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524 更新時間：13-04-29 19:42
紛紛揚揚的大雪在寒冷的深夜無聲無息地灑落，細細地鋪撒在深宮青石鋪就的庭院裏，院內數株紅梅靜默而熱烈地開著，在這銀裝素裹的世界裏分外刺眼。
宮人們已經悉數睡去，隻有殿前幾盞水晶琉璃宮燈還亮著。玉階之上，一身著華服的美婦迎風而立，身後雲錦織就的裙擺鋪撒一地，染上了片片薄雪，在這靜謐的深夜裏，她沒有似以往般睡去，而是默默站在風中，注視著遠處宮門的方向，眼中有隱隱的傷感和憂思。
沭兒，此刻你在陪都不知過得可好。
發間做工精巧的九鳳含珠簪在冷月下閃著華彩，紅珊瑚打磨的一顆顆圓潤的珠子在風中晃動，發出細微的聲響。
“娘娘……娘娘……”急切的呼聲打破了這片寧靜，年邁的女官自遠處奔來，來不及掌燈，在潔白的雪地上踏出一串淩亂細碎的腳印，“娘娘，陛下在頤妍殿遇刺身亡了！”
在聽到那句話的時候，獨立風中的女子微微一顫，朝前邁了幾步，仿佛一個失去了所有支撐的木偶一般，驀然跌坐在了一片薄雪之上。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朦朧，那一樹樹紅梅便如血染的一般，讓她不敢直視，她突然以手掩麵，低低地哭了。本來就手足無措的女官見此停住了，站在那裏不知是跪是扶，“娘娘……”
“哈哈哈……素德，你終於還是死了麼，”下一秒，錦衣華服的婦人卻突然仰麵大笑，斑駁的淚水打濕了精美的妝容，她的聲音尖銳地劃破了靜謐的夜，“你終於還是死在那個女人的懷裏了麼？你應該是滿足了吧。”聲嘶竭力地，跌坐雪地的女子嘶吼著，完全不顧儀態，將身旁的女官嚇得跪倒在地。她就這樣仰麵大笑，笑聲中夾雜著淡淡的悲哀。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似乎是累了，停住了動作，低頭時，卻已是恢複了以往沉靜如水的神情，起身整了整衣服，啞著嗓子低聲道：“頤妍殿那邊現在怎麼樣了？”
“白將軍和大理寺卿已經過去了，神武軍封鎖了整個皇城，現在就等娘娘過去做個決斷了。”終於從主子的失態的慌亂中回過神來，女官急急地跪地沉聲稟報，以往沉穩的聲音都有些顫抖，她在宮中服侍三十餘年，還是，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
“紅女史，你帶著我的金牌去通知穆丞相和兵部劉侍郎即刻入宮，記住一定要封鎖陛下遇刺的消息。”似乎是對女官極為信任，錦衣女子將一枚金牌遞給她。
“是，皇後娘娘。”女官定了定神，沉穩地答了一句，起身疾步離去，她也明白今夜之事事關重大，不得有半點耽擱。
“墨玉，去看看九王爺那邊有什麼動靜。”看著女官離去，年輕的皇後淡淡吩咐了一句，虛空中隻見黑影一動，似乎有什麼一閃而逝。低低歎了口氣，皇後白玲啟步朝頤妍殿走去，又一陣夜風吹過，吹動枝頭如血的紅梅，也吹得燈影散亂。
雪夜中的頤妍殿靜靜佇立在那裏，往日裏那金碧輝煌的殿宇此刻看上去卻有些頹然孤寂，駐守在外的銀甲軍士們都按劍垂頭，夜風哭訴著帶來絲絲的悲哀。
“拜見皇後娘娘。”見到匆匆而來的華衣女子時，銀甲佩劍的神武軍全都俯身下拜，聲音恭敬而威嚴。
白玲卻沒有理會他們，她隻是提裙快步前行，顧不得身後一路跟隨的十數位掌燈的宮人，隻是急急朝殿內走去，每走一步心便沉了一分，在看到殿門口按劍而立的中年男子時，她終是放下心來，舒了口氣。
“參見皇後娘娘。”正在殿內與禦醫商議的大理寺卿第一個看到了進來的皇後，忙迎了出來，俯身下拜，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克製不住的顫抖，眼前的事情實在是非同小可，若是，若是處理不好，便是天下大亂，實在是不敢出半分差錯。
“起來吧，陛下他……”看著殿內沒有那個人的出現，白玲悄悄鬆了一口氣，轉頭看向殿內，卻沒有勇氣再把剩下的話說出口，隻覺得胸口有淡淡的疼開始蔓延。
“回稟皇後……”似乎有些不忍言語，大理寺卿頓了頓，“陛下被一掌震斷了心脈，死得不是十分痛苦。”
“綺美人呢？”想起那個陪侍在陛下身邊的美人，白玲微微眯了眯漂亮的鳳眼，輕聲問了一句。
“綺美人她……她為了保護陛下身中數刀，流血過多而死。”說起那個美人，大理寺卿眼中有憐惜和不忍，剛剛進來的時候，內殿內遍地是血，那個異族的美人躺在金絲軟塌邊，一身素月綾羅衣已被染得一片血紅。
“她也是真心愛陛下啊，便追封她為綺貴妃，葬在皇陵側室吧，也不枉她對陛下的一片深情。”歎了口氣，白玲低聲吩咐，看著頤妍殿內的各式物件，眉間染上了一抹哀傷。今晚之前，這裏還是笙歌夜夜，卻不想，就那麼一天，這裏就徹底換了一副場景，錦衣玉飾都在，管弦絲竹剛停，可是，那個陪在她身邊十數年的人，卻突然不在了。
“找到凶手了麼？”目光一一掠過殿內的每一處角落，白玲的神情又變得嚴肅起來。
“還……還未抓到，白將軍已經派神武軍四下搜查了。”聽此一問，剛剛緩了口氣的大理寺卿又跪倒在地，俯身稟報，一口心提到了嗓子眼。
“這麼多人連一個刺客都抓不到，都是一群廢物！”長袖一揮，白玲厲聲喝道，嚇得大理寺卿把頭埋得更低。
“這個不能怪他們，這次的刺客不是一般人。”此刻，那個站立在殿外一直皺眉巡視的男子回過頭來，一身銀甲在燭火中泛著森然的冷光，中年男子眉目間有如鷹般的銳利。
“哥哥，”白玲的神色也和緩了些許，喚了一聲，“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房間裏麵有打鬥的痕跡，但是巡夜和守衛的神武軍卻沒有聽到一點動靜，而且，自出事到現在，除了我們，這皇城內沒有任何其他的人出入。”軍人走到了皇後的身邊，也不參拜，隻是沉聲稟報。
“這麼說，凶手還在大殿內？”想了一想，白玲開口，看著跪在地上的大理寺卿，“陳大人，我給你三天的時間，若是三天後找不出凶手，你提頭來見。”
“微……微臣遵命。”顫巍巍地領旨，大理寺卿心裏暗自叫苦，白將軍都說了刺客不一般，皇後卻要他三天後給出凶手，隻不是給他出難題麼。
“你下去吧，穆丞相和劉侍郎在玉錦宮等你商議此事，讓穆丞相草擬祭文，準備國葬，明日再讓劉侍郎將陛下駕崩的消息傳達各部，全國服喪三個月。”看了一眼俯首在地的大臣，白玲吩咐完，便朝內殿走去，她想去看看她已死的夫君。
“對了，哥哥，你今夜便啟程前往天水城，把沭兒接回來，務必趕在陛下發喪之前。”想起了什麼，白玲停下了腳步，對將軍吩咐。
“可是，玲兒，今夜我怕九卿王他……”似乎有些不放心，中年軍人站在那裏卻未領命離去。
“不用擔心，我在這兒呢，待會兒墨玉便回來了，倒是你務必早些帶回沭兒，他晚一天回來，沈家的江山便多一天危險。”見他不走，白玲寬言安慰。
“那我便去了，你自己小心。”拱手作禮，軍人最終啟步離去。偌大的宮殿內瞬時便剩下了皇後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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