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87 更新時間:12-07-27 21:16
薛竟到底還是讓醒了酒的刺客給他上了妝,叫小甲當個藥童,前往白府去了。
公子在離開白家之前已然悲天憫人地對白紫說過要為她請個大夫瞧瞧,所以,誰也不覺得薛竟會受到攔阻。
白家要把白紫推出來,所以他們暫時不會反抗——隻因他們其實並不清楚櫻十八究竟知道了多少。
如果他們知道櫻十八已經確認白老夫人是元凶,那麼薛竟進了白府,就等於進了閻羅殿。
幸好,他們不知道。
櫻十八覺得很奇怪:“立卿,你說白紫為什麼會覺得我們已經認定了她是凶手?”
公子輕聲道:“自然是有人告訴了她。”
櫻十八皺眉:“會是誰?”
“她偏居白府一隅,身邊隻帶著一名少年,被隔離於其他三個孩子……”公子沉吟道,“不,白府的四個孩子似乎都分別被隔開,白緋與白藍大約是因為不受重視,因此能走得近些。”
“難道是那個……那個冬瓜?”櫻十八道,“你可看出那少年會武?”
“我不是個瞎子。”公子道,“我自然是看得出來的。”
“他或許可以從外麵探聽消息……不,還是不對。”櫻十八皺眉,“他若是探聽了消息,應當會如實相報——你想必也瞧出來了,那少年對白紫的態度頗奇怪。”
“他似乎是白紫的護衛。”公子思索道,“並且對白紫……十分上心。”
櫻十八嗤笑一聲:“你不妨直說白紫是他的心上人。”
公子失笑道:“這等話還是莫要隨便說為妙。”
“或許是白老夫人為了叫白紫出麵擋災故意哄騙威脅於她也說不定。”櫻十八又提出一種猜測,“若是如此……”
“不管她心裏是否有所懷疑,都不得不把這事當成真的,相信我們已經認定了她是凶手。”公子歎道,“罷了,多說無益,還是先等薛前輩回來再說不遲。”
櫻十八道:“我隻怕他們又偷走一兩個孩子。”
“白日做夢。”公子毫不客氣,“他們有什麼本事,能在耿老爺子率眾夜巡並且六扇門日夜監視時出來偷孩子?”
“說的也是。”櫻十八頹然歎道,“我已經快要被這案子逼瘋了。”
公子不答,自顧自垂目沉吟,良久,他忽然低聲問道:“白家那位老夫人,似乎姓佟?”
櫻十八渾身一震,駭然望向公子:“你……你如何知道?”
公子淡淡笑道:“除非如此,你不會如此謹慎小心。”
櫻十八訝然良久,忽而一笑:“我以為已經習慣了你聰明,卻不料還是習慣得不夠。”
“佟氏的女兒,難怪如此耀武揚威。”公子沉聲道,“十八,我難得告誡旁人,今日告誡你一句,切莫與佟氏太近了。”
櫻十八道:“我一個六扇門內的江湖草莽,怎麼拉扯得上佟氏?”
公子略得意地道:“你還是莫要以為自己能瞞過我為妙。”
櫻十八撓頭道:“罷了,你知道便知道,還能把我怎樣不成——你放心,我不是傻子,外戚自古都是沒有好下場的,我怎麼會去攙和他們?”
“你不攙和他們,他們卻想著要拉你下水。”公子道,“你最好狠狠得罪一次佟氏,日後佟氏毀了,你才好平安順遂,否則佟氏尚在你便如魚得水,日後他們大勢一去,你定然下場淒涼。”
“我從沒想過自己還能撈到個好下場。”櫻十八神色一變,“你是否知道了什麼?”
“母強子弱,父族式微。”公子冷笑,“還能怎樣?”
櫻十八默然。
“佟氏總是要毀的。”公子道,“那些與佟氏為敵的如今都正淒慘著,你若是在此時大搖大擺從他們眼前走一遭,他們十成十把你當作佟氏的同黨——人在極端憤怒和仇恨的時候,往往是不用腦子沒有理智的,若你不想將來被他們冤枉得有苦無處訴,便聽我的,找個機會在姓佟的麵前說兩句不好聽的,哪怕下獄一回,總強過將來冤死。”
櫻十八歎道:“我隻怕連累六扇門。”
“隻要皇帝還是晉楚家的人在當,六扇門就無礙。”公子篤定道,“六扇門之所以存在,是因晉楚家想伸手至江湖,佟氏乃是士族,最看不起的便是江湖草莽,除非他們已經當上皇帝可以任意施為,否則六扇門絕不是他們第一個目標,何況……”公子忽然意味深長地一笑,“誰叫你以櫻十八的身份得罪他們?”
櫻十八轉臉,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公子。
“你接著裝。”公子嗤笑道,“我看你裝到幾時。”
櫻十八木然道:“何曾裝了?我不是已經告訴你我姓荊?”
公子但笑不語。
他們此時正坐在花園裏的石桌兩邊,石桌上擺著幾碟細巧點心,兩隻大小不同的杯,一壺茶,還有一壺酒。
酒甕的碎片已經被清理幹淨,如今九州風雷和刺客都已經醒了酒,在公子的微笑之下尷尬不已地躲了出去。
櫻十八自己斟了一杯酒:“這才叫賞花品酒。”
公子自然知道他是在有意回避身份的問題,卻也不揭破,淡淡道:“恐怕不是。”
“為何?”櫻十八嗅了嗅酒香,露出滿意的神色,“你不如說是因為自己不能喝酒在嫉妒我。”
公子瞥了自己的茶杯一眼,竟默認了櫻十八的調侃之言,歎道:“若不是薛前輩不在,我連茶都不用想。”
“你病得真是古怪。”櫻十八目光掃過他本人深冬都不見得會上身的厚衣裳,調侃道,“難為你裹得像個粽子一樣還能騙那麼些大小姑娘眼不錯瞅著你。”
公子橫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又笑了起來:“這些大小姑娘有些是想要我的秘密,有些是想要我的命,隻是不知道,現在這個是想要什麼。”
櫻十八笑道:“她想必是為了蘇肅的心。”
二人相視一笑,各自幹杯。
這話他們說的旁若無人。
但其實,他們身邊還是有人的。
蘇肅憋悶了許久,忽然道:“不是。”
櫻十八笑道:“你何必不好意思?”
蘇肅臉色青青白白變換了許多次,悶聲道:“她是為了找她母親。”
櫻十八詫異道:“不是父親麼?”
蘇肅尷尬道:“她母親失蹤已久,父親去找,故而……”
櫻十八恍然大悟,點頭不已,忽然眉頭一皺,故作疑惑:“這……你是怎麼知道的?”
蘇肅自然看得出櫻十八是在蓄意引他說話,聞言淡淡瞥了櫻十八一眼,並不答話。
公子笑道:“誰都瞧的出你是想調笑他與薛蘭,你還指望他上當?”
“我不指望他上當,隻是我現在若不說些什麼,心裏就會覺得很不舒服。”櫻十八一聲輕歎,“如果九州前輩在此,我就會揪住他不放了。”
“你要揪著我做什麼?”九州風雷應聲而響,他從藏身之處跳出來,大聲吼道,“我可沒有跟什麼姑娘不清不楚!”
蘇肅冷冷道:“前輩想來是還沒有醒酒。”
九州風雷哼哼著昂首挺胸地走開了。
公子失笑:“他方才不是避開了我們麼?”
“他與那個刺客在此地拚酒,自然不可能隻喝一翁。”櫻十八大笑道,“他定是回來找那些酒,卻恰好被我們堵住了,所以隻好藏起來——隻因他偷了你的酒,心裏愧疚極了。”
走出幾步的九州風雷暴跳起來:“誰偷了酒?分明是那小子請老子喝的!”
公子安撫道:“九州前輩莫要生氣,十八此時心中煩躁,見了誰都是要刺上兩句的,前輩還是不要與他一般見識。”
這些話卻被淹沒在了九州風雷的大嗓門之下,他又大聲對櫻十八道:“何況況卓家小子不能喝酒,我替他喝了,豈非是替他解決了一個麻煩?”
公子不由歎道:“早知我不開口也罷……不知前輩為晚輩解決了什麼麻煩?”
九州風雷大笑:“你整日對著那些酒,心裏想喝,貓撓一樣的癢癢,我替你喝掉了酒,你便不用難過矛盾了不是?”
公子失笑,他搖搖頭,不知說什麼是好。
然而九州風雷的話還沒有說完,他甩了甩已然殘疾的左臂,問公子道:“你這小子的病,可有老子的手臂難醫一些?”
公子一怔,笑道:“前輩這話倒真是不好回答,一個是外傷,一個是髒腑病症,如何比較?”
九州風雷想了想道:“我前次狠狠誤會了你,把你遠遠地綁了去,聽那四個小子說,你竟然因此發了病?”
公子不答,淡淡道:“前輩豈非也失了半條手臂?誤會之事,還是不要再提。”
九州風雷道:“我上了旁人的當,跟你本就沒什麼相幹。”他想起假的風華居士和並未死去的老鬼,臉色陰了陰,“況且你要賠給手臂,也是老子自己不要。”
櫻十八沒聽過這段典故,不由看了公子一眼。
公子不語,默默飲茶。
九州風雷大聲說道:“你這人生了重病,可有求醫?”
櫻十八笑道:“神醫薛竟可不是剛離開?”
“我已經問過了他,他連我的手臂都治不了。”九州風雷言下之意,是覺得公子這病比他的手臂還難治,或者說,他這手臂,治起來比公子的病容易多了。
櫻十八聽著古怪,皺眉道:“九州前輩究竟是想說什麼?”
九州風雷笑道:“我曾聽聞蜀中有秘寶,乃是前朝一異族首領所留,金銀財寶全都沒有,卻隻得一件曠世奇珍。”
公子聞言放下茶杯,笑道:“前輩莫非要說那奇珍能治晚輩的病?”
九州風雷大笑:“不錯!正是如此!我離了青衣羌又來此地,本就是為找那奇珍……”
櫻十八聽到這裏,想起自己對公子所言九州風雷幾班為冤枉他那一遭也當來此的等等言語,不由偏過頭,咳嗽了兩聲。
九州風雷莫名地看他一眼,又道:“我這手臂說不準便能被那奇珍治好了,你的病,也不是不可能,不若我帶路,你們也一同去找那寶貝如何?”
他語氣甚是篤定,完全沒有所言的“說不準”“可能”的意味,卻好似早就對此確信非常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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