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081 更新時間：16-09-11 14:20
老漢手裏舉著油燈，那雙黝黑的大手上布滿了老繭，指甲厚厚的，看來是常年勞作遺留下的痕跡，可這老者的臉上卻滿是笑容，看上去非常慈祥，他對這兩位不速之客的到來既沒有表示驚奇也沒有不滿，反而是給人一種非常和諧的感覺，爺爺明白，這山裏人才是真真兒的心胸豁達，雖沒見過什麼世麵，卻內心坦蕩，一定是個好人。
於是爺爺對著老漢一抱拳，微笑著說到：“這位老哥，打擾打擾，帶兒子來鄉下訪親，可到了地方卻找不到路了，話說也好多年沒回來了，這山裏的路已經不認得了，看這天也黑了，實在沒處投奔，也是誤打誤撞到了這地方。”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那，這麼晚了，我看你們也別找了，這山裏麵連個燈都沒有，你們要是不嫌棄我這髒的話，今晚就住這，反正我老漢一個人，也沒個人陪。”
“老哥哥您客氣了，哪還談什麼嫌棄，能留我們住上一晚，已經是感激不盡了，孝義，來，快謝謝這位老伯。”說著，小三兒放下手裏的水舀子，喘了喘氣，跑過來給老漢鞠了個躬。
“別別別，這可受不起，咱們山裏人啊，不講究這個，什麼禮不禮謝不謝的，這窮山溝子裏，窮的都快活不下去了，誰住不是住啊，這樣吧，你們爺兒倆啊，就睡我那屋，我去旁邊的柴房湊合一晚上，天不早了，你們進屋趕緊歇著吧。”說著，老漢便伸手拉著小三兒和爺爺往屋裏讓。
爺爺一把攔下老漢說到：“不行不行，這可使不得，您一把年紀，怎麼能讓您睡柴房，我們爺倆兒去，您還睡您這屋裏，您要是這樣，那就是罵我們爺兒倆。”
老漢看了看，也沒再推辭，於是便說到：“算了，我這破屋爛炕的，比那柴房無非多張草席子，也好不到哪去，這樣吧，現在啊，這天氣還不算涼，我那屋後頭還扔著兩塊棉門簾子，咱就把他拿出來來，收拾收拾搭個地鋪，也比那柴房暖和點，來，你們二位跟我來。”
老漢說完頭前進了屋，屋裏隻有老漢手中的這一盞油燈，恍恍惚惚的有些光亮，放下油燈在桌上，老漢摸索著在房角一隻破木頭箱子裏掏出那兩塊棉門簾子，用手一抖，灰塵頓時彌漫在屋中。
可好歹人家一片好心，不然的話，小三兒這初出茅廬的小雛兒，非挨凍不可。爺爺幫著老漢收拾好地鋪，三個人各自歸座聊起家常，小三兒借著燈光一個勁兒的左看右看，他心裏不明白，怎麼還有人住在這種破地方，這也太窮了。
見這爺兒倆有些拘束，老漢便先問到：“孩兒啊，吃飯了嗎？餓不餓，我這還有點幹糧，你要餓的話，就泡水吃點。”
小三兒不明白什麼東西，怎麼還要泡水吃，爺爺嗬嗬一笑對老漢說到：“不用了，我們爺兒倆吃過了，哎，孝義，把你包裏裝的那幾個餡兒餅子，趕緊拿出來。”小三兒輕快的答應了一聲之後，便從自己的包袱皮兒裏掏出了一摞早上在車站附近買的牛肉餡餅遞給了爺爺。
爺爺拿過餡餅一邊塞給老漢，一邊說到：“來，老哥哥，我們爺兒倆吃過了，這還有些牛肉餡兒餅子，您老要是不嫌棄的話，幫我們吃了吧，這東西撂不住。”
老漢顫抖著接過餡餅，茫然的看了看爺爺，又看了看小三兒，一句話沒說，卻落下了眼淚，爺爺見他難過，也沒好多問，隻是用手一個勁兒的拍著老漢的雙手。
老漢把餡餅送進嘴裏咬了一口，眼淚依舊不住的流著，他含含糊糊說到：“好久，好久都沒有吃過肉了，我都忘了這牛肉是什麼滋味了，可憐啊，可憐我們這些個莊稼人啊，可憐啊。”聽他這麼一說，爺爺和小三兒這心裏也是一陣難過。
看著老漢三口兩口吃了手裏的餡餅，爺爺又問到：“我說這位老哥哥，咱們這村子叫個啥村啊。”
“這地方啊，早年間叫胡家堡子，本地的兩莊大戶，都姓胡，我也姓胡，後來鬧日本子的時候啊，改成了胡李莊，也是因為這本地，除了胡李兩個姓，也就沒外姓了，再後來這日本子打跑了，也解放了，又改叫八山村，就因為這附近啊，有八座山連在一起，我們這村子，就在山腳下，就改了這麼個名字，可名字改了，你到是派人來建設建設啊，啥也不管了，哎，沒地方說理去。”
“哦，是這樣，八山村，那後來呢，這村裏人都哪去了？”爺爺裝作一臉糊塗的樣子，可他自己心裏明白，我找的就是這八山。
“後來啊，哪還有什麼後來啊，後來不就這樣了嗎，你說這人都到哪去了，哪有什麼人啊，解放前都讓日本人殺的殺搶的搶，年輕點的都逃走了，上歲數的死不了活受罪，你看看我，哎，九十多了，種地也種不動了，死又死不了，這解放這麼多年了，我們這地方啊，幹脆沒人管了。”老漢說著，又吃了一個牛肉餡餅。
“那就沒人往上頭反映反映？村長呢？這村裏還有多少人？”
“村長？哪來的村長，壓根兒就沒來過，這村裏現在剩下的人，兩把手指頭都能數的過來，你說還有幾個吧，一會兒這天一亮，還不知道能剩下幾個，這地方啊，沒盼頭了，我這把老骨頭，也就是抱腿兒往炕上一忍，等死算了，不瞞你說，我能吃的口糧，撐不過五天了。”
聽到這裏，爺爺不住的一陣陣心酸，就連小三兒這樣一個涉世未深的孩子，都暗暗的落下了眼淚，看著老漢如此難過，又如此的善良，小三兒一下子把包袱裏能吃的東西都掏了出來，跑過去一把塞給了老漢，總之，他不想像老漢自己說的那樣，幾天後就活活餓死。
爺爺雅然一笑，用手一按老漢的雙手說到：“老哥哥，孩子一片心意，你就收下，這些東西，還夠你吃個幾天，我們爺兒倆明天一早就趕去親戚家，到了那，就用不著這些幹糧了，說不定，我還能找個地方把你接去安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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