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09 更新時間：12-10-31 18:56
未走近時，遠遠地便見一塊殘碑後有一點亮光。但那亮又不似磷火，仿佛是什麼在反光。
那是什麼？我好奇心大起，到了一看，卻吃了一驚。
原來，那閃亮之物，竟是一枚黃澄澄的戒指。而戒指上停著一隻大癩蛤蟆。這癩蛤蟆大極了，一身的鼓包油亮亮的。隻是缺了一條腿，還隱約能見斷腿處殷殷的血跡，也不知是被什麼野物給咬了一口，幸而撿回來一條命。卻說這畜生對著戒指吐了吐舌頭，竟一口將戒指吞了下去！
“喲！”我也顧不得驚嚇到它，慌忙將燈頓在地上去撲它。心中忖道，這畜生卻不尋常，竟把那樣大一隻戒指吃了。那戒指想來是金的？抓了它把戒指剖出來，也是一筆小財。
誰知我方撲上去，那老蛤蟆竟對我招子撒來一泡汁水。不知是尿還是什麼毒汁？我慌忙將眼睛閉上。但因驚訝，嘴又張開。霎時間，隻覺一團冰涼粘稠的事物自口中硬擠進去。那物好似生了腿一般，咕嘟嘟地便滾入腹中。
遭了，是什麼？
我卡住自己喉嚨，身子忙不迭後退。站起身來，覺腹中沉沉地墜著。
而方才的老蛤蟆已不見了。
我腹中發出“呱呱”的聲音。
難道……那東西到我肚子裏去了？我感到一陣毛骨悚然。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裏頭忽又空了。
怎麼回事？
忽然，我腹中如受針刺一般疼痛。我捂住肚子，一下子跪坐下來。
“桓平……咕……有意思的人。”我聽到一陣細微的聲音，那聲音十分低沉，聽來好似個老頭子。。
“誰？是什麼人？”
“我在你肚子裏啊。老夫現在已經和你的胃長在一起啦。”
“唔……唔……”我幹嘔起來。“你……你是那蛤蟆？”
“什麼蛤蟆。怎麼能說老夫是普通的蛤蟆？老夫是蟾蜍。蟾蜍。”
“你……你到底……”
“老夫怎麼啦？老夫受了傷，身體已無法支持，隻好借你的身子用一用。你放心，對你無害的。”
“你……這麼說，你是妖怪？”
“唔，也算是吧。不過不會對你有害的。”
“真的？”
“若要殺你，何必還留著你？真是廢話太多的年輕人。”
“唔……”我半信半疑，但腹中的劇痛已散去，便站起身來。目光四掃，不看還不要緊，誰知一看，卻幾乎又魂飛魄散。原來，這墳地裏竟漂著無數如白霧一般的形體。這是什麼鬼東西？
我肚中那蛤蟆卻忽道：“因為老夫寄生在你體內，你便有了看到死魂的能力。不過你也不必害怕，這魂魄是無害的。”
“……”我心中還是毛毛的，隻抓起燈，忙不迭往茅屋跑去。
“唉，年輕人真是膽子小。也罷，回去也好，老夫餓了，要吃些東西。”說來也怪，剛剛吃過一大碗麵條的我竟，竟又覺饑餓。見鬼！一定要想個法子把這鬼東西從肚子裏弄出來！明天去廟裏找找和尚……
“找和尚沒用的，年輕人。老夫已經說過，對你無害了。何況像老夫這樣用正道修煉的蟾蜍，怎麼會隨意害人？說不定未來還能給你帶來一點好處。”
“你……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老夫寄生在你體內，當然什麼都知道了。快些回去吧，老夫餓了。”
“你……你要吃什麼？”
“唔。不知道你聽過‘劉海戲蟾’沒有？”
“聽過，又怎樣？”
“唔……老夫需要吃的是‘金錢’。”
“啊？這……這……‘劉海戲蟾’裏頭，人家蟾蜍不是會吐錢的麼？”
“那不過是騙騙你們俗人的神話罷了。快些回去，老夫餓得緊。”
“你……剛剛還吞了一枚金戒指——”
“不夠，不夠。老夫需要療傷。在吃飽了之後，會沉睡一段日子。”
言語間，我已回到茅屋內。肚子餓得難受，幾乎前胸貼後背了。我又將麵條拿來煮，那蛤蟆卻道：“別煮麵條啦。你這輩子，再也不用吃這些食物了。隻要吃‘金錢’便好。”
我不聽他話，自將麵條煮好，又將剩下的豬油都擱進去，灑了鹽巴。按說該香得很，誰知卻一點胃口也沒有。我不信邪，將那麵條吃了一口。誰知這一入口，便覺十分惡心，又吐了出來。
“怎樣？老夫說過的話，你還是照做的好。有甚錢財，都拿出來吃掉吧。”
我半信半疑地摸出一張鈔票，放到嘴邊，竟覺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透入五髒六腑。但常識又告訴我，這東西是不能吃的。兩下躊躇，那蛤蟆又道：“還猶豫什麼？吃下去，吃下去你便知道了。”
我將那鈔票放在口中，舔了舔一角。那滋味，讓我腹中的饑餓好似火一般燃燒起來。
我情不自禁地將它都吞了下去。
“好吃得很，再吃些，再吃些！”
餓紅了眼睛的我，將身上的所有鈔票都取出來吃掉了。卻還覺有些餓，那蟾蜍卻道：“有金銀物什，也是可以吃的。隻兩樣：不要從墳裏去挖金銀吃來，老夫吃得，你吃了卻會死的。還有卻是不要過分傷天害理，否則老夫的一身修為，便都毀了。”
“唔。金銀，我哪裏有金銀？”我忽想起脖子上係著一枚小小的銀質長命鎖。那鎖是我老母在我出生時給係上的。這些年都未拿下來過。哪怕我在外頭欠了債，也未拿它來抵。
我將那長命鎖摘下來。隻這樣硬硬的一塊，如何下口？
“不怕，你隻要將它含在口中便好。”
“我半信半疑地將那銀子銜在口中，說來也怪，那銀塊一入口，竟似糖一般化了，很是香甜。我咽下去，終於不再饑餓。
“唔，終於夠了。老夫要沉睡療傷了，要待一年後才醒得過來。你記好了，將來隻能進食‘金錢’，別的一概不能果腹。切記，切記！”言畢，它便再也不做聲。
我呆呆地坐在床邊。
這都是什麼事？不行……我一定不能變成這樣的怪物。我要把它從身體裏取出來。在之後的一段日子裏，開始以各種方式折騰自己。
我吃過巴豆，見過醫生，也找過神婆，卻都無用。我仍然要通過進食金錢來讓自己獲得飽足感。
這樣拖了半年之後，我終於認命了。幸而我的食量不大，微薄的薪水剛好可以支撐我活下來。
又過了半年，那蛤蟆醒了過來。
“老夫終於醒了。現在好受多了。不過以後你還是要多吃些金錢才好。”它咕咕地笑了一聲，又道：“小子，你可知你守的，是什麼人的墓？”
“什麼人？”
“幹寶。”
“唔……不認得。”
“你隻要記好，這是個頗有名望的人，將來說不定還有人來找他墳墓，這樣你恰可得一筆小財。”
果然，又過了幾年，便能見鬼鬼祟祟的人來打聽幹寶墓。他們帶著工具，看樣子是想來盜財的土夫子？憑著蟾蜍的能力，我找到了已被荒草與亂石埋沒的幹寶墓，也因此得到了錢財。
什麼？這樣是出賣自己的祖宗？什麼祖宗。我姓桓，又不姓幹。何況蟾蜍告訴我，幹寶墓裏頭機關重重，他們這樣的人根本進不去。
就這樣到了我三十來歲。有一日，那蟾蜍忽對我道：“老夫發覺你的肺上好似長了什麼東西。看樣子，恐怕是治不好的惡疾。”此時，我與它之間已有了默契。聽它如此一說，我便有些恐慌。
“你不必太害怕，有老夫在，必為你延壽。隻是你要再多進食才好。”
果然，不久之後，我便開始咳血。我恐慌極了，不過，真如蟾蜍所言，我仍然好好地活著。
在這幾十年裏，我咳血的症狀越來越重，但我並沒有死。而這些年來，來青山上找幹寶墓的人越來越多，我的收入果然更加多起來。與期初的疑惑與驚恐相較，現在的我已把體內寄生的蟾蜍當做老夥計了。
畢竟在這青山上生活，家人也都遺忘我，隻有它能陪我說話。
而且，金錢的味道，還真是美味啊……金銀，不同麵值的鈔票，味道是不一樣的。真是奇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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