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妄之上

下部 江湖篇  第二章 賴著不走

章節字數：3092  更新時間：12-01-24 10:06

    肖遙迷迷糊糊的睜開眼，體內的真氣循環一個周天，感覺到內傷仍未愈，他氣息不暢，強行運功，一口淤血噴在地上，猛的倒回床榻上，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活著，眼中曝出邪肆的光芒，隻要他不死，那麼那些人就不要想活著。

    他慢慢起身，環視一周，才發覺自己身上的傷口已經被別人包紮過了，而且看這人的手法，應該是極嫻熟，恐怕他是遇上了什麼隱居於此的世外高人？！

    他掙紮著準備起身，門卻突然被人推開，強提起一口氣，翻身到了門後，來人卻是沒有想到他會躲在門後，毫無戒心的推開門，他閃身上去，猛的索住那人的咽喉。

    狠狠道：“你是誰？”聲音中充滿著戒備和傲慢。

    雲日暮卻是沒有想到昨晚還在發著高熱的人，居然這麼快就能下身，甚至還能有這麼敏捷的身手，他被嚇了一跳，手上的端著的藥碗被摔在地上，黑色的藥汁彌漫在狹窄的室內。

    “既然閣下傷好了，就請離開。”雲日暮淡淡的說，“我沒有理由招惹任何麻煩。”

    

    隻可惜，扣著他咽喉的人卻沒有鬆手，甚至加緊了手上的力道。這讓雲日暮的呼吸更加困難。

    “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去向我的仇家告密。”他小心翼翼的說道，眼裏帶著明顯的不信任。那是一匹被逼入絕境的狼的眼神。

    “若是真的如此，那麼我真應該昨晚就把你殺了。”雲日暮雖被扣著喉嚨，但是卻不明白為什麼，他心裏沒有絲毫緊張，應該是經曆過一次死亡的人，都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了吧。他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

    卻沒想到他的笑意被身後的男子全部看在眼裏，肖遙鬆了手，看著麵前的男人臉上的傷痕，和一頭蒼白的發，然後他望進一雙帶著悲傷的眸子，心裏似乎被激蕩了一下，莫名的想起昨晚昏睡時，那種甘甜的味道。

    “原來是前輩救了我，在下感激不盡。”聽到雲日暮的言外之意，肖遙放開了憋氣的滿臉通紅的男人，看到他滿頭的白發，卻依舊顯得細膩的另外半張臉，他猶豫了一下，斟酌了半晌，才這樣說道。

    “既然如此，就請閣下離開。”雲日暮知道這個男子就連受傷的時候都這麼警戒，隻怕身份和地位都與常人不同，他不想招惹任何麻煩，再把這個男人撿回來之後，他就隱隱的後悔了，哪裏還會讓他繼續留在這裏。

    “不知前輩尊姓大名，來日定當想報。”看出雲日暮的心中所想，肖遙臉色帶著些黯然，不過也是一閃而逝，仿佛不能留在這個男子身邊，是一件多麼令人悲傷的事。但是他卻不動聲色的繼續問道。

    “在下不過鄉野村夫，雲日暮。”他伸手探了探自己的脖子，沒有受到任何傷害，看來這個男子雖然是個心狠手辣之輩，但是卻也不會傷及無辜吧。

    意識到這一點的雲日暮心中暗罵自己，又在想什麼，不禁把自己的名字告訴這個可以說是今天第一次相見的男人，還為這個男人開脫。他不禁心中暗惱。

    “雲日暮。”肖遙在舌尖默轉了一圈他的名字，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一般，才道：“淵羨焱帝二十年，薨，陪陵的卻是緇川獻上的質子莫離，也就是後來的離君。他身前最為寵愛的雲霄貴君，在這之後也死了，隻是所有人都認為他是為了攝政王而死的。”他說道這裏頓了一頓，看了眼麵前的人的反應。

    很好，他隻是呆呆的站在那裏，就像是再聽別人的故事一樣，還帶著興味的眼神。肖遙嘴角一笑，“隻可惜，這位攝政王如今也歿了。”他像是感歎一樣，隨口說了這麼一句。

    雲日暮像是被雷劈中一般，直直的站在原處，動彈不得。他聽到了什麼，“攝政王歿了？！”他顫抖著，慢慢的抬起眼，用了好幾次，才對上麵前的人的眸子，然後他像是剛學會走路的孩童一般，晃晃悠悠的向前幾步，走到肖遙麵前。

    緊緊的揪住他的衣襟，問道：“你說，哪位攝政王歿了？”那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一樣。

    “嗬，這淵羨還有幾位攝政王，當然是司封絕，他歿了。”肖遙鎮定的回答道，甚至語氣中還有幾分不屑，他尚未明白，為什麼看到麵前這個男子露出這種受傷的表情，他會如此的心疼，為什麼他以前都沒有發現。

    “他歿了，”雲日暮口中默念幾遍，然後突然噴出口血來，然後卻又徑自自己擦幹了嘴角的血跡，就在這短短的一瞬，他像是死去，然後又活了過來一樣的感覺。直到他的視線，再次對上，抱著自己的男人的眼。

    “既然如此，閣下既已知道我的名字，還請離開吧。”他恢複成冷漠的神情，隻除了他眼底的沉痛悲傷以外，幾乎和方才沒有什麼兩樣，仿佛剛才那個因為司封絕的死而吐血的人不是他一樣。

    肖遙玩味的看了眼前的男子一眼，他長得並不好看，左邊臉上的疤，就足夠嚇走所有看著他的人，右邊的臉頰上，雖是光潔，但額角卻又有一道粉色的傷痕，可以說整張臉上沒有任何可取之處。一雙深黑色的眸子，亦如所有的常人一般，卻是有一頭白色的發，極為顯眼，看他年紀不大，隻恐怕這發色也來的古怪。一身粗布衣衫，看了看他的手，上麵布滿著細細小小的傷痕，應該是常年在這山中的緣故吧。

    他真的很難將眼前這個看似普通，卻又不普通的男人和曾經風華絕代，名揚天下的男子，看成是一個人，但他知道，眼前的人，就是雲霄貴君，雲日暮。他一直在找著的人。

    “在下，肖遙。”他僅僅隻做了一個自我介紹，可卻除了名字以外什麼也沒有告知對方。然後看著雲日暮微微蹙起了那雙娥眉。

    “我對你叫什麼，沒有興趣，隻怕，我們以後也不會再見，也沒有知道名字的必要。”雲日暮淡淡的說，他這一生，恐怕再也不會離開這裏，外麵已經沒有任何值得他牽掛的人了，出去，又有什麼意義。

    他承認，即使是每次出去的時候，那短短的一點時間，他都迫切的想要知道司封絕過得好不好，他瘋狂的迷戀著司封絕的一切，即使離開，即使受傷，卻沒有讓他學會保護自己，他就像是一個刺蝟，卻將所有的刺都蜷縮起來，將最柔軟的一麵，留給司封絕，任由他殘忍的對待著。

    卻是，無怨無悔。

    肖遙卻突然蹲下身來，道：“啊……好痛。”他像是一個怕疼的孩子一樣，蜷縮在地上，大聲的叫著傷口疼痛。他今早看了傷口，應該是裂開過所以才好的這麼慢，所以他也是賭一賭而已。

    果然雲日暮聽到肖遙喊傷口疼，就想到昨晚兩個人唇舌交纏時，他弄裂了肖遙的傷口，才得以讓他放開自己。即使是如此，他心中仍然帶著一種負罪感，連忙躬身道肖遙麵前，關切的問道：“哪裏疼，快起來讓我看看。”

    他本就擁有最幹淨的靈魂，隻可惜，為了一個男人，變成了那般模樣，如今，他隻能默默注視著他的時候，他那幹淨的靈魂，又再度出現了。或者說，這才應該是，他本來的麵目。

    肖遙動了動內力，震裂了傷口，看到繃帶上的血跡，雲日暮連忙解開繃帶察看，又把上肖遙的脈，“你動了內力！”他驚聲道。這個人，到底還要不要命了。

    誰知肖遙卻抬頭嗬嗬對他笑了笑，看到這個人關切的表情，原來是這樣的動人，他覺得這個感覺還不壞。不可否認，他想要留在這裏，一是因為對雲日暮這個人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二是現在他尚未痊愈，還不能碰到敵人，三是他昨晚夢中的感覺，他想要再嚐試一次。

    雖然不明白那是什麼，但是，那種感覺，居然讓他感到無比的安心，就像是停留在一個永遠也不會傷害他的人的身邊，能夠安心的睡著。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那漫長到幾乎讓他以為，這一生永遠都不會再出現的時候，偏偏就這樣，毫無預示的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所以他要留下來，不管用什麼樣的手段，都要留下來。

    他緊緊的抓住雲日暮的手，臉上帶著些疼痛的表情，卻依舊像是在下命令一樣，“我要留下來，直到傷好為止。”

    他的話中，帶著明顯的震懾，一時間，雲日暮不知該如何回答。時間就像回到了他剛進宮的時候，他毫無緣由的就選擇了，在那個冰冷的地方，相信司封絕，他的一切命令。

    “好。”雲日暮無意識的回答道，他緊緊的抓住眼前的這個人的手，說不清，這一刻，他將他當成了誰，他隻知道，等自己在反應過來的時候，是眼前這個英俊的男人，帶著成功的笑，看著他。

    心底那巨大的悲傷，仿佛被他的這一抹笑容給衝淡了一般。雲日暮摸了摸心髒的所在地，那裏已經沒有那麼的疼痛了。他微微笑了笑：司封絕，也許有一天，我會學會慢慢忘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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