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前塵如殤

章節字數:7617  更新時間:12-05-10 0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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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大人。”

    “如風,你來了。”秦玉堂回身看向白如風,微微一笑,道:“坐吧。”

    白如風一時不知秦玉堂這次為何喚他,便問道:“大人可是有事要吩咐麼?”

    秦玉堂坐下,右手微微晃動茶盞,神色溫和,卻透著一種難以捉摸味道,緩聲道:“也是,也不是。”

    白如風微怔,隨即道:“屬下愚鈍,請大人指教。”

    秦玉堂低頭凝視手中耀瓷茶杯,巧如範金,精比琢玉,青釉溫潤晶瑩,刻花瀟灑優美,不愧是耀州瓷。

    白如風追隨秦玉堂已有數年,知他心機過人。此刻見他微笑不言,明白他心中定是有難以思量之事,也不開口。

    有頃,秦玉堂才抬起頭,溫聲道:“半月後靜王便會抵京,接下來的時間你要密切注意孟將軍的舉動,不可掉以輕心,明白麼?”

    “靜王抵京?”白如風一驚,不由道,“若無要事,遠地王爺是不能隨便回京的,更何況,靜王他素有不臣之心,怎會貿然回京呢?”

    秦玉堂微笑道:“靜王回京,自然是因為有要事,且是官家親自下旨召回,他若不來,便是抗旨欺君,這可不是什麼小罪名。”

    “這是何意?屬下不明白。”

    秦玉堂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白如風,悠悠道來:“今日上朝,官家已經宣旨,加封德馨公主為惠國公主,賜婚給鎮遠將軍孟君道,責孟將軍一月後與越國公主大婚。”

    “什麼?”白如風猛地站起,滿目震驚。

    秦玉堂似是早已料到他的反應,揮手示意他坐下,徐徐道:“這惠國公主是先帝最小的女兒,亦是官家與靜王最小的妹妹。公主大婚,靜王自然是要回京來觀禮的,不然於禮法不和啊。”

    白如風一時困惑擔憂至極,此時也顧不得尊卑上下,急急問道:“秦大人,官家為何會忽然指婚?孟將軍回京不久,這公主與孟將軍素不相識,官家怎能隨意……”

    “慎言,如風。”秦玉堂望向白如風,微微搖頭。

    白如風自知失言,但心急之下,也無法似往日般從容鎮定:“大人,您可知官家為何要這麼做?”

    見白如風焦急失態,秦玉堂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白如風與這公主,果然關係匪淺。

    秦玉堂沉聲道:“此事並非官家一時心血來潮,而是思量多時的決定。孟將軍手握兵權,官家自然不希望他與靜王為伍。為今之計,便隻能穩住他,惠國公主是當今聖上的幼妹,亦是唯一的待嫁公主,身份高貴,下嫁於他自然是天大的恩寵,這樣,孟將軍的立場便微妙了。”

    “可是,惠國公主與孟將軍素不相識啊!”白如風霍然質問道,“這樣的姻緣,豈會是好事!”

    秦玉堂深深地看了一眼白如風,道:“我果然沒猜錯,你與公主竟是相識的?”

    白如風一番怔忡,喃喃道:“怎麼會如此……不該是如此的……”

    “如風!”秦玉堂溫聲斥道。

    白如風恍然回過神來,澀聲道:“屬下失態了。”

    秦玉堂的語氣複又轉成溫和,徐徐道:“本官不管你與那惠國公主有何淵源,總之此事已定,你切不可再妄生事端。我交代的事情,務必要做好。”

    “屬下明白。”白如風漠然答道。

    見他仍是一派失魂落魄的樣子,秦玉堂有些不忍,緩聲道:“如風,皇家事務詭譎,非你我常人可以揣度,你不可妄動,明白麼?”

    白如風緩緩抬起頭來:“如風,不會給大人添麻煩的,大人盡管放心便是。”

    “如此甚好。”

    秦玉堂起身推窗看向門外荷塘,雨如珠簾,落於殘荷之上,參差錯落,清幽如曲,此景甚是蕭然。瞥見白如風步伐不若往日從容,秦玉堂淡淡歎一聲。

    一霎荷塘過雨,明朝便是秋聲。

    夜深,將軍府。

    展承光看著坐在樹下的白如風,終於忍不住上前,對白如風說道:“如風,你已在此枯坐了一個時辰了,究竟發生何事了?”

    白如風略帶茫然地看向展承光,滿目憂思:“展大哥?”

    展承光見狀更加擔心,溫言安撫道:“究竟出了何事?可否與展大哥說說?”

    “說說……”白如風低低道,“此事要從何說起?”

    往事斷腸,說與不說,都是傷心。

    展承光坐到白如風的身邊,神情誠摯,目光深處隱約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宛轉顏色,:“你想從何說起,便從何說起。展大哥不是早就告訴過你,無論發生何事,我還在。”

    白如風怔怔地望向展承光,恍惚間,幼年與展承光相伴的場景在腦中走馬燈花般閃現,盡是溫情。一起念書的時候,一起玩耍的時候,一起調皮的時候,一起闖禍的時候,夜裏抵足而眠的時候,一起聽母親講故事的時候,一起與父親叔叔學功夫的時候……一幕一幕,都是歡顏,沒有憂愁。想著想著,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久埋在內心深處的纖弱身影。

    “若水……”

    “若水?”展承光卻是一怔,有些不解,“若水妹子?你想起了若水妹子,所以才忽然這般失常麼?”

    想到若水已死去多年,如風身為兄長,自然是傷心的,隻是,好端端的,為何會忽然憶起若水呢?

    展承光疑惑地皺了眉。

    白如風深呼吸一次,緩緩道:“若水,並沒有死。”

    “你說什麼!”展承光頓時大驚,既而更加困惑,神色不由凝重起來,追問道:“如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為何要說若水沒有死?年年陪你一道拜祭叔叔嬸嬸,若水的墳墓,我是親眼見到的!不是你親手安葬若水的麼?”

    倘若若水沒死,如風為何不去尋她?若水而今人又在何處?若水是白家嬸嬸唯一的女兒,假使她真的平安,自是最好,隻是如風這般失常,又是為何?

    展承光一時百思不得其解。

    白如風見他驚訝如此,不由苦笑道:“展大哥,你聽我說……”

    “好,你說。”雖則意外,但展承光畢竟素日便是沉穩之人,一瞬間的震驚之後,很快就冷靜下來。

    白如風低下頭沉默片刻,似是在考慮要從何說起,展承光知那定是一段十分不堪回首的往事,也不催他,隻在一旁耐心等候。

    有頃,白如風的聲音才緩緩響起,略帶一絲苦澀和沉重。

    當日展承光被白遠青送走之後不久,白夫人便發現自己有了身孕,夫婦二人十分開心。白如風原本因為展大哥的離去而悶悶不樂,聽到娘親有孕,不由也開懷許多。不料,正當白夫人懷胎八月的時候,夫君白遠青亦因公辭世,白夫人得知消息後當場暈倒,是夜便早產了,生下一名女嬰,便是白如風的妹妹白若水了。

    “……所以,若水她一生下來就體弱多病,“白如風用力地握住明月光,緩緩訴說道,”娘本就因爹的過逝而十分傷心,再加上生若水之後失於調養,身子也差了很多。爹死後,家裏的境況大不如前,娘靠著替人洗衣刺繡換些錢辛苦撫養我和若水,身體越發差了,沒幾年,也過逝了。”

    說到這裏,白如風微微側過頭去,忍不住紅了眼眶。

    白如風向來心性淡漠,但他幼年喪父,少年亡母,獨自撫養小妹,著實體會過一番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平日不覺,此刻回想舊事,又是在大哥麵前,難免有些失態。

    展承光拍拍他的肩膀,低聲歎道:“白家嬸嬸自幼待我如親子,臨終前我也未能見到她一麵,實在是不孝得很。”

    白如風強笑道:“娘若泉下有知,見你如此掛念她,定是十分高興的。”

    “嗯,我知道。”展承光握住白如風的手,溫聲道:“別太傷心了,後來呢?”

    白如風便繼續說道:“娘臨去前曾告訴我一個秘密,囑我要好好保守,不可忘記,日後若有機會,定要完成她的遺願。”

    “什麼秘密?”展承光直覺這與若水未死的是大有關聯,立即問道。

    白如風搖搖頭,並未回答:“娘過逝後,剩下我和若水相依為命。若水年紀小,又體弱多病,我那時隻有十幾歲,隻能靠上山打獵砍柴來撫養若水,日子過得十分拮據。好在若水自小便乖巧懂事,稍大些就開始操持家務,十分聰慧能幹。”

    說到這裏,白如風臉上便有了淡淡的笑意,目光寵溺而疼惜。

    展承光知他與若水兄妹情分不同於尋常人家兄妹,便也溫和笑道:“雖然我來沒有見過若水妹子,但是聽你這般言語,也能想到,她定是十分好的女孩子。”

    “是啊。”白如風悠悠一歎,柔聲道,“妹妹她從小就聽話,懂事得不像個孩子。她身體不好,我總不許她幹太多的活兒,可是她洗衣做飯,料理家務,樣樣都收拾得妥妥帖帖,那些鄰居的嬸嬸婆婆,沒有一個不誇她呢。她力氣小,洗完衣服擰不動,我便不讓她洗,叫她放在一邊等我回來自己洗,可是你猜她如何?”

    展承光看向白如風眼裏滿滿的笑意,溫和一笑:“若水那麼懂事,定是自己洗了吧。”

    “是啊。”白如風似是極高興,唇邊笑容越發深了,“我回來見到她把衣服都洗好了,心疼她,便責備她不聽話。結果你猜怎麼樣?哈哈,小丫頭居然睜著一雙漂亮的眼睛看著我說‘我沒有擰啊,哥哥,若水聽你的話,等著你回來咱倆一塊兒擰幹’。”

    白如風輕笑出聲,一會兒笑聲漸漸低下去,緩緩道:“若水真是一個好女孩兒,可惜老天不憐惜她。若水本就先天不足,加之家裏境況實在不好,溫飽尚不能及,哪有多餘的錢給她調養身體。若水八歲那年生了一場大病,家裏沒錢請大夫,我在藥鋪苦苦相求,大夫也不肯為我抓藥。那時候,若水都病得快要死了。”

    展承光不由問道:“那後來呢?若水的病,可治好了?”

    “自然是治好了。”白如風接著道,“那日在藥鋪,我遇到了秦大人。秦夫人有孕在身,秦大人便親自到藥鋪給夫人抓安胎藥,見我在大夫麵前下跪相求,於是動了惻隱之心,給了我一筆銀子,讓我請了大夫給若水看病抓藥,這才救了若水一條命。”

    展承光恍然大悟:“所以你後來藝成便報答了秦大人,這才入的刑部麼?”

    “算是一個原因。”白如風答道,“那時我已得到刀譜,功夫小有所成,若不是秦大人出手相助,大約我會去做些偷盜之事吧。”

    他深深地看著展承光,問道:“展大哥,你知我這般打算,可會看我不起?”

    展承光朗朗一笑,溫聲道:“怎會呢。我知你性情,就算是意欲為偷盜之事,你也不會傷天害理。何況,我知道你與若水乃是兄妹至親,血脈相連,為了救她,別說是你,便是換了我,也會不顧一切的。”

    白如風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來,道:“展大哥果然是如風的知己兄弟。那次秦大人所給的銀兩十分充足,我便趁此機會給若水好好補了一段日子。若水病好之後,身體也好了很多。那時我功夫長進,便開始闖蕩江湖,經常離家,一心想出人頭地,讓妹妹過得好一些,也是在那個時候,認識了大哥他們。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可是突然有一天……”

    “怎麼了?”展承光不由有些緊張。

    白如風臉上笑容漸漸隱去,緩緩敘述道:“有一天,正好我在外辦完事回家,突然有一個陌生的年輕人來到家中,說是我父母故人之子。我見他衣飾華貴,舉止雍容,不似尋常人家,想到我爹娘原來俱是宮廷之人,便有些疑心他來者不善。加之他似乎對若水十分有興趣,要知道,若水容貌出眾,年紀雖幼,卻已有傾城之姿,我擔心若水,便支開了妹妹,單獨與他交談。哪知,他竟對我說了一件多年前的秘事,正與我娘臨去前的交代不謀而合!”

    展承光的神情不由變得凝重起來,問道:“什麼事?”

    白如風沉默良久,才沉聲道:“若水她,並不是我的妹妹!”

    “什麼!”展承光大驚過後,質疑道:“這怎麼可能呢?”

    白如風緩緩道:“這其間別有隱情,你聽我說。展大哥你是知道的,早先我母親本是宮女,被分在靜妃宮中服侍。母親與父親自幼相識,青梅竹馬,隻是母親進宮為宮女,而父親則做了大內侍衛。後來是靜妃娘娘知道了他們的事,一時感動,於是便成全了我父母,不僅把母親許配給父親,還放了母親出宮。”

    “這我聽我爹娘提起過,確有此事。”展承光應道,雖還是頗為不解,但他已可猜到,此事多半,與這靜妃有關。

    白如風點頭道:“嗯,我也知道,可後來的事,卻是那個年輕人告訴我的。靜妃在宮中漸漸失寵,後來因謀害了先帝寵妃陳妃腹中胎兒,惹得聖上大怒,於是把她打入了冷宮。不想她與先帝仍有情分,在某一個夜晚,先帝一時散步到冷宮附近,聽到靜妃彈琴,一時感懷,竟又臨幸了她。可是這一夜過後,靜妃仍然被關在冷宮,並未被放出。”

    展承光歎道:“皇家之事,最是難測。”

    “也許。”白如風眉目間帶著略略譏誚的神色,“靜妃這夜之後,竟意外有孕,一時天子態度曖昧。當時的皇後,現今已故的太後十分厭惡此事,也擔心靜妃會產下男嬰,重獲聖寵,便要秘密除去她。靜妃產下公主的那夜,我妹妹剛出生不過三天,她的心腹悄悄將我母親帶入冷宮中。原是想讓我母親將這位公主帶出宮撫養,但是那是皇後卻聞訊趕來了。”

    展承光露出微微緊張的神色,急忙問道:“後來呢?若水可有事?”

    “便是那夜了。”白如風苦笑道,“靜妃於我父母有恩,我母親為了報答她,便咬牙將我那才出生三天的妹妹留下,偷龍轉鳳,將剛出生的公主匆忙帶出宮去。那位倒黴的公主,便是我家妹妹,若水。”

    “那真正的若水呢?她怎麼樣了啊?”展承光不由急道。

    白如風道:“我母親以為妹妹必死,傷心不已。沒想到過了一陣,宮中傳出消息來。說是皇後秘密處死靜妃,剛要加害小公主,恰逢皇上及時趕到,便轉了口風,留了公主一命。在聖上麵前,隻說是靜妃難產而亡,留下一名女嬰。聖上憐惜女兒,便不再計較靜妃的事情,下令宮中之人不再提此事,把剛生下的那位德馨公主,交給了皇後撫養。”

    展承光歎道:“真是天意,那麼那位德馨公主才是真正的若水了。”

    “是。”白如風繼續道,“娘知道後,雖然十分掛念妹妹,但知此事絕密,不可泄露,也隻能忍耐,悉心撫養我兄妹二人。她臨終前告訴我的秘密,便是這個,母親希望,將能如有機會,一定要知道宮中的妹妹過得是否安好。”

    展承光想了想,便道:“如此,那個去你家的年輕人便是為此事而來麼?”

    “正是,你一定想不到,那個人是誰。”白如風看向展承光疑惑後漸漸露出震驚神色的臉孔,一字一頓地道:“你沒想錯,那個年輕人,正是當今聖上!”

    “他……”

    “他不知如何查到此事,於是秘密來到了我家,”白如風沉聲道,“他問我,想不想換回我的親妹妹,真正的若水。”

    展承光皺眉道:“:他為何要如此?”

    “因為,真正的若水她……”白如風閉上眼,良久才睜開,緩緩道:“若水,身染沉屙,已經不久於人世了。”

    “你說什麼!”

    白如風死死地握緊了拳頭:“靜妃先前得寵,皇後本已十分憎惡她。公主並非她親生,皇帝也不十分在意這個女兒,那時專寵陳妃,皇後失寵,便暗暗對妹妹淩虐,以發泄怨氣。妹妹原本就是早產的孩子,底子薄,在宮中不受寵愛,沒能得到好的照顧,身體越來越差,最後竟病入膏肓了!”

    說完,白如風一拳猛地擊向身旁的樹幹,震得葉子承受不住,紛紛墜落。

    展承光上前握住白如風的拳頭,一時也無言以對,隻覺心中十分憋悶,說不出的難受憤懣。

    半晌,展承光才啞著嗓子道:“後來,怎麼樣了?”

    白如風聲音清冷,低低道:“我不知道該如何選擇,家裏的妹妹與我相依為命多年,我不能舍。可是宮中的妹妹,才是真正的若水,娘掛念多年,臨終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我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孤獨地死去。那個人告訴我,若水很早便知道真相了。後來,他帶我進宮,我看到了我的親生妹妹,一臉病容,憔悴如死。”

    似是再也無法承受這樣巨大的痛苦,白如風緩緩跪下,把臉深深埋進掌心。

    展承光亦跪坐下來,伸手抱住了白如風:“你不忍心,便接回了若水,對麼?”

    “是。”白如風的聲音壓抑的略顯沉悶澀然,“我接回了若水,而把我親手帶大的若水,交還給了她的親哥哥。剩下的日子,我獨自照顧妹妹,她這些年在宮中嚐盡了苦楚,病得太重了。若水回家後不到兩個月,便走了。她臨死前,對我說……”

    白如風眼神空茫,落在虛空的某個地方,似是重見當日,妹妹躺在病床上,最後彌留的淡淡笑容。

    哥哥,我好恨啊……

    神情蒼白如死的女孩子撕心裂肺地咳著,最後緩緩而笑,目光甚是平靜。

    可是現在,我做了錯事……

    妹妹,你沒有錯,不要說傻話。

    我是錯了的,但若水不後悔,若水想要哥哥,想要家……若水沒有錯……

    哥哥,哥哥,我才是你的若水啊……

    瘦弱的女孩子攥緊哥哥衣袖的手無力墜下,單薄的身體仿佛要隨風而去……

    若水,我的若水。

    白如風的眼淚,終於落在了展承光的胸前,打濕了他的衣襟。

    展承光緊緊抱住他,語調溫柔如夜色:“如風,大哥還在。”

    我還在。

    汴京今冬的第一場雪,終於下了。

    “如風。你終於回來了,我有事要和你說。”展承光守在白如風房中良久,見白如風緩緩走來,快步迎上去。待走近了才覺得他神情有些不尋常,劍眉微蹙,似是在暗中思量,展承光不由問道:“如風,你怎麼了?”

    白如風抬起頭看過去,見是展承光,才搖頭道:“沒什麼,展大哥,你這麼急著找我可是出了什麼事麼?”

    “正是。”展承光思及剛剛得到的消息,也顧不得白如風這些微的異常,抓著他的手臂沉聲道:“我今早得到消息,血影教半月前圍攻華山派和衡山派,因兩派不肯歸順,都已被血洗了,門中弟子幸存者無幾!”

    白如風一臉震驚之色:“什麼!”隨即怒道,“血影教好生歹毒!此事為何現在才傳出來?消息可確實麼?”

    “千真萬確!”展承光眉頭緊皺,解釋道,“我今日接到師兄的傳書,他將事情說得很清楚。我們赴青城之會的時候,薛一楠就已經準備好要血洗兩派了。他故意把去青城派奪劍一事鬧大,就是為了分散中原正道武林的注意,好派人圍攻,這兩派中隻剩一起去青城的那些人還活著。他不惜親自去青城引來大批高手,而分別安排他的十二香主做下這等惡事,看來是正麵挑戰中原正道武林了。”

    白如風冷冷道:“好一招聲東擊西啊!早晚要他血影教血債血償,也叫他嚐嚐這手足兄弟盡喪的滋味!”

    “溫閣主已經召集各派高手趕赴金陵商議,相信很快便會有所動作的。”展承光握拳道。

    白如風一愣,略低下頭,臉上神色微微變幻,有頃方緩緩道:“展大哥,既是如此,你最好也離京吧。溫閣主召集眾人,想來葉莊主也會前去,他們也許需要你的幫助。”

    展承光淡淡笑道:“武林人才濟濟,此次事關重大,想必四大家族和各大門派都不會袖手旁觀的,少我一個也不礙著什麼。倒是你這裏沒有什麼幫手,我不放心。”他拍拍白如風的肩膀,溫聲道:“我留下幫你。”

    不是不動容,隻是想到自己一定要做的事情,白如風還是搖頭道:“不用了,展大哥,我自己應付得來,何況刑部還有人在,你大可放心。”

    展承光定定地看著白如風:“如風,你今日有些不對勁。你為何一直要我離開京城?是你真的這麼自信,能夠應對一切事情,還是,”他一字一頓地道:“你有事瞞著我?”

    他很擔心。

    師兄當日為了教導他江湖經驗,曾對他分析過青城之會。溫姑娘本也懷疑過青城奪劍一事,也許是血影教調虎離山之計,但援助青城派勢在必行,所以她留了後手。為了以防萬一,她分別向各派掌門發了書信,囑咐各派掌門留守坐鎮,隻派門下得意弟子前去便可。沒想到千算萬算,還是低估了血影教的實力,這兩派終究遭了血影教的毒手,渭南之地落入敵手。

    而且同時他還派人暗殺朝廷重臣,便是算準京城武林白道中人大大減少,秦玉堂手下的第一高手白如風亦不在京城。薛一楠這一番算計,一則震懾了青城派,二則狠狠挫了白道的銳氣,三則助了靜王行事,可謂一石三鳥。

    其人城府之深,手段之毒,可見一斑,。靜王即將抵京,薛一楠勢必也會跟來,他怎麼能放心白如風一人留在京城。

    白如風苦笑一聲,道:“展大哥,還真是什麼都瞞不住你……”

    金陵,鼎劍閣。

    溫如溪一掌重重拍在上好的梨花木桌上,,勁力過處,一聲悶響,桌子應聲而碎,白裳紫裙的女子緩緩緊握著拳,臉上滿布怒意與殺氣。

    “薛一楠,好你個薛一楠!”

    明亮清透的眼中閃過淩厲之色,溫如溪冷冷笑道:“不妨看看,到底是我鼎劍閣道高一尺,還是你血影教魔高一丈!”

    倏然轉身,溫如溪凜凜道:“來人!”

    何不言推門而入,看見地上碎裂的桌子,眼中閃過訝色,印象中閣主還從未有過如此怒意橫生以致失控的時候。

    “閣主。”

    溫如溪負手淡淡道:“傳我命令,通知閣中長江以南的據點,以鼎劍閣的名義,聯合當地門派,”女子清朗的聲音頓了頓,緩緩道,

    “給我挑了血影教那四個堂口。記住,香主盡量留活口。”

    何不言一凜,拱手道:“是,屬下這就去辦。”

    女子溫雅秀麗的臉上露出沉靜得近乎淡漠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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