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74 更新時間:12-05-13 21:52
沈召南獨坐在櫃台前,有些怔怔的神色。
柏舟已經十一歲了,這個年紀,也該想想,要為他擇一位名師了呢……新河也需要一位先生,教她念書才好……
正兀自想著,樓梯之上隱約傳來了腳步聲,沈召南不由循聲望去。
嘉慶坊建在二樓,那樓梯倒是有些年頭,踩上去總會發出細細的聲響,似陳年的木板在輕輕呻吟。
別樣的滋味。
卻並不惹人厭煩,反而有種愈加寧謐之感,配這古玩店,倒也是不錯。
幾聲過後,門前現出一角白衣。來人收了傘,輕輕置於一邊,方邁步走了進來。那腳步也是極輕的,聽得出來,這人輕功不差。
沈召南頗有幾分詫異,臉上卻沒露出來,見他走到近前,方頷首道:“秦公子,可是要買些什麼?”
白衣少年眉清目秀,年少煥然,正是那日見過的秦煥然。
“隨意看看。”秦煥然輕輕勾了唇角,臉上神情似笑非笑的,鳳目微彎。
他撐手支在梨花木的櫃台上,笑道:“不買東西,便不能進來了麼,嗯?”
沈召南不由微微蹙眉,溫緩地道:“秦公子說笑了,既如此,請隨意看看吧。”
這少年,倒不似那日看過的乖巧啊……
秦煥然又是一笑,果真踱步慢慢看了起來。待瞧了一圈,便又轉回了櫃台,低頭看了看沈召南懷裏的沈新辭,哂笑道:“你這妹妹,怎的這般能睡?自豐樂樓睡到這個時辰,還不醒?”
沈召南聞言,不由一愣:“你怎知我妹妹從豐樂樓睡到這時?”
秦煥然卻不答,隻是看著他,問道:“你抱了她這麼久,手不酸麼?”
仍舊是那般專注的目光,直接看過來,卻並顯得不突兀,甚覺親切,仿佛似曾相識。
“還好,我抱慣了。”沈召南本能地答道,答完之後眉心皺緊了些,也不再問他,隻是淡淡地看過去。
秦煥然本因他答話而露出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情來,此刻見他這般神色淡淡,倒是有些愣住,隨即眼底露出些莫名的顏色來。
“我方才也在豐樂樓,看見你抱著她出來的。”
聽少年聲音似有幾分委屈,沈召南的神情便溫和了些,心下有些抱歉。
不管如何,這少年曾在當日為他父親上過一炷香,總算有幾分情分。不過是句玩笑意味的話,何必當真?
如此一想,見秦煥然態度親昵,沈召南也不好再這般生疏,便與他閑談起來:“今日落了雨,你怎的不待在家裏?”
他態度溫和許多,秦煥然的眉目立時便雀躍了些,笑道:“家中也是悶得緊,我想出來逛逛。”
沈召南微微頷首,輕輕笑道:“這倒是。”
到底是不熟絡,也無甚可說,沈召南頓了頓,隻好問道:“可有看見什麼喜歡的物件?”
問完就有些悔意,這話說的,倒似是自己迫不及待,想要與他做成買賣似的……分明不是那個意思……
秦煥然卻是絲毫沒在意,隨口道:“我不愛這些個東西,隻是在豐樂樓見到你,就跟過來看看罷了。”
“是麼?”沈召南心中愈發好奇起來,這秦煥然,倒真似從前認識過的人,怎的態度這般與眾不同。
還沒想出個頭緒來,忽聽得秦煥然問道:“誒,沈大哥,我聽我爹說,你參加了秋試,明年春日,是要去考省試的吧?”
沈召南因這句“沈大哥”怔了一下,而後眼底露出些微笑意來,心中那隔閡便去了七八,點頭應道:“是啊。”
秦煥然凝神看他:“那沈大哥,你是要做狀元麼?”
“狀元哪是這麼容易做的呢!”
沈召南有些啼笑皆非,想起這少年與弟弟柏舟也相差不到幾歲,心中便拿他當做孩子一般,隻笑道:“盡力而為便是,至於結果,是什麼便是什麼了。”
秦煥然聽他說的磊落灑脫,又是那般散漫含笑的神色,道:“這天下的舉子,但凡考了科舉,沒幾個不想做狀元的。”
略想了想,他又說道:“待我日後長大,若是不考便也罷了。我若考了,定要拔得頭籌才行!”
沈召南瞧著這少年眼裏閃耀的驕傲之色,不由讚道:“秦公子真是好誌氣,想必將來定是人中龍鳳,召南自當拭目以待。”
“不過我爹不讓我今年去考。”秦煥然忽的垮下了肩,神色有些懊喪,“他說我太小了,不希望我這麼沉不住氣。”
沈召南便溫和笑道:“你今年才十四歲,晚些去考,也是不妨的。想來令尊是不希望你太過鋒芒畢露吧,免得招搖了些。”
“也許。”秦煥然不置可否,隻輕輕一笑,對沈召南說道:“沈大哥,若是你明年春天做了狀元,那兩年後的秋試,我便也要去考,定能和你一般!到春闈之時,我也是十七啦,正好是你這般年紀呢。”
聽他說的認真有趣,沈召南忍不住彎了眉眼,笑著應道:“那我們一言為定,便是為了你這話,我定也要努力做了這狀元。”
秦煥然眼神一亮,伸出手來,挑眉道:“那咱們擊掌為憑?”
沈召南知他當了真,也真真起了興致。他人雖則溫潤謙和,骨子裏最是傲氣,當真便伸出手掌來,與秦煥然輕輕一擊。
怕擾到了新辭妹妹。
二人相視一笑,秦煥然與他拉拉雜雜閑談片刻,便告辭了。
待小時與車夫來了,帶著沈新辭回府的沈召南,想起那一擊,嘴角猶自含著幾分笑意。
那少年,著實討人喜歡呢。
轉眼便到了冬月二十四,這日是交年之時。父親新喪,沈召南便按習俗,夜間請來了相國寺的僧人誦經,準備酒果送神。
待諸事了結,送走了僧人們,已是夜深了。
沈召南推開了房門,分別在弟弟妹妹們的床底下,點了一盞小琉璃燈。
若不“照虛耗”,怎能得平安呢?
少年獨自立在中庭良久,方自回房歇了。
開了春,省試就要開始了。
方柏舟推開書房的門,大步邁入大哥的書房,待到了近前,便是一副規矩老實的模樣。
“大哥,你找我?”
他雖頑皮,在沈召南麵前,倒是一貫乖巧聽話得很。
仔細想來,沈家的孩子都是這般。
沈召南放下書,溫聲笑道:“柏舟,我有事要與你說。”
“大哥請吩咐,柏舟聽著呢。”方柏舟不過老實了片刻,便嘻嘻一笑,又是往常那靈動的神色。
沈召南隻笑了笑,眸光甚是寵溺:“明日我便要去貢院參加省試,按慣例,三日不得出來。你如今也大了些,我不在的這三天,你幫著忠伯和奶娘好生照顧妹妹和家裏的事。另外,嘉慶坊若有事,你也跟著路掌櫃去見識見識吧。”
“大哥放心,妹妹們和家裏交給我就好了。”方柏舟燦然一笑,十二歲的少年拍拍胸脯,驕傲地道:“這點小事,包在我身上啦!”
沈召南瞧著好笑,弟弟這般情態,雖則孩子氣了些,倒也是可愛得緊。
略想了想,沈召南又道:“柏舟,還有件事,大哥要先知會你一聲。”
方柏舟好奇道:“什麼事啊,大哥?值得你這麼認真地要與我說。”
“此事關乎你的前程,自然不能大意。”沈召南走到方柏舟的麵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方溫和問道:“柏舟,你如今已是十二歲了,也該仔細想想日後想要做什麼了。”
他長歎一聲,又道:“柏舟啊,現下爹娘俱不在了,大哥便是一家之主,不能不掛念此事。”
沈召南凝視著弟弟的眼,問道:“柏舟,你是願意從文,還是習武?”
方柏舟想也不想,拉了沈召南的衣袖,直接便道:“大哥,柏舟願習武。念書作詩這等文縐縐的事兒,難是不難,卻無聊得緊,我不喜歡。”
“你這孩子,倒是心氣兒不低啊。”沈召南低低笑了起來,聞得弟弟所言,“念書作詩這等事不難”雲雲,不由有些好笑。
當真是娃娃心思,無甚耐心啊……
這話若叫天下的書生聽了去,不知要吐出幾口老血來呢。
“也好,你既願意習武,大哥自當成全。”沈召南頷首笑道:“不過大哥從前教過你劍法,我瞧你練著不太趁手。這樣吧,待殿試之後,我入了仕,怕是沒那許多空閑來教你,不如我為你找個好師傅,如何?”
方柏舟頓時雀躍起來:“好啊,多謝大哥。”他興奮了片刻,迫不及待般問道:“那大哥,你要找誰做我的師傅呢?”
“柏舟……”沈召南頓了片刻,摸了摸弟弟的腦袋,輕聲道:“你可知自己的身世?”
少年的神色略黯然些,點頭道:“爹與我說起過。”
方柏舟並非沈夢溪的親生子,他原是沈夢溪舊日知己的孩子。方氏夫婦皆為江湖中人,少年時,他們曾對沈夢溪有恩,一貫交情不淺。後來夫婦二人雙雙死於江湖仇殺之中,臨終前將幼子柏舟托付於他,囑他好生照料。
沈夢溪本是仗義之人,對方又於己有恩,便痛快應下。
如此,方柏舟自繈褓之時起,便是長在沈家,早已與沈夢溪親子無異了。待他大了些,沈夢溪便將他生身父母之事,一一說與他聽,便是希望,他可以記住自己的身世,莫要忘了父母的生育恩情。
沈召南見弟弟感傷難過,拍了拍他的肩,溫聲道:“柏舟,莫要難受了。大哥從前遊曆江湖時,曾奉了爹的吩咐,去那雲蒙山拜見了白帝師傅。他與你父母乃是知交,又是你生母的師兄,很是掛念於你。”
“白帝叔叔!”
方柏舟頓時歡喜不已,對這位得了空便會來看望他的叔叔,十分思念。
“是啊。”沈召南不由笑了,繼續道:“白帝師傅劍法高明,乃是江湖上的一流劍客。我已去了信,待殿試之後,白帝師傅自會來接你去雲蒙山,到時你便跟著他,好好學藝吧。”
方柏舟聞言,又是不舍,又是開懷,最後拉著沈召南的手,撇嘴道:“那我豈不是很長時間都不能回家啦?”
“不會的,柏舟若是想家,回來便是。”沈召南笑了笑,語氣甚是疼愛,“不過跟著白帝師傅,可要好好學功夫,不許偷懶跑回家,可記住了?”
方柏舟揚眉道:“大哥放心,柏舟絕對會學一身好功夫回來的!待他日我在江湖中闖出一番名頭來,再叫大哥瞧瞧我的本事!”
沈召南笑而不答,眼底神色更顯溫和疼愛。
方柏舟苦惱地想了片刻,方道:“大哥,那我先回去了,我去與新河說說,她定是羨慕我!”
“去吧。”
沈召南揮揮手,由著弟弟跑出去,這才重又準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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