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48 更新時間:11-12-20 17:08
第二十八章虛與實
宇文憲站到他麵前,托起他的手,在他手心裏放下一塊溫潤光滑的東西。雲舟低頭一看,覺得全身的血液被寒冰凝固了,耳邊嗡嗡作響,這是一塊鷹獅封印——象征著宇文憲兄弟序列的碧眼之鷹。宇文憲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卻顯得非常遙遠,雲舟根本聽不見他說什麼,茫然地看著前方——
宇文憲喊了好幾聲,雲舟終於回過神來,臉色蒼白得嚇人。宇文憲歎了口氣,說:“你的噩夢無時無刻都會出現,是嗎?”
雲舟搖搖頭:“不是夢,是事實,比夢魘更殘酷的事實。噩夢再可怕也會終會醒來,事實卻永遠留在記憶中纏著你一生。”
宇文憲懇切地說:“夠了!雲舟,不要再想下去了!記住一句話:苦海無邊,回頭是岸!”“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回頭是岸!”雲舟喃喃地自語。
宇文憲緊緊握住他的手,很認真地說:“雲舟,聽著,這件事相當重要!”他重新拿起鷹師封印,用力按進雲舟的手心裏,說道:“這是父親留給我的鷹師封印,碧眼代表著我皇五子的身份。人們見到它就等於見到我。現在,我把它交給你,這不僅僅是一件信物。
“我這次遠赴長安,看似平步青雲,風光榮耀,實際上已經無可避免地卷入皇權明爭暗鬥的漩渦。萬一真的出什麼情況,我需要可靠的幫手,這個人隻能是你,雲舟,你必須答應我!”
雲舟深深吸口氣,重重的點了點頭。
宇文憲繼續說:“益州有近十萬的軍隊,是我們這幾年親手栽培出來的,同袍之情,是最靠的保證。萬一我需要的時候,即使沒有朝廷的命詔,你利用我的封印,也能調動這支軍隊。明白嗎?”
雲舟再次點頭,說:“如果你需要我,我定當拚死相助,不惜一切代價!”
宇文憲笑了:“年紀輕輕的,別老說死。你有這份心就夠了。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從現在起,你的命不屬於你一個人了。”
說完,宇文憲用力拍了拍雲舟的肩膀,轉身朝即將啟程的隊伍走去。
雲舟看著手中的碧眼之鷹,心裏一個念頭不住徘徊:“是的,我明白你的意思,隻要有人需要我,我就會好好的活下去!”
長安,未央宮,周武帝的禦書房。
早朝過後,周武帝和齊王一起來到書房。兄弟遠別近十年,如今終於相聚,兩人都倍感欣慰。趁著無事,兩人又繼續促膝談心。
宇文淵首先把心中的憂慮說出來:“五弟,我也無法確定這次詔你回長安到底有沒有做錯。宇文護不會是安排我們兄弟團聚這樣簡單的。我怕他另有目的。”
宇文憲說:“是福不是禍,躲也躲不過。我倒是不明白他為什麼讓我統領軍部。這可是最要害的部門啊。”
宇文淵嘲諷的冷笑:“你以為軍部是他宇文護一個人的?八大柱國十二大將軍裏麵起碼有一大半人對他非常不滿。前兩年他徇私殺害了幾名武將元老,那些將軍們已經非常不滿,尤其是上次大敗於北齊之後,他們越加看不起他。他也不想在軍部那裏自討沒趣。因此才把大司馬之權推給你,讓呢給他擋擋麻煩。”
宇文憲嘲諷道:“難得他還信任我,真是奇怪。”
宇文淵說:“我想,你大敗北齊,既幫他收拾了殘局,挽回了失利,又救回了他的母親。他對你心存感激是無疑的。另一方麵,大司馬之職看似統管整個軍部,實際上也隻有管理之責任,卻沒有操縱的權力。動用軍隊還是要他大塚宰才行。你說,他有什麼不放心的。再者,我看這也不過是權宜之計,等你辛辛苦苦把軍部搞好了,說不定他就要把權收回來。”
宇文憲慢慢地點點頭,心中若有所思。又說道:“現在朝廷上下很多聲音在議論紛紛。都是針對宇文護的。”
宇文淵說:“這就是專權的必然結果。權力越大,又缺乏製衡,那就越加助長了胡作非為的氣焰,結果隻有自取滅亡。”
“不過,”宇文淵歎了口氣,又說:“那些議論聲不隻是說宇文護的吧?很多是說我的,我都知道的,他們說我說一個碌碌無為的庸君,放任宇文護的惡行。最可悲的是,他們說的一點也沒錯。你看我即位這些年來做過什麼事?沒有,利國利民的事一件也沒有,整天就是下下棋,讀讀書。我經常連朝都不上,即使在朝堂上也不說話,我對臣子們說的話全部是給他們講《禮記》……”
宇文憲說:“哥,你不能這樣說,你做了一件最重要的事——保住自己的性命。這件事三哥做不到,大哥也做不到,但是你做到了,宇文護對你已經放心了。他會讓你這個傀儡繼續當下去,這樣慢慢的你就會找到機會。”
宇文淵說:“我也不能確定他是否真的對我放下戒心,此人城府太深,我很難把握。還是要事事小心。人們對宇文護越不滿,我們就越有利。不過,我覺得現在機會還沒有成熟。”
宇文憲說:“哥,你明白就好,未來的路很長,你一定要堅持到底!”
正談得高興,右侍宇文孝伯走了進來。向皇上和齊王施禮後說道:“皇上,大塚宰求見!”
宇文淵有些錯愕,剛剛退朝不到一個時辰,宇文護有話剛在在朝上怎麼不說?
正想著,宇文護笑意吟吟地走了進來,見到宇文憲,自不免噓寒問暖客套一番。
宇文淵笑著問道:“堂兄找我有什麼事嗎?”
宇文護說:“有件事,臣實在不好意思麻煩陛下,但除了陛下,沒有人有資格擔當。”
宇文淵笑容更甚:“堂兄何必客氣,用得著小弟的地方盡管開口。”
宇文護說:“陛下要這麼說,臣實在惶恐。是這樣的。前幾天臣相請多年的宏德大法師到了長安,打算在寒食期間登壇作法水陸法會。這是儀式最隆重、功德最殊勝的法會,著重對水陸眾生的普濟,除了施食,並有誦經持咒的法施,可令受苦眾生心開意解。參加水陸法會是臣畢生的心願。但是這樣一來,原州春祭我就去不了了,但是春祭有怎麼能少了宇文氏的族長呢,希望皇上作為宇文氏族長去一趟。”
宇文憲饒有興味地插言道:“我在益州的時候,見識過藏地佛家的水陸法會。指諸佛與眾生本性平等,通稱為“法界”。佛、菩薩、聲聞、緣覺稱為四聖,天、人、阿修羅、地獄、餓鬼、畜生等成為六凡,實際上泛指一切眾生。眾生受報之處,水、陸、空三界,尤其水、陸二處眾生的苦難更為深重,所以稱為水陸。普度是要通過佛法的巨大威力,以食施、法施為手段來救度一切眾生,特別是要救度陷於水陸之處,蒙受深重苦難的六道眾生,使其皆得解脫。勝會期間,救度者與被救度者集會於一堂,食與法都在一起,普攝受苦眾生水陸法會以其殊勝的功德,一直以來都是佛家最重要的大法會之一。堂兄這次有緣參與,實屬幸運之極!”
宇文淵聽了,嗬嗬一笑:“那行啊,看來現在的佛教大行其道啊,連五弟都趨之若鶩。倒是我這個不信佛之人與時勢不合了。好吧,你們都留下來禮佛,我就去原州一趟,順便看看故人故居。”
過了幾天,宇文邕帶著孝伯和侯莫陳祟到原州去。春祭儀式順利地結束。晚飯過後,一行人等正準備歇息。忽然,聽到宇文淵緊急召集,大家不知道什麼事,急衝衝地趕到周武帝的房間。宇文淵等人到齊了,隻說了一句話:“諸位辛苦了,今夜我們不能留下來,現在立即啟程返回長安。”
這個指令是在太過匪夷所思,大家麵麵相覷,是在猜不透皇上的心思。不明白是一回事,行動上卻絲毫不敢含糊。不到一刻鍾,一幹人等已經收拾停當,騎馬飛奔在回程的路上。第二天一早,宇文淵已經悄悄地出現在齊王的官邸。宇文憲看到哥哥,著實嚇了一跳,問道:“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四哥要連夜趕回?”
宇文淵淡淡一笑,“看到你沒有事我就放心了。是我太緊張,疑心生暗鬼。”
宇文憲擔心地問:“雲妃娘娘和孩子們呢?”
“我剛回去看過了,她們沒事。”宇文淵想了想,叮囑到:“五弟,如果別人問起我連夜返城的原因,你就說我接到急報,說雲妃病了。明白嗎?”
宇文淵說完,又急匆匆地趕回皇宮。剛進入偏殿,一個身影在焦急地來回踱步,是宇文孝伯。
孝伯見了他,急步上前,小聲對宇文淵說道:“陛下,這下不好了。剛才回程的時候,陳祟自作聰明,對身邊的人說:皇帝為什麼要連夜返回長安,是因為在春祭的時候聽到一個算命的說,大塚宰今年活不長了,皇帝今晚回京,是因為宇文護會死。”
宇文淵聽了,覺得渾身打了個冷戰,緊張地問道:“這些話傳到宇文護耳中了嗎?”
宇文孝伯無法回答。宇文淵低著頭苦苦思索。
五更早朝,群臣們發現他們皇帝今天來得特別地早,都有些意外,不是去了原州春祭的馬?這麼快就趕回來了?莫非有什麼事要發生了?想歸想,看著天子靜默的樣子,沒有一個人敢竊竊私議,都整肅儀容,低眉順目。等待宇文淵發話。
宇文淵依然不發一語。
終於,陳崇到了。最後,大塚宰宇文護也出現在朝堂之上。
宇文護看到武帝已經十分錯愕,還沒有反應過來,宇文淵已經走下龍壇,來到自己麵前,深深地一鞠到底。宇文護大驚,退後幾步撲通跪下:“皇上這是何故?折煞老臣了!”
宇文淵把他扶起,環視一眾臣子們,朗聲說道:“朕用人不當,管教不力。自己的人昨夜妖言或眾,莽發齏語,冒犯大塚宰,做出了危害社稷安危的事,我有愧於大塚宰。特向大塚宰賠罪!”
說到這裏,指著陳崇,斷然高聲喝道:“奸妄小人,把你昨夜說過的話給大家講一次!”
陳崇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了,嚇得跪倒在地上,簌簌發抖,說不出話來。
宇文孝伯向眾人重複了陳崇的一番話。臣子們立即眾口鑠金,對陳崇指指點點,紛紛譴責。
武帝又再次當眾狠狠地責罵了侯莫陳祟。然後把陳崇交給宇文護處置。
為了安撫宇文護,宇文邕頒布命令,認為宇文護功勞很大,任命他為元輔,政府公文以及民間出版物不能提宇文護的名字,而是用敬稱替代,這是隻有皇帝才能享受的待遇。
隨後,孝伯帶來消息,宇文護派軍隊包圍陳祟的家,迫使侯莫陳祟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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