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89 更新時間：12-07-25 20:49
暮色四合，天色開始灰蒙，郊外的景色陷入朦朧之中。過了這裏，流焰和洛凡就要進入離洲了。
風灌過來，樹林裏有些響動，樹葉紛紛落下來。唰，唰，唰……響聲越來越大。
“殿下，不好，有埋伏……”洛凡警惕的注視著周圍，可是話還沒說完就看見附近忽然出現幾個身穿夜行衣的刺客執劍衝過來。
“殿下小心。”洛凡拔出劍來，修長的劍身泛著微微月色，顯得格外鋒利。
從那些人的身手看來，全是訓練有素的刺客，看來他們是決意在這裏殺了流焰的，流焰雖一直有洛凡在身邊保護，但是他也是學過一些劍術的，雖不能敵得上洛凡，可是用來自保還是可以的。
洛凡劍術雖高，但是畢竟以一敵多，吃力還是有些的，一場惡戰之後那些刺客死傷了幾個，最後留下一個，洛凡用劍指在他的喉嚨上，等著流焰問話。
“誰派你來的？”
那刺客抬頭看了流焰一眼，吐出幾個字：“我是千蝶盟的人。”
洛凡心想，原來千蝶盟還有男人，他一直以為千蝶盟全是女人。流焰嗬嗬一笑，笑聲裏聽不出一絲感情：“哦，是麼，本殿怎麼不知道千蝶盟什麼時候有了你這麼一號貪生怕死的人，千蝶盟的人不是被擒之後都會自盡的麼。你說你是千蝶盟的人，那麼，你屬於千蝶盟哪個司呢？”
那人嚅囁幾聲始終沒說出個所以然來，知道自己已經被揭穿，卻忽然朝前移動身體，洛凡以為他要反抗，誰知他卻是自己刺到那劍上去，原來是尋死。洛凡也沒有收劍，算是成全了他作為一個刺客的本分。
“殿下，這……”
“死就死吧，反正也問不出什麼來。況且，本殿現在已經知道是誰了。”流焰雙眸一彎，嘴角一挑，微微抬起下巴，又露出那個招牌般的邪氣微笑，“嗬嗬，本殿還沒對他下手呢，他倒想先置本殿於死地了。”
“是，十三皇子麼？”洛凡記得他們此次出來之前，流焰曾有意把他們要去離洲的消息透漏給十三皇子。
流焰點點頭：“先不管他，等從離洲回來，本殿再好好跟他算這個賬。”
“殿下，那這麼說來，在大牢中刺殺佚水泓的人，應該也是十三皇子了？”
“他對離洲也實在是太沒有信心了，如此嫁禍於我，不過是想借離洲之手除掉我，可是卻還不等本殿從離洲回來就又派人動手。”流焰上馬，不顧漸漸黑下來的天色繼續趕路，“本想在這裏休息會兒的，可是全被他給破壞了，對著這幾具屍體，本殿什麼心情都沒有了。洛凡，我們繼續趕路吧，等到了離洲再說。”
“是。”
佚王府內，一片陰沉壓抑的氛圍。
佚天寒臉色冰冷的看著跪在麵前的衛蒙，旁邊的秦舒依臉上已經沒有了過多的悲戚之色，隻是眼睛紅著看得出來哭過。再旁邊，就是一臉幸災樂禍的世子佚水修，隻是礙於佚天寒在場他沒有表現得太過分。
“衛蒙你是怎麼保護公子的！”佚水修裝模作樣的問。
衛蒙心知佚水修心裏指不定高興成什麼樣了，於是連頭都不抬，看也不看佚水修一眼，隻是跪著也不回話。
“世子問你話呢，你居然不回答！看來你是真不把主子放在眼裏了，怪不得水泓會傷成這樣！”佚天寒威嚴的聲音響起。
“衛蒙知錯，請王爺責罰，衛蒙絕無怨言。”衛蒙聲音裏滿是堅定。他對得起佚水泓，他也甘願為了佚水泓受罰。
“責罰你有用麼，責罰你九弟就能醒麼！”
“衛蒙，我隻問你一句話。”秦舒依開口，“我知道你定是盡全力保護泓兒了，我不怪你，我隻問你，泓兒能不能醒？”秦舒依言語鎮靜，此刻若是換了別人，看見自己的兒子昏迷不醒隻怕是也會跟著暈過去。可是誰知道她心底的波濤洶湧。
“能。”
“受了這麼重的傷，是怎麼保住性命的？”
衛蒙回想起那個女子救人的方法，心裏還覺得不受用，他正猶豫著要不要說出來。
“有什麼你就說。”
“救人的女子用的方法，據她說，叫生祭。”
“生祭？”這名字一聽就知不是什麼好法子。
“她養有一隻奇異的蟲子，能吸食人的生元，然後轉嫁到別人身上。她就是用那蟲子吸食了一個活人的生元，然後，過渡給九爺，隻是那活人，也就變成死人了，死狀及其殘忍，不堪入目。除此之外還要用另一個人的生命來續延九爺的生命。”
衛蒙腦海裏浮現出當時的畫麵，那蟲子一點一點吸食那人生元的時候慘不忍睹的畫麵變成一幅夢魘，他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折磨又惡心的死法，那會是他一輩子都忘不掉的噩夢，他再也不想去回想了，可是那人的死狀卻偏偏纏繞著他不放。
在場之人無不被這以命換命的惡毒法子震驚，原來佚水泓能回來，是活生生剝奪了另一個無辜之人的生命才能保住性命的。
“那，是你續延給泓兒生命的麼？”
“衛蒙沒能保護好九爺，這也是衛蒙唯一能做的。衛蒙懇請王爺王妃不要將生祭的事告訴九爺，不然九爺醒了也會愧疚不安的。”
用我五十年的生命，換你五十年的生命，這樣也好減輕我心中的內疚。
“誰要是將這事泄露給九公子，本王就要他死。”佚天寒的話語讓一旁的佚水修也不禁覺得有些害怕。
“喂，你這樣怎麼能行呢？”翎音對著照顧佚水泓的那幾個侍女指手畫腳，“這麼粗糙的動作會弄疼漂亮弟弟的呀。”
幾個侍女知道她是一路照顧佚水泓回來，被佚天寒和秦舒依看做是貴客的翎音，於是便也仔細聽著她的話，不敢反駁。
“好啦，我來吧。你們一邊看著就好。”翎音走上前去，拿起盆中的毛巾，慢慢擰幹，溫柔細心的給佚水泓擦拭臉頰。
他好看的眉毛，長睫毛，高挺的鼻梁還有緊閉的薄薄的雙唇，不管怎麼看都那麼美好。翎音又一次感歎世間怎麼會有如此漂亮的少年，真是上帝的寵兒。可是這寵兒如今卻昏迷不醒，哎。她是打定主意要在這佚王府裏待下去了，直到佚水泓醒過來，至少讓他看一眼自己也好。
這時外麵忽然吵鬧起來，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
侍衛全都手執兵刃湧上去，將來人圍住。而那站在中間的人，就是流焰和洛凡。
流焰來了。
在此刻的氛圍下，流焰還敢到佚王府實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佚天寒佚水修都從大堂裏出來，衛蒙甚至直接衝了上去想要給佚水泓報仇，可是被佚天寒給攔下了。
“你居然還敢來，不怕我們殺了你麼！”佚水修對著流焰說著這些沒有營養的廢話，流焰要是怕的話還會來麼，他隻是覺得這個時候說這樣的話可以表現出他對佚水泓的關心。
流焰心定氣閑的站在那裏，對著佚天寒搖搖一拱手：“佚王爺，流焰這次來是想找側王妃，並且，來解釋關於佚九公子的事，煩請王爺行個方便。”
“本王，若是不給你解釋的機會呢？”佚天寒看著流焰，眼神古怪。
他居然來了，他居然來了，而且，他的樣子同那人年輕時有些相似。
“那流焰也沒有辦法了，佚九公子的確是在我夜城受的傷，可是若非他闖入我夜城皇宮，也不會受此重傷的，事關兩國的關係，還請王爺三思，而且，側王妃看了流焰的東西，一定會見流焰的。”
流焰說的沒錯，他要給秦舒依看的東西便是精誠。
在別苑裏，秦舒依端詳著流焰，眼神裏的神色同注視佚水泓的神色如出一轍。
這是她二十年來，第一次見到長大的流焰，她知道這就是她的兒子，因為那相合的精誠，也因為，他的眉眼，像極了那個人。
“你長大了，你真的長大了，和泓兒一樣大了。”
似乎是穿越幾十年滄桑的一句話，終於飄到了他的耳朵裏，心房被輕輕敲擊著，複雜的情愫湧上來。這張臉，是他多少次夢到的臉，是他心心念念卻以為永遠都見不到的母妃。她竟然出現在這裏，卻做了別人的母親。
“你為什麼如此狠心丟下我，卻做了佚水泓的母親，他是你的兒子，難道我就不是你的兒子了麼，你到底為什麼狠心丟下我！”流焰語氣有些失常，失去了往日的平穩，從裏到外都是難以掩飾的傷痕。
佚水泓能二十年來有母親陪在身邊，有母親疼愛，有母親關懷，可是自己卻孤零零一個人過了二十年。
“我走後，難道你的父皇，沒有將你交予別人撫養麼？”秦舒依已經不敢再看流焰的眼睛，這個孩子，是她一直以來的愧疚，她甚至沒有想到自己居然還能再看見他。
“縱使她再疼我，可是卻也不是我的生母。”流焰別過頭去，不想流露出脆弱，“自從我知道之後，便再也不與她親近。自己搬了出去，一個人生活。”
那時他小小的年紀，可是性子卻倔強的很，流玄拗不過他，便同意他自己住，他自己學著照顧自己，一心想讓天上的母妃知道，自己可以好好生活，於是他從不讓侍女插手照顧自己，隻讓她們在一旁照看著。
“吃飯要用筷子是自己學的，天冷要加衣服也是自己學的。”
“自己洗臉，自己穿衣。晚上睡覺害怕，用被子蒙住頭，一個人數著數睡過去。”
“生病的時候沒有人哄卻也要逼著自己喝下那苦藥，
“晚上練字的時候身邊沒有人陪，沒有人對我說，早些休息，沒有人熬好燕窩給我送來……”
“別說了，別說了……”秦舒依搖著頭不想再聽下去，流焰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刀，割在她的心上。
“我隻是告訴自己，沒有母親我也能照顧好自己，沒有母親我一樣能做得更好，沒有母親……”
“可是我的母親卻在這裏，陪著她的兒子，他有人哄的時候，我在做什麼，他有人陪的時候，我在做什麼，他睡覺害怕的時候有人給他講故事，我呢……”
“我卻還一直眼巴巴的想讓母親放心，我卻還一直告訴自己，要好好念書，好好用功，這樣母親才不會擔心，可是這二十年，你可有擔心過我……”
流焰臉上，是所有人都沒有見過的悲傷，眉峰輕蹙，眼簾微微翕合，眸子上蒙上一層淚水，眼神裏是從來不肯讓人看見的脆弱。
他不是流焰，不是那個邪氣冷漠的少年，不是那個高高在上不露喜悲的皇子，他隻是一個需要母親疼愛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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