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853 更新時間:11-10-21 1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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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穹忽生驚雷,裂電穿雲而來,黑影幢幢裏萬物化為齏粉。
……依稀是老嬤嬤口中那年好大的雪,半夜裏就積了好深,遍地梅花燒得豔紅,豔紅如烈焰。
……好多的紅梅……一朵一朵地在雪地綻開……是那宮女……不忍繈褓中的嬌兒經受殘酷刑戮,一下不停地磕頭求告……烈烈紅梅,熊熊赤焰,有人陰蜮冷笑,有人漠然而觀,有人無奈隱忍,有人抗顏直諫……一入彀中,誰掙紮得出……
……紅梅之下,嫻淑尊貴的女子肅顏起身……是我主謀……
……不可以……他大叫著去拉她的手……皇後……你可知這一句話說出換得的是鳳令易主……布衣荊釵,受盡欺負與白眼,跪伏於地,操持賤役……天塹隔絕,母子不得相見……
觸手溫暖,他低頭一看,淒迷一笑:“我還以為……”
以為是先皇後……
伊笑天握緊他的手,原來是這樣,是這樣……
姬家一手遮天,財富敵國,左右軍政,更有無數門生故吏任職地方,何況吟妃言之鑿鑿,還糾集了不少宮人作偽證,勢之所迫,便是皇帝也不能輕易駁回,隻有舍了無辜宮女的命,舍了皇後鳳令……
那時,冷庭寂寂,布衣荊釵的一代皇後,是如何痛斷肝腸地捱著對親兒的思念,日複一日滄桑憔悴地養大別人的孩子……
“後來呢?”伊笑天歎問。
花落繽紛,日色徜徉,多年前嫻淑尊貴的女子,自塵封的歲月裏款款而來,郜淩彬目光透過虛無,注視著那個深潛於自己記憶中的永恒的影子,眼神濛濛如三秋細雨。
……展眼七年……陰詭殺機夾縫中穿行的年輕皇帝,鍛煉出莫測悍厲的深沉心誌,以後宮爭鬥翻覆朝堂風雲,打壓了姬家,握穩了皇權……鮮亮的凰之尾羽,再度綻開……
……迫之以威,示之以寬,為了安撫姬家,鳳令不曾收回……
……經年疏離,坎坷淒苦的親子怨恨積久……母後……你顧惜那宮女……卻不愛憐親兒……
……往事不堪,當年知情宮人盡遭滅口,相依為命的養子難為皇家所容……高潔自重的女子悖逆本心……橫執無形利刃,指東打西,指南打北,勉力穿梭如翻花……孩子……別擔心,你還有我……
“……先皇後殫精竭慮,終於在我八歲那年,將我的名字排進了皇室牒譜,她卻因之心力交瘁病體更甚。”郜淩彬閉了閉眼,“而我之所以能拜得百裏真人為師,則是因為她在雪地裏跪了三天三夜……自昏迷中醒來,她隻是擦去我的眼淚,囑咐我,你當自強……”
……你當自強……孩子,我自知不起,護不了你了……
……不……皇後……你在哪裏……
……四顧茫茫……有濃烈的紅梅,洶洶地燒起來……
伊笑天的心提了提,郜淩彬眼底的蒼涼像是一雙無形的手,突然攥住了她的呼吸。
隨即又聽他道:“笑天,我不能有負太子。”
“好。”伊笑天吸吸鼻子,拉他,“我們快走,一定還來得及,你放心,太子一定不會有事。”
“不急,我已經把他驅離毓儀殿了。他應該回了承恩殿,回了父皇身邊,待……亂起,他該會適時地救駕有功。笑天,謝謝你理解我。”郜淩彬複雜一笑,忽又指指內庫,“有事的是他。”
見郜淩彬還笑得出來,伊笑天撫著心跳大喘了幾口氣,還好還好……停了一下,眉毛一挑,問:“那賊,你認識?”
郜淩彬盯著她扯唇,“那是……青殺。”
……青殺?
伊笑天捶了捶腦袋,年紀比郜淩彬稍大,武功比郜淩彬稍強,風姿不錯,談笑風流,除了青殺,哪還做第二人之想?
笨,太笨!
若不是青殺,那道淩厲絕倫的氣劍怎會收得那般迅捷?若那氣劍收得不迅捷,她還哪裏有命在?
真是青殺……
據說,這個人,一生隻做三件事,喝最難喝的酒,玩最難玩的女人,殺最難殺的人。
譬如,天下名釀,扶風國以絕世奇珍並絕密技術合釀的名酒“梨落碎玉”,千金難求,無數人隻聞其名,一生不得一見。然而,被他牛飲鯨吞。
譬如,月溟國女主,眉如翠羽,香腮冰潔浸春雪,雲鬢浸漆,青絲如瀑落玉簪,最是那低頭一笑,凝眸似水,千種風情,惑臨夏,迷夷離,傾翎洲。然而,被他蹂躪了芳澤。
譬如,雪塵國兵馬大元帥,平生常做虧心事,於是怕死怕得要命,去趟廁所都得先派個加強排抽瘋地偵查半個時辰,保鏢工作做得震古爍金。然而,被他一劍封喉。
伊笑天咽了口唾沫,可是,她不是酒,也算不上難殺的人,難道是第二種類型?蒼天啊,大地啊,我不是美女,我不難玩……呃,這話好像有語病,本小姐是讓人玩的嗎!
“唔,那個,我真力被封了……”
郜淩彬鏗鏗兩指——解開了。
“我受傷了……”
郜淩彬晃晃腰間劍柄,意思很明顯——已經上了藥不是?
“我……他差點輕薄我……”
郜淩彬眼睛一眯——你都說了差點嘛,又沒得逞。
“我把解藥給你……”
郜淩彬目露悲傷——我還在過往的苦水裏泡著,沒回過神來,有心無力。
“……一定要救他嗎……”
郜淩彬點點頭——他是我的朋友,他對你手下留情,你別讓我做不義之人啊,你別以怨報德啊。
“啊……郜淩彬你你……你個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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