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26 更新時間：12-11-14 23:49
少昊與他們說了要走，便早早的安置了行李睡去。卻不料翌日夢中驚醒，糟蹋了他原本想要養精蓄銳的計劃。
思前想後，對於此番出行，他實則心裏多有顧慮。激動有幾分，欣喜有幾分，憂慮卻是占據最多的。
在處理寒攸的問題上，他承認自己一直都有在拖延，而其中原因，一是為了留他們在山上培養感情，二是想讓病人多受些苦惱，而三……
三卻是因為寒攸的症狀令他感到似曾相識，不得不警醒……
在他閱曆所知，像寒攸這樣的情況並不多見，可他恰好知道那麼一例，也隻知道那麼一例——隻是那人情況比之寒攸嚴重更甚，除卻可以見得的身體發膚，連帶身體內部的髒器都已受到影響。並且，與寒攸緩慢而又有間隔的發病不同，此人身體枯萎的速度更加迅速，也更加頻繁，剛好一日一次。於是每天的清晨，他都會重獲新生，然後又在晚上死去，名副其實的朝生暮死。
那個人的名字叫做星天，正是遷暮靈魂被逼出後接收了他身體的那一位……而下咒的那位，便是遷暮了。
不過少昊以為那並不是咒，而隻是被對方主觀的認定了——遷暮不見得會對自己的肉身下咒，況且他也不善咒術——那興許隻是單純的身體與靈魂的無法調和：大妖的身體拒絕著外來的靈魂，卻又不知為何禁錮著星天的魂魄，讓他連再次轉移身體都無法做到，隻能繼續用自己的生命力與靈氣去維持這具身體的鮮活性。
遷暮死後少昊曾經追尋溯源，才知道這樣一個情況。
隻是那個時候，大妖的靈魂尚未修複，雖然知道肉身尚在，然而就算是殺了星天、空得了一具軀體也沒什麼用，何況還有人幫著他。於是少昊便放他在那裏疼痛，消耗他的精力去保存大妖的身體。
遷暮說的挺對，隻要一個人想要活下去，無論多麼痛苦他也都會忍受。而星天從某方麵來說便是這樣一個能忍的角色。
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他們的壽命並不像人類那般短暫，因而他們總是懷抱有“總有一天可以解脫”的希望，然而也正是由於這種漫長，這千年的歲月也變成了一種煎熬。
可這一點在於少昊卻是幸運的，星天和他同伴的束手無策，正是他所希望的平衡狀態。
少昊心裏明白，或許他們自己也知道，其實，像這樣身體與心靈的抗拒，並非藥石可醫。而唯一可以嚐試的，是依靠上古神器與失卻之陣的力量去逆轉。
或是破壞星天的靈與遷暮肉身之間的聯係，解開他靈魂的束縛，或是用更為強大的力量去摧毀遷暮肉身的抵抗，讓靈與肉之間得以妥協。
失去了正身的對方究竟想要哪一種結果他並不是十分清楚，但他知道自己想要的。
而在這方麵他也確實是占據了天大的優勢——他知道開啟失卻之陣的方法，而對方縱使遍覽文獻也隻能夠尋得到隻字片語的殘章。這便是歲數上的差異與優勢。
對於那些上古流傳下來的智慧，知曉之人原本就不在多，而除卻他以外，那些人的脾氣，更是一個比一個怪異。再加上他們早已退出浮世，久居自己的洞天福地，便是怎般都不會幫助星天這樣一個怪異的後輩。
於是剩下的便隻有他，於是，這件事就變得分外無解。
而如今他變得多疑，以至懷疑此回寒攸的怪異症狀與星天有關，是來刺探他破除詛咒的方法與陣法的走向變化……他便幹脆順了他的意，用陣法解了寒攸的苦惱與他看看。
至於這個陣是不是可以為星天所使用，便不是他所能夠決定的了……
寒攸雖是一個餌，他卻也可以利用這個餌。
有人算計他，他自當報還點什麼。
而對方不知遷暮已經被他尋得，亦不知他所做準備，也隻能說是幸運。
天上人間的差異，時間上的微妙平衡，總容易使得天人們習慣用緩慢的進程去做人類短暫時間內可以完成的事情，而後無聊的日子發呆，有事的時候忙碌。一眨眼間，人間卻已千變。
算是天命吧？如果星天他們沒發現他預備做的小手腳的話？……也許也是吉運。
少昊嘴角淡淡勾起，神色莫測。
順了件大衣披在肩上，少昊施施然的走出房間，卻瞧見大廳裏頭墨白正對著寒攸大眼瞪著小眼。
寒攸並沒有說些什麼，隻半垂著眼簾，過了會兒又瞧向他處去。一旁的書繁卻是推了推身側的墨白，要他過去示好。
墨白動了動嘴角，顯然有些悶悶不樂。然後他傻乎乎的撓了撓腦袋，三步並兩步的跳到寒攸麵前去嘟囔了聲你好。
少昊一旁看見無語沉默。寒攸卻微微頷首。
看他樣子，顯然不記仇。
於是墨白的心放回肚子裏，又站了回去、繼續抿嘴。
少昊看他模樣，不由自主挑眉，卻也不說話，隻走到主座上坐下。
給自個兒倒茶的間歇他側眼瞧見書繁定定的看著自己，兩人眼神一晃而過，接觸，少昊輕笑，卻又很快的移開了目光。
很快少昊就開口問了鬱悶的墨白鬱悶的原由，回答說是早上起來的時候，他和書繁關於出行的問題上起了分歧。
書繁有那個意思留在山上，說是嫌自己跟去了拖累行程。再說少昊也曾說過，往東南的一路上山高林密，洞天福地不少，迷障重霧卻是更多。
其實他心裏頭也有避嫌的意思在，見寒攸去了，墨白去了，便不想自己也跟著進去湊熱鬧，免得墨白一看著寒攸就渾身發僵。
結果聽他這麼一借口少昊卻不爽了，叫他也給跟著去。
“寒煙和堇兒都去了也不差你一個。再說了，放你一個也不見得能安心。”少昊甩他話甩的麵無表情，斬釘截鐵道，“總之，你得和我一道。”
“……”
察覺著少昊的語氣有些怪，書繁倒也不說話了。他把目光移向一旁墨白的身上，看他瞎折騰行李，心裏卻在好笑墨白的大大咧咧。他雖然口口聲聲的說寒攸討人厭，要幫忙的時候卻也半點不含糊。
幾個人收拾完行李，撒腿跑了。寒煙更是首當其衝，他自從聽聞可以去拜訪炎帝，就變得分外興奮，預備著逮住人家為堇兒求些好藥。
於是寒煙興奮，堇兒淡漠，而墨白一臉的麵無表情加上眼神呆滯，至於書繁和寒攸，則是完全悶得沒了聲兒。
少昊對此眼不見為淨。隻手頭結了幾個印，喚出一輛銀白的寶車。
虛空中混沌開裂，兩匹白尾異獸立身於前，頭頸高昂，足下生風。
聞麟身體淡黃，長尾卻是雪白。雖不能如饕餘一般日行萬裏，卻是最能掌控“風”的良騎。
墨白心中默默回憶著聞麟的相關知識，然後才被寶車的華麗迷了眼，暗道這簡直就是寶石堆出來的。除卻車上鑲嵌的綠鬆紅瑪瑙，這整一塊的車身都是白硨磲。
嘖嘖嘖，敗家。
少昊率先走進車內，然後拉書繁與墨白進去。墨白被他手一扯，臉孔立馬一抽，卻沒有拒絕他將自己同書繁一起納入照顧對象的行為。
進了車內，墨白才發現裏麵的空間比它從外觀看起來的模樣要大，也很舒適，一屁股坐下去，坐墊軟軟厚厚，絲毫不會硌著人。而更美好的是，坐在裏麵的人完全不能感受到車外的震動，或是聲音嘈雜。少昊對此解釋是空間的問題，而後他補充道，空間的變化是最有趣、也是最實用的。
待統統進了車廂，他們六人分了兩排麵對麵的坐著。這邊廂墨白書繁少昊三人並肩，而對麵堇兒寒煙寒攸依次坐著，行李放一邊。
終於坐定下來的墨白眨巴眨巴眼，瞅瞅斜對角的寒攸，又瞧瞧與他隻一人之隔的少昊，心中納悶什麼時候原本的三人行被少昊偷換進來了。於是偷偷的伸出自己的爪子，從書繁腰後伸過去掐了少昊的腰頭一把，然後又正襟危坐去了。
少昊被掐一驚，用了極大的克製力才製止住了自己的失態。他臉皮雖厚，皮卻不厚。鎮定好自己，他瞅瞅對麵，發現堇兒正和寒煙玩著牌，完全不看他們。
得手的墨白翹著嘴角，特別的得瑟。卻聽見少昊輕咳一聲，又見他伸手過來，便立馬倒在書繁身上縮著，怕被他報複。
書繁果然夠義氣的伸手阻隔了少昊的魔爪護住他，並把他擺正放到了自個兒的肩上靠著。
書繁側頭瞅瞅墨白，本想說他幼稚，卻沒料想少昊落空的手突然間轉了個彎兒，落到他手臂上扭了一把。
書繁不可置信的瞪了他一眼，覺著心裏隱隱約約的有絲火氣給他撩起來了。
墨白打了你就要打還，打不到就打我是吧？……真幼稚。
於是他最終還是將這個詞說出了口，隻不過對象變成了少昊。
少昊聽他一句臉色立馬變得淒慘，連忙理虧的給他揉揉胳膊討好他。
他瞧瞧書繁肩頭已經開始裝睡的墨白，心中無比怨念。他早就知道，墨白做啥都沒錯，但他就不行。
不過好在初進車廂的興奮勁兒早就過了大半，他們幾個都漸漸開始進入打盹的狀態。
書繁感受著一側墨白漸漸往他身上靠去的重量，幹脆讓他睡在了自己的腿上，而他自己手臂伸開、環過他的上身勾住他，不讓他滑下去。
一旁少昊眯著眼，等著他的身子輕斜下來。書繁也不負他期望，沒過多久就倒了。
於是少昊半側過身去，後背貼著車壁，讓他落在自己懷裏。
書繁睜了睜眼，有意識的動了動，卻又最終妥協於自己的睡意。
雖然三人扭做一團的姿勢有些怪異，但是摟到人的少昊心情略好。他嘴角微微上揚，對著對麵的寒攸露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笑容。
而後他收了收手臂，將人固定得更踏實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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