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318 更新時間：11-06-29 20:56
時間不經過呢。
又是一年春來到，萬物複蘇。
弘訓宮門前的草地，也應景地泛出久違的一片青綠。獻容實在宮裏呆膩了，兀自想著也許應該做點什麼，為大晉朝祭祀祈福，保佑天下蒼生，一時又想不出該做什麼。
她覺得諸如針織、刺繡這些女兒家的活計，又無法滿足自己作為一國之母，尋思著兼濟天下的願望。這些玩意兒，連一點象征性的意味也無，就隨口問問貼身丫頭翠竹。
丫頭抓耳撓腮，心中自是一片空白。皇宮這麼大，對她們這種手無寸鐵的弱女子，不知道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可做。小姐，奴婢小時候，家裏窮，女兒家能做的事情，好像就隻有養蠶。
“養蠶。”
翠竹丫頭這二字出口，恰如醍醐灌頂，提醒了剛才絞盡腦汁也無計可施的羊皇後。上古時代不是也有皇後親桑的傳說嗎？皇後親桑，祭祀蠶神，以此為天下黎民做出表率。獻容竊喜，為這個美好又可行的計劃，蠢蠢欲動。
幾日後的一個大早，獻容果斷換下雍容華貴的皇後禮服，一身簡單的粗布打扮，喚了翠丫頭一起出宮去采桑了。
洛陽宮很大，足足上百頃。身在這樣的地方久了，人會產生一種錯覺，以為世界就這麼大。此刻，噠噠的馬蹄，在宮外一望無垠的田野上狂奔。主仆二人，可塑性很強的思維邏輯，又暫且回歸到了進宮以前的那種正常狀態。世界很大，豈止一個洛陽宮可以容納？
她們坐的轎子，最終來到一處人跡罕至之地。那是洛陽西邊早年建成的先蠶壇，早已荒僻，無人看管。桑樹極易成活，生命力旺盛，二人見著鬱鬱蔥蔥的桑林，一時喜不自勝。翠竹更是熱淚盈眶，想起小時候，自己采桑喂蠶，貼補家用的一段艱難經曆。
獻容一路向前，走到了最高的先蠶壇上，拿出早已備好的牛羊祭品，在壇上麵支起了黃色的幕帳，點上香火，跪下來祭拜蠶神，態度虔誠，畢恭畢敬，如一尊時時刻刻不忘教人向善的僧佛。
獻容那麼急迫地想得到蠶神庇佑，希望大晉朝福泰安康，希望邊關紛亂早止，希望皇室諸多親王團結一致，共同擁戴雖說是有點癡傻的惠帝。
女人樸素的願望，如浮光掠影，在眼前熠熠發光，又一晃而過。
她覺得那祭壇之上，雕刻栩栩如生的蠶神馬頭娘，分明看到了自己那用虔誠一筆一劃書在心底的願望。
傳說，帝嚳高辛氏的時候，蜀中某女之父被人掠去，隻剩所騎白馬返回。母親心焦如焚，言及有能搭救自己丈夫者，就將女兒嫁之，分文聘禮不要。後來，白馬聞言，脫韁而去。再過了幾天以後，那隻馬居然真的載了其夫返回家中。
可是，人不能嫁給一匹馬啊。母親想欲反悔。白馬聞言悲鳴不止。其父大怒，用箭射死了那隻竟然想娶自己漂亮女兒為妻的馬。隻聽過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還是第一次見著這形貌醜陋的白馬也會如此思想呢。
那隻為主人建了奇功的名馬，就如此糾結地死去了。
馬皮晾在院子裏，突然將閨中女兒卷走，飛了起來，終不知去向。幾日後，家人在距家數公裏的一棵樹上找到女兒，隻見那馬皮還是緊緊包裹著她。家人暮然發現，女兒已不是原來的女兒。她的頭部，已經徹底變成了馬頭的模樣，正伏在一根樹枝上，吐絲纏繞自己。這家人就將其從樹上取下飼養。所以，纏同蠶，喪同桑。
這大抵是最早的，有關蠶的坊間傳說。
獻容屈膝跪在先蠶壇，朝馬頭娘的雕像拜了幾拜，想起曾經，是在哪裏聽到這個糾結如網的傳說，已經不那麼記得清了。
她們回宮之前，采了一籮筐的卵狀桑葉，又在別處覓得少許蠶種，帶著兩樣得之不易的東西，盡興滿載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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