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783 更新時間:12-02-14 11:25
第七章:白衣
過完了年,時間似乎就流逝得很快了。就看見黑板上右上角那個寫著高考倒數的數字翻得越來越快,由三位數降到兩位,再然後,十位上的數字漸漸小了。生活也慢慢變得更加機械,做題,考試,講試卷,情節雷同得讓人提不起興致,連排名也處於一種微妙的分量,既在意,又似乎是不那麼在意了。
兩輪模擬考之後,大家像是覺得已經定型了,自己也沒什麼拚勁兒了,索性就按部就班,順其自然了,心態反而放鬆了很多。這時候,學校的留言風潮也開始刮過各個班級,這個可不分什麼重點和普通班級,畢竟,離別情懷,即將畢業的學生都是會有的。這一點,在文科班裏,表現的就更明顯了,突出在留言本上每個人那滿頁滿頁的抒情留言,相較於理科班那幾句幹巴巴的豪言壯語,就濕潤傷感多了。
丁月華也不能免俗的買了極精致素雅的留言本,但她不像別人那樣,每個人都讓寫,而是隻挑選能稱得上朋友知己的人來寫,也不在意別人的目光。展昭和白玉堂是一起買的紀念冊,是那種活頁的,非常方便,可以讓好多人同時寫,簡單省事,實是懶人首選。
但對於丁月華而言,展昭分的這麼一張紙,就根本不夠用了。
完全不夠,這薄薄的紙頁,如何能承載她這一年來婉轉細膩的情意?如何能鋪展來她無數雨夜裏彌漫的相思?
她需要的不是一張紙,而是他停留下,側耳傾聽的耐心與誠懇相對的目光。整整一年了,她在那麼多個輾轉不眠的雨夜裏,在黑暗中,在月光下,用盡一生的心意,去練習給他寫一封情書。
一生隻一次的情書。以情意做底色,以才情為畫筆,以相思調顏色。
獨一無二。
所以,當展昭遞過留言紙時,丁月華眉目溫婉,眼中層層笑意,花朵般嫣然綻放:“展昭,我大約要晚點給你,也許要等到考完那天。”
展昭不知她心意,溫朗淺笑,甚至開了個小玩笑:“好啊,你慢慢寫,好好寫,等以後我們的大才女出名了,我就把它拍賣了,肯定很風光啊。”
丁月華但笑不語,笑得一旁的白玉堂直覺陰風陣陣刮過。
在高考前的兩個月前,學校要為畢業班的同學準備一場盛大的告別會,既是讓初三和高三的學生們好好與學校告別,也是為了讓他們在大考來臨前好好放鬆一次,端正心態,正式應考,可謂是用心良苦至極。這次的告別會,每個班都要出節目,畢業班自己也是。展昭他們班除了有一個全班的合唱,在文藝委員——展昭的好友的“出賣”下,展昭“被迫”出了一首歌,曲名暫時還被文藝委員賣了個關子,嚴刑拷打也沒招供出來。
大家都很重視這次的告別晚會,畢竟離開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尤其是對於高三的學生們來說,此次的告別,也許是人生至為關鍵的一個轉折點。為了留下一個足夠美好的印象,文藝委員還特意與班主任商量了,抽出最後一節晚自習的時間來排練,爭取在晚會上好好表現。
“哎,展昭,你到底要唱什麼歌呐?這麼神秘幹什麼呢。說說麼。”晚自習結束後,白玉堂輕輕碰了碰展昭的胳膊,笑笑打探消息。
展昭聽後隻是笑,也沒說什麼,白玉堂便不滿了:“誒,不講義氣啊,藏私。”
“哪有,是你自己好奇心太重了。”展昭輕輕歎息,“反正最後還是會聽到的,你總是這麼沉不住氣啊……”
白玉堂不由失笑:“誒,我不就是多問一句麼,你哪來這麼的感慨啊。”
“沒有,亂說的。”展昭斂盡眼中不該的情緒,忽然伸手拿下自己MP3的一邊耳機,微微傾身,塞在白玉堂的右耳裏,“就是這首。”
也許是展昭靠得太近,白玉堂有一瞬間的恍惚。
四月的天氣漸漸回暖,可他的手還是那麼的涼。白玉堂隻覺得展昭的指尖停留在他耳邊的觸感太真實,太溫柔,太鮮明,以至於心裏忽然有種無限接近於幸福的荒唐錯覺,但轉瞬即逝。就像他靠近時,身上那種淡淡的,飄搖的草木清香,一離開,就消失,是錯覺麼。
“這是什麼歌啊?”
白玉堂回過神來仔細聽著播放器裏的音樂,不由開口問。耳邊的歌曲溫柔而明亮,隱約有份繾綣綺麗的情思,又極瀟灑,不管是歌詞還是曲調,都很動人。
“白衣。”
展昭的回答極簡潔,再沒有多餘的話,也沒有任何關於這歌的解釋。白玉堂側過頭去看,不知為何,隱隱覺得展昭的神色有些傷感,很像那晚時候的情緒。
“名字還挺特別的,你選的歌還真是與眾不同啊。”白玉堂隻覺得腦海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逝,極快,讓他抓不住,隻好隨口評論道。
展昭一頓,迫使白玉堂也不得不停下,有些茫然地看向他。
“沒有什麼特別的,”沉默了一會兒,展昭才淡淡說,“隻是這歌的感覺,像極了以前的一個……朋友……所以很喜歡。”
“是麼,你挺念舊的啊。”
展昭沒有再說話,默默地朝宿舍走過去。白玉堂緊跟著,心下忽然有些澀然心酸之意,自己卻不懂為什麼。隻是覺得,這樣的展昭,溫和卻疏淡,眼神歎息一般百轉千回,總叫人看不透,又有些傷心。
但白玉堂知道,這種情緒,一定和他那個以前的朋友有關。也不知道是誰,和展昭有什麼樣的過往,看展昭這樣,不會是個女孩子吧。
“挺神秘的麼。”白玉堂低下頭,有些不是滋味的嘀咕著。
在大家的千呼萬喚下,告別晚會終於來了。
此夜晴朗而美麗,操場人聲沸騰,不管是畢業班,還是非畢業班,大家都想趁這個機會好好玩一次,畢竟在學校裏,這樣放鬆的機會並不多。
“誒,展昭!”
展昭聞聲轉頭看向叫他的文藝委員蘇晴,見她有些著急的樣子,不由問道:“蘇晴,怎麼啦?”
“你看見白玉堂了麼?”蘇晴著急地問,“馬上就輪到我們班的節目了,白玉堂人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急死人啦!”
展昭微微皺眉:“怎麼會呢,他剛剛不是還在的麼。”
“你們不是一直呆在一塊兒的麼?”蘇晴趕緊問。
“沒有。”展昭答道,“剛才我去教室拿凳子了,玉堂說有事,就分開了。”
一旁的丁月華取下耳機,淡淡說道:“剛剛聽說,白玉堂他的女朋友來我們學校找他了,應該去哪兒說話了吧,這裏實在是太吵了。”
“誰知道他們去哪兒了啦?”蘇晴急忙問。
展昭眼神忽然微微一閃,沉聲說:“可能還在教室吧,我去找找看。”
“快點啊。”蘇晴在身後揚聲叮囑。
丁月華默默看著展昭匆忙離開的背影,眼神中一抹困惑的光閃過,重又把耳機塞回耳朵裏。
“蘇虹,這是你認真考慮之後做出的決定麼?”
展昭走到教室門口,便聽到白玉堂少見的有些沉緩低柔的嗓音傳出來,顯得格外的鄭重,於是下意識地放輕了自己的腳步。
另一個清涼淡靜的女生隔了一會兒才慢慢響起:“是,我隻是覺得既然我們都沒辦法完全對過去釋懷,尚存留戀的心意,不如試試,也許這樣順其自然會是更正確的選擇吧。”
展昭看不見的是,教室裏的蘇虹輕輕伸手捂住自己的臉,聲音裏掩藏不住的疲憊和無奈。
不知道感情為什麼這麼苦,不知道釋懷為什麼這麼難啊……一顆人心怎麼能這樣酸,這樣苦呢……年輕美麗的女孩子在自己的世界裏深深呼吸著,強行壓下眼眶裏的澀意。白玉堂見蘇虹這樣子,心裏也不好過,心愛的女孩子這麼痛,他依然無法全身而退。既然不能強求,也隻好順其自然了。
“好,我們重新開始吧。”白玉堂伸出手輕輕擁住蘇虹,閉上的眼睛裏倦意沉沉。他感覺自己還愛,隻要愛,痛就不會停止,不是早就明白的麼。
教室門口的展昭慢慢靠在牆壁上,澀然一笑。門裏門外,誰也不曾哭過。
好一會兒,展昭才斂盡眼裏多餘的情緒,敲了敲門走進去,露出一個慣常的溫和笑容來:“玉堂,我們班的合唱就快開始了,趕緊去吧,蘇晴著急了。”
“哦,好。”白玉堂不知怎麼的,隱約覺得有些心虛不安,或許是因為自己為了兒女私情差點忘記了節目吧。他看向展昭,有些猶豫,才說:“展昭,這是我女朋友,蘇虹,我跟你提過的。”
展昭溫文一笑,衝蘇虹點點頭打招呼:“蘇虹,我是展昭,。”
“我知道。”蘇虹看向展昭,淡淡一笑:“玉堂在聊天的時候總是說到你,說你是他最好的兄弟,我是蘇虹。”
藍色的牛仔褲,白色的襯衣,利落英氣的短發,美麗的五官,果然是非常好看的女孩子。最吸引人的,是她看人時冷淡自信的眼神,很出眾的冷傲氣質。
“早就聽說你的名字啦。”展昭的神情,語氣,微笑,都是不動聲色的妥帖溫和,“難得來了,一起去看看我們的表演吧,聽說今晚還有不少精彩節目呢。”
“好。”
三人一路默然地回到操場,蘇晴見到白玉堂身邊的蘇虹,立馬調侃白玉堂,笑得一臉曖昧:“你這個色令智昏的小男人,見了女朋友就把正事忘啦!”
“誰說的,這不是來了麼。”白玉堂幾乎是略帶勉強地露出一個微笑來。
“好了好了,大家趕緊排隊形吧,下一個就是我們哦。”
蘇晴拍掌招呼各人,忙不迭地指揮著大家站好隊形,等候在舞台的兩旁,準備上場了。趁著濃妝豔抹的主持人報幕地空隙間,展昭忽然在白玉堂耳邊低聲說:“玉堂,恭喜你了,這一次可要好好珍惜啊……”
這聲音極溫和,甚至算是溫柔了。
白玉堂一愣,還來及說些什麼,就被蘇晴指揮著隨大家一同上場了。他極快地看了展昭一眼,對方神情一如往常的溫和寧定,白玉堂慢慢呼出一口氣。這樣也好,他本來,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要說什麼。
他們班準備的歌曲是《明天會更好》,這本就是一首比較老的歌,大家一起練了好久,唱的投入而傷感,其實是非常煽情的,很有感染力。唱完後,台下的掌聲響了很久,或許唱的好不好並不是那麼的重要,這份傷感,誰都有。
結束後下了台,坐在白玉堂身邊的蘇虹淡淡一笑:“唱的很好,挺感人的。”
“是麼是麼。”蘇晴聽見頓時就高興了,手舞足蹈的,“不枉我們練了這麼久!”
接下來的幾個節目果然很精彩,舞蹈動感十足,又盡是漂亮女生,自然得盡了喝彩;初中小女生彈的古箏也很好聽,雖然他們也不懂什麼專業不專業的。
“……接下來,有請高三五班的帥哥展昭同學,為大家唱一首歌,《白衣》,大家掌聲歡迎!”
女主持人誇張的驚歎報幕讓白玉堂陡然抬起頭,結束了和蘇虹的聊天。而與白玉堂相鄰而坐的丁月華亦驀然挺直了背脊,抬頭專注而認真地看向走到舞台中央的少年。他溫朗的臉在炫彩的燈光裏更顯得清俊過人,一派大家風範,耀人眼目,這樣的展昭,有些高不可攀的錯覺。白玉堂微微一怔,而丁月華的眼裏,此刻已經泛起一抹極亮的光,在月光下熠熠生輝,分外動人。
前奏慢慢響起來,古典雅致的琴曲這樣凜冽,到極高的時候,忽而轉簫聲,婉轉明麗,展昭清潤淡靜的聲音此刻忽然變得極溫柔:“踏月而來的腳印,像塞外,落雪的聲音。”
玉堂,我初次於開封府見到你的時候,白衣少年,踏月而來,像塞外的落雪,那麼凜冽,可那麼美……
“小船遊在江花裏,緩緩穿行,金陵如夢。”
玉堂,初次去金華看見你的時候,畫舫上的你,像夢一樣沉醉……
“唇邊停著半杯女兒紅,揮別身後追蹤的黑影。哦,sorry,真的不行,我已約好,今夜去聽知己彈琴。”
玉堂,我記得你最青睞的女兒紅,紅顏知己,美人撫琴,總是你身邊常有的風情,沒有人比你更風流瀟灑……
“踏花歸去,灑下一路幽香馬蹄;春江碧綠,像我劍柄上的那塊玉,你的白衣,是我難以割舍的尋覓;念你名字,舞劍時總有出錯的痕跡……”
玉堂,這首歌,我為你的魂魄而唱……
展昭的聲音越發的典麗繾綣,如此動人心意,叫人不能不沉醉下去,不知今夕是何年:“遮天蔽日的鬥篷,對暗器,說禁止通行。鬥篷聊天聲音很輕,你的叮嚀,煙雨蒙蒙。馬背上有我們的背影,穿越那有人把守萬裏長城。哦,babby,我不能停,洛陽牡丹,不會把人癡癡的等。踏花歸去,灑下一路歡聲笑語;春江碧綠,像我送給你的那塊玉;你的白衣,是我淺吟低唱的來曆;我們一起,雪山佇立巴山聽雨……”
玉堂,我還記得的,那些你早已不記得的過往,江南的煙雨蒙蒙,洛陽的灼灼牡丹……
白玉堂……
幾乎沒有人能察覺出來,展昭的歌聲微微顫抖,像琴弦最高亢時令人心驚的,即將出現的將斷一刻。也沒有人能看到,燈光的遮掩下,清俊少年眼眶之中久忍未落的淚光。
“踏花歸去,灑下一路歡聲笑語;春江碧綠,像我送給你的那塊玉;你的白衣,是我淺吟低唱的來曆;我們一起,雪山佇立巴山聽雨……”
一曲終了,全場寂靜。
默然片刻,整個操場忽然響起雷鳴般熱烈的掌聲,經久不息。舞台上的展昭靜立片刻,在燈光暗下來的時候,忽然把話筒交給主持人,快速離去。等下個節目開始的時候,白玉堂也沒見展昭回到座位上來。他無法平息自己內心深處這種洶湧的激蕩之情,卻苦於蘇虹在側,無法立刻見到那個讓他震撼的人,隻能沉沉歎息一聲,在心裏默念他的名字。
展昭,你究竟有什麼心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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