燼梅傲雪

葬梅……淩霜……  第四十二章 出宮

章節字數：2132  更新時間：11-05-26 19:06

    我終於離宮，帶著羲和為我精心挑選的十五兵士，帶著羲和千般萬般的話語，帶著對淩霜的百般歉意。

    我策馬長鞭，一路穿揚而過，可依舊背後灼熱，是羲和望向我不曾回轉的目光才讓我有此感覺嗎？終於，我拉緊韁繩，白馬前蹄騰空，隨著我的指示轉過，我便瞧見皇城已成一個小點，幾欲消失於眼際。

    多久沒有離開皇城了呢？似乎從我恨起父皇開始，我便再不會隨著他私訪了，春去秋來，我始終生活在那華麗的牢籠裏，直至今日。

    “皇上？”手下一名為長勝的兵士見我許久凝視的模樣，帶著疑惑叫了我一聲。

    我嘴角盛開最為燦爛的微笑，夾緊馬腹，一聲“駕”，駿馬飛馳間繞起煙塵似雲霧，我俯下身，任馬奔馳得更快，離那個牢獄更遠。

    多想，就此遠離那個是非之地，但想到淩霜，我便知那是不可能的；尤當夜深，我們停在廣寧安歇，瞧見乞討之人絡繹，我的心仿佛被皮鞭抽打過一般，知曉他們生活的窘境皆由我這個無能帝王所逼，我更是知道自己不能離開那個陰霾卻又有數人向往之地，我終將回去。

    胡亂歇息了一夜，清晨便在住宿之地用早膳，未料剛坐定，便有一衣衫襤褸，瘦得皮包骨頭的乞討之人趁著店小二疏忽的空當前往，那隨行衛士戾氣盡顯，我不動聲色搖手間將餐桌上的一個饅頭遞給他，他慌忙接過狼吞虎咽，那雪白的饅頭經了他的手頓時摸了半層灰，可他毫不顧忌，三下五除二便消滅了幹淨，隨後連連點頭謝道：“謝謝公子，謝謝公子……”而後，一瘸一拐正欲離開，我被他的“謝謝”二字刺痛，再無任何食欲，慌忙道：“等等！”他動作遲鈍，所以在我此句說出之時並未走出多遠，隻是帶著詫異緩緩扭頭。

    其實，他的麵容皆被塵土覆蓋，看不真切年歲，隻是眸子卻清亮得似乎與他身份不相符，隻見他嘴巴喃喃，慢吞吞間問：“公子還有什麼事嗎？”

    我慌忙將桌上餘下的點心皆拿起，往他懷中塞，輕聲道：“這些都給你吧！”

    他忙緊緊摟住，可畢竟數量有些多，滾落了一個，可他依舊不放過，雙眼直直盯著那饅頭，我會意，幫他撿過，細細拍去上麵所沾塵土，複放到他手中，未料他卻是未接，反倒定定望了我幾秒之後，露出模糊不定的小，他說：“公子，這個饅頭，老朽請你吃！”隻是這次，他因方才吃了個饅頭，有了些許力氣，話語也顯得有力。

    請我？他用我送他的饅頭請我，我不由啞然失笑，再望著手中雖被我細心拍去塵土卻畢竟是髒的饅頭，心下猶豫間，長勝便上前道：“公子，這饅頭髒了，別吃了！”

    可我望著麵前乞討之人的眼眸，他這樣專注地望著我，臉色保持著方才笑意，對我吃這個饅頭顯出饒有興致的模樣。

    我朝著長勝搖了搖頭，卻是對這乞討老叟微微一笑，便掰下小塊，隨即放入口中，麵粉的微甜充斥口齒，我咀嚼得仔細，惶惶然，隻覺這普通不過的白麵饅頭比那些珍饈更美味；或許因我吃得稍慢，那乞丐瞧著我的目光更是熱烈，我朝他笑得更是燦爛，學著他方才的模樣將餘下的大半個饅頭統統塞入口中，一下間，我被噎了下，長勝見此端水於我，可我卻在接過的同時又複放回桌上，隻是拍打著胸脯，終於捋順了氣。

    一個饅頭終於吃畢，那老叟點點頭，抱著懷間的饅頭點心小心翼翼地轉身，他依舊走得極慢，卻很沉穩，我便耐著性子目送他離開客棧，終於在他跨出門檻的時候開始不住咳嗽，扶著桌子坐下間，我捂著胸口有種說不出的感受。

    我的思緒隨著歲月穿梭往前倒轉，五歲的時候，我隨著父皇私訪看到的又是怎般的情形？而現在……

    我花了很久的時間方整理好心緒，走出店門的時候隻覺這秋日的陽光也豔麗明亮得要將普天的黑暗展現在我眼前，惹得我仰頭望天的時候不由眯起了雙眼，我跨上馬，因在城鎮，不能疾馳，所以我悠悠蕩蕩騎著往前，隻是這一路緩慢瞧見的卻是淒慘更甚。

    我可以一次次無動於衷，可待得我瞧見那一群不過七八歲的孩子跪倒在我麵前朝著拜倒不怕被馬蹄踐踏的危險隻為討一口吃食時，我終止住往前，一個翻身下馬，扶起一個似乎剛學會走路渾身髒兮兮的女孩，剛想問她姓名之時，卻聽到幼嫩的一聲：“快抱住他的腿，別讓他跑了，一會每人能得一吊錢的賞銀！”伴隨著的還有我手下兵士的呼叫：“小心！”

    頓時，一眾藏匿於市集看似平常的人，紛紛拿出匕首等兵刃，朝著我們砍來，我拔劍，躲過幾擊，但我的雙腳，卻被方才那群討要食物的叫花緊緊抱住，對眼前的危險視而不見。

    “放開！”我狠狠對他們怒吼，隨即又一個側身，躲過一擊，來人刀一偏，正砍在一個七歲模樣正抱著我腿的男孩身上，血從那條極長的刀口中噴湧而出，可他依舊死命抱著，並未有撒手的意思。

    我用招架的餘地怒目那些阻撓我的孩子，好幾次，我便想這般用手中之劍刺破他們的胸膛，可待我清晰記起方才不知誰呼出的一聲：“快抱住他的腿，別讓他跑了，一會每人能得一吊錢的賞銀！”我的劍，便再也刺不下去了。他們那樣可憐，不過為了一吊錢的賞銀甚至可以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究竟是怎樣的饑餓將他們折磨成如是這般？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我！

    隻是這樣，我越來越力不從心，招架也越是艱難，看來，這次梅林江已然決心要將我置之死地，派出的殺手既多功夫又高，優劣明顯之極，死亡離我越來越近，而我卻連逃也是不能。

    不容我多想，兩人同時朝我攻過，除卻往後躲過，別無他法，可是……奇怪的卻是，那群方才於一切都不顧的孩童，一下皆放開了我的腳，我終得了自由，往後一退，輕巧避開，可卻見那個方會走路模樣的女孩因走得慢，眼見便要喪身在刀下，我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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