，整個天義王朝可算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是當朝右相，權傾朝野，也是本朝唯一一個反對將白家的女子立為曆屆皇後人選的人。這麼多年了，應常州輔佐了兩代帝王，與白家鬥爭多年，一直未曾分出勝負，卻不想，這個年輕的皇後要對他下手了麼？
“可是，應丞相他不是……”大理寺卿還想替他辯解，抬頭卻看到了年輕的皇後冷冽的眼神，最終，他隻是俯身重重一拜，“微臣明白了，謝皇後娘娘指點，微臣先告退了。”
“陳大人年輕有為，定然不似那些老臣一般迂腐不堪，本宮對大人是萬分放心的，大人請回吧，本宮等你的消息。”似乎是有些疲憊了，白玲抬手輕輕揉了揉太陽穴，轉身朝內殿走去，不再看跪在地上的官員一眼。
大理寺卿撿起地上那封信函時，隻覺得這薄薄的信函卻有千斤的重量，他二十歲出仕，本著為民請命公正無私的想法一路走來，卻不想今日還是要踏上這一步。沉沉地歎了口氣，他轉身離開大殿，不再回頭。
“墨玉，跟著他，看他把事情辦妥，不要留下什麼把柄。”聽著殿門再次合上，白玲轉頭淡聲吩咐。
“是。”大殿南邊角落裏一個身影顯現出來，他隻是低低答了一聲，便有消失無蹤，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這還隻是個開始，也不知道，這雙手上會染上多少鮮血……”待到所有人都離去，白玲才低低歎了口氣，她低頭看著自己纖長的十指，有些感歎，有些悲哀，“從這一刻起，我將不再為自己而活，就算是死，也會替你守住這沈家的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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