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19 更新時間:12-07-03 12:53
再醒來已經是燭光搖曳,以沫隱約看到有人穿了一身黑衣,在昏暗的燭光下輪廓模糊不辨。滿室寂靜,了無聲響,以沫揉了揉眼,才看出竟是廉相濡。
他正閉目左靠著矮櫃邊,以沫忙把頭扭轉向另一麵,不去看他,心卻怦怦亂跳,惴惴不安,比撞破清王和李景瑤的時候還尷尬不已。
許是聽到有響動,廉相濡緩緩地睜開眼,以為以沫隻是翻身。他放輕腳步的走到軟椅邊,把滑落到她腰間的毛毯又往上拉了拉,蓋嚴了她身子,剛要轉身坐回去,就聽以沫打了一個大噴嚏。
以沫又連打了兩個噴嚏,一時慌神扭頭看他,幽暗中,他一雙深眸毫無暖意,薄唇如削,似乎夾雜了嘲弄,聲音卻極其溫和,“既然早醒了,怎麼不起來?”
四目相對,各自有些失神。
如緞烏發綰以玉簪,那玉簪與當初送她的白玉釵如出一轍,隱隱散發著柔光,顯得他濃眉飛揚,眸如墨淵,像是能把人吸進去一樣。廉相濡的俊逸出塵之姿向來為人所知,可此時以沫還是不禁一時窒住,無法說出言語,而他亦不語,隻是看著以沫,目色逼人。
以沫坐起身,眉目之間帶著疑慮,心裏慌張極了,低聲辯解道:“我是剛醒的。”
說完,才堪堪地想起壽宴的事情,她猛的站起身,卻見廉相濡轉身往門口走去,以沫連忙問:“現在什麼時辰了?”
他也不說話,默默的出了屋子,屋裏又是一片安靜,以沫跑到窗邊望向水渠對麵,碧恒閣裏的人在陸陸續續往綿禧宮正殿的方向移去,怕是下午各家小姐展藝的環節已經過去了。冬日天黑的早,這時的天空也剛剛擦黑,想這屋裏暗黑一片應是廉相濡讓人照上了黑布。
“小姐您可算醒啦!”拾年推門而入,笑著說:“快準備一下吧,下午前麵可熱鬧了,這會兒大家都往正殿那麵去開宴呢!咱們快收拾收拾,一會兒夫人該來催了!”
以沫關上窗子,問:“娘知道我在這兒?”
拾年拿出火折子把屋裏的宮燈都點亮,以沫一時不能適應,擋著眼睛,聽見拾年說:“廉少主早就讓人去告訴夫人說您在少主這裏了,夫人這才放的心,而且我聽東海說,夫人早上剛來那會兒就一直在禧貴妃的寢宮裏同別家的夫人們話家常,估計不知道咱們和公主起了衝突的事。”
以沫眯著眼睛,而後慢慢看清放在靠牆一側四角桌上的東西,快步走過去,伸手抓起那個翡翠繡鈕的金狐腋皮大氅,說:“這是什麼!”
她問的急切,拾年回頭,看到以沫一雙秀目圓睜,也不知道她為何如此嚴肅,不過是件衣服而已麼,拾年說:“是您剛睡後不久,廉少主回來的時候一同帶來的,”然後又順帶伸手指了指旁邊幾樣飾物,“那幾個也是。”
忽然回想起月初在華城郡藺家老宅門前,她問他要東海獵回的一窩金狐做裘衣,他那時分明說太後身子不好,要做了裘衣討她開心,怎麼今日這裘衣就到了自己手裏?
拾年見以沫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眼見時間就快不夠了,也不管她想沒想出什麼頭緒,拉著以沫坐回軟椅上,笑道:“小姐有什麼要想的就閉上眼睛想,奴婢可要抓緊時間好好打扮小姐呢。”
以沫也不說話,想來重新梳妝也是廉相濡的意思,她隻是看拾年熱火朝天的樣子很有意思,就當真閉著眼睛任由拾年忙活起來。
單是一支金頂壓雀搔頭斜插發髻右側,頂花以白玉作瓣,紅寶石作蕊,傍有金絲蝶蝶須嵌珍珠,發髻尾端以刻著蝶紋的金圈環固,零零星星的幾隻珠簪隱在發絲中,隻為固發而用。原在眉心貼的花鈿金片兒也被拾年換成了單單的一根細金鏈纏繞額上,以沫看了看鏡子以為這就算完了,哪想拾年又跑去把金狐大氅下壓著的幾件新衣服拿出來,不由分說的又為以沫換上,最後,以沫見這全套的新行頭遠不及原來的華美,不禁問:“這身真的合適麼?”
拾年撓撓頭,笑道:“廉少主說,這就是最合適的了。”
以沫見拾年回答時神色別扭極了,料想廉相濡原話一定不是這樣的,就說:“你再說謊話哄我,小心我當真再也不要你跟著我了。”
拾年一急,雖然心裏實在無比糾結,可還是說了實話,“廉少主說……說隻有那些總上不去大場麵的才非要穿金戴銀,以為這樣就能顯出來點什麼,卻不懂那真正的貴氣是要用氣度彰顯的。小……小姐,你別生氣……”
以沫方才還為他把那件金狐大氅送給自己而有些感動,此刻心裏卻隻單單的剩下無盡的腹誹,她不禁暗咬牙槽,心想,好個廉相濡,這是拐著彎的訓斥自己之前的那身裝扮一看就是上不得台麵,可轉而又想,他為自己尋來這身裝束,難不成是肯定了自己尚且算是有氣度?
以沫搖頭淺笑,他向來話中有話,自己何苦費心理解,全當做是為自己好便是了。
拾年看著以沫先是一臉憤恨,後來又有了笑模樣,隻覺得她和廉少主果真都是一樣的怪,就像她之前奉命去取毯子,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廉少主站在小姐的軟椅旁,一會兒是淺淡的笑意,一會兒又是凝著眉,即使站的遠,拾年都能感受到那股不容人忽略的痛楚。
拾年看著以沫納悶,三皇子有什麼好呢?再好又怎麼會有廉少主好?她不了解三皇子,但是她能確定廉少主是最好的好人,小姐也是最好的好人,好人就是要跟好人在一起的不是麼?拾年傻傻的想。
“想什麼呢?”以沫笑道,“不是剛才還說著急麼?”
拾年從自己的思緒中抽出,嘿嘿的笑了幾聲,轉身去拿那件金狐大氅,以沫說:“別拿了,我還穿原來的那件。”
“那件髒了,小姐。”拾年指了指搭在另外一麵衣架上的狐白絨裘衣。
以沫微笑著說:“大黑天的誰能看見,再說一會兒入了正殿就能褪下來了,沒關係的。”
穿好衣服,拾年拿起一盞宮燈用燈杆挑起,把門打開,跟在以沫身後的出了屋。
外麵不知何時又下起了大雪。以沫低著頭往前走,沒走幾步,隻見廉相濡正斜靠著欄杆,向遠處一座座燈火通明的宮殿眺望,東海在他身邊默默的撐著遮雪傘。他身姿如同泥塑,一動不動,一身墨色大氅,像是要與這黑夜融合了一般,以沫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
可能是聽到門開的聲音,他沒有回頭,依舊是那個姿勢,問:“這皇宮,你喜歡嗎?”
飄到臉上的雪很快融滑掉,以沫忽然覺得臉上濕濕的,好像這雪都沾染了他的悲,不容她忽視,不容她不理,以沫說:“不喜歡。”
“哦?”他聲音起了一絲波瀾,而後依舊是一貫溫潤的聲音,“我以為你會喜歡這裏。”
因為趙沐桓?以沫不自覺的搖搖頭,想起他是背對著自己,看不到,以沫說:“沒有。”
他不再說話,寒風吹起他大氅下擺的衣袍獵獵作響,以沫繞在嘴邊的話說不出口,她苦笑,怎麼說出口呢?明知他的心意,說出口怕給了希望,日後終要負他,不說,看著他透著絲絲淒涼的背影,心裏又是翻江倒海的一陣陣疼。
終於,他直起身回身,淡淡凝視著身前的她,如水的目光漸漸透出一絲可以稱之為不滿的神色,而後快走幾步到以沫跟前,問:“那不是你喜歡的金狐麼?為什麼不穿?”他原本像是死寂了一般的目光轉眼間變得如有暗火燃燒,灼得人眼刺痛。
以沫不敢多看,就像怕那火能燎到自己的心裏,她低下頭,側首道:“那不是我的。”
廉相濡身姿筆直,僵硬的站在她的麵前,他直直的看著她,像是要把她看穿,看穿一個女人的心怎麼能如此之狠,而且是隻對他一人這般狠。
東海上前用傘為廉相濡遮雪,主人的身子還沒有完全恢複,之前在外麵已經凍了好久,此時東海看廉相濡一張臉氣的煞白,心急的說:“主人快和小姐去正殿吧,剛才來人傳話,壽宴就快開始了。”
廉相濡看著以沫倔強的一張臉,留不得半絲情麵,一時壓不下怒火,沉聲說:“去把衣服拿來!”
以沫猛然抬頭,沒想到他會氣成這樣,若是往常,他定是順著自己的想法,此時迎上他的一眼深邃,以沫微微揚起聲音,說:“我說我不!”
廉相濡不說話,拾年進退兩難,正不知道該怎麼辦,卻見廉相濡竟抬眼看向自己,壓低了聲音怒喝道:“我說去把衣服拿來!”拾年嚇得連忙舉著燈回去拿衣服。
忽然沒了燈火照著,以沫看著擋在身前的廉相濡,以及他身後的東海,心想反正想跑也跑不掉,便把眼睛一閉,索性不去看他。也隻是一會兒,身後響起拾年懦懦的聲音:“少主……衣服……”
他說:“穿上。”
以沫依舊閉著眼睛不說話,還把身子側向了另外一邊,廉相濡說:“這是你自己不穿的。”說完,便把她的身子扳了過來,動手解她脖子處的裘衣掛扣。
以沫睜大眼睛看著他,如同第一次見到一般,廉相濡……他……他……居然敢對自己動起了手腳!
以沫還在震驚中未來得及反應,狐白裘衣就被扯了下來,隻是微微一涼,馬上又一件覆了上了來,她瞪著眼睛看著廉相濡,一片陰暗神色中他臉上是觸目驚心的蒼白,以沫一下子就心軟了下去,任由他為她把一排翡翠紐扣一一係緊。
看他弄完,以沫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的時候,廉相濡卻再也不看她一眼,轉身幾步,黑色的衣角就消失在閣樓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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