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881 更新時間：11-11-25 12:13
立夏之師李瑜，乃右教坊樂工。年逾三十卻未嫁，在滿是美人的教坊裏她已是人老珠黃了。平時掌管右教坊庫房，是不折不扣的閑職。明明彈得一手好琵琶卻在外人麵前不願多展露，才淪落到被新進的樂工欺負。立夏不知道為什麼師傅這麼做，師傅說：“教坊深如海，魚目混雜。光芒畢露容易被人算計，師傅無大誌隻求安康度日。”
安立夏還是不明，但她知道這些事情不是她能夠明白的。教坊中有規矩不能私收弟子，所以她總是帶著長長的幕離，偷偷的繞到教坊後門去尋找李瑜。
這一日她早早的來到了教坊庫房。
“師傅，今天學哪首曲子？”安立夏行禮後，盤腿坐在案邊解下背上的琵琶。
“夏兒你先把前兩天學的《綠腰》彈一遍，為師去給你找新的曲譜。”李瑜說罷起身，踱步至書架。
安立夏帶上玳瑁甲片，淺淺的彈了幾個音之後端正坐姿開始彈起了綠腰。立夏指甲薄脆，她所帶的玳瑁指套是其父特地尋人製作的。
綠腰，也作六幺、錄要，或稱樂世，為女子獨舞所伴奏的琵琶曲。曲子先緩後緊，、先柔後剛，是一首很考指力的曲子。
錚錚琵琶聲回蕩在庫房中，更顯得庫房冷清。李瑜站在書架前，一邊細細聆聽琵琶聲一邊挑選著曲譜。
“注意節奏，該緩的不能急！”
“是，師傅。”
李瑜看著挑出來的兩本曲譜，有些猶豫不決。眉頭微鎖，眼中神色複雜。一本是《漢宮秋月》，一本是《蕤賓》。按理說《蕤賓》更適合提高立夏的技巧，但其中所蘊含的情意非她所明。相較之下《漢宮秋月》跟容易揣摩，在技巧方麵也很適合鞏固。
李瑜帶著曲譜回到案邊，閉目聆聽立夏彈琴。
“不虧是董衍挑選的徒兒，天賦資質都上佳。才隨我學了兩年，就已經完全勝過那些五六年的人了。”李瑜心中暗暗得意，嘴角卻也忍不住上揚。
一曲罷了，李瑜睜眼將曲譜遞給她。
“這是《漢宮秋月》，是你要學的曲子。你先把譜子讀一遍，你一邊讀我一邊告訴你曲子的來源。”李瑜示意立夏翻開曲譜。
“昭君字嬙，南郡人也。初，元帝時，以良家子選入掖庭。時，呼韓邪來朝，帝敕以宮女五人以賜之。昭君入宮數歲，不得見禦，積悲怨，乃請掖庭令求行。呼韓邪臨辭大會，帝召五女以示之，昭君豐容靚飾，光明漢宮，顧景斐回，竦動左右。帝見大驚，意欲留之，然難於失信，遂與匈奴。（取自《後漢書·南匈奴傳》）”李瑜頓了頓，繼續道：“許多人都以為這支曲子是寫昭君得不到帝王寵愛而遠嫁匈奴的怨恨，但為師認為這支曲子更像是寫昭君對遠嫁匈奴後她思鄉之情。從另一麵說起，這支曲子可以理解為宮女失去自由而悲傷。”
“明白，師傅我譜子讀完了，可以照著彈一遍嗎？”
“可以，我聽著。”李瑜說完，喝了口水。
教坊庫房位於教坊內較偏僻安靜的地方，平時鮮少有人路過。但今日偏偏來了個不該來的人，她就是灩生，是教坊舞姬。
剛練完舞準備要去到庫房去尋找洞簫的灩生聽見樂庫內傳來琵琶聲，她本以為是李瑜在練琴，可是她又覺得不對勁。
“《漢宮秋月》曲子以她的水準，怎麼會彈得如此生疏？難道是她的手疾又犯了？我要去看看！”擔心李瑜的灩生快步跑向庫房，推開庫房門她看見李瑜閉目聆聽立夏彈琴。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灩生見此情景已明了三分，臉色不由得沉了下來道：“你在私下授課？”灩生狠狠的看著立夏和李瑜。
“這……”立夏早已被闖進來的灩生嚇到，她來教坊已經兩年了卻不曾見過教坊內的人。她求助似地看著李瑜，而李瑜卻依舊閉目。
“繼續彈，別理她。”李瑜命令著。
“可是……師傅……”立夏被灩生凶狠的目光看的有些害怕了，她抱著琵琶蜷縮在李瑜的身旁。
“李瑜，你明知道教坊禁止私下授課，你這麼做可是要被逐出教坊的啊！”
李瑜睜開眼，緩緩道：“我沒有在私下授課，我是光明正大的教授我徒弟。”
“光明正大？難道你想被太常寺的那群老不死廢了樂籍才甘心嗎？”還未來得及換掉紅色舞衣的灩生，此時就像一團燃燒的烈火。
“你不說不就沒人知道了，何必恐嚇我徒兒？”李瑜擺了擺手，神色懶散像是根本沒將這事的嚴重後果放在心上。
“你……”灩生被氣得不輕，咬牙轉身道：“我這就去檢舉你！”說罷，這團極其囂張的“烈火”就離開了庫房。
此時蜷縮在李瑜身旁的安立夏默默聽著灩生的話，臉色被嚇得蒼白。
“師……師傅，她去檢舉你了，怎麼辦？”
“無礙，她不會檢舉的。”李瑜摸了摸立夏的頭，溫柔一笑：“不要擔心，她是我從小到大的玩伴，不會害我的。”
“真的？”
“當然！”李瑜看著安立夏，想了想，說：“為免再生枝節今天就練到這，你把譜子帶回去練。下次授課改為五天後，你安心在家練習，我不會有事的。”
“好的，師傅。保重！”安立夏起身給師傅行禮後，將譜子與琵琶一同裝入布囊中，小心翼翼的離開庫房。
李瑜看著安立夏安全的離開了教坊便安心的返回庫房，當她推開庫房門就愣住了。
“樂工李瑜，私下授課，違背律法，理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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