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48 更新時間：11-03-27 03:18
深秋，幾樹秋葉入霜紅，天空發著灰，太陽早已不再猛烈照人，而是朦朦朧朧的暖意，微風飄忽著，吹落幾葉不牢靠的枯葉墮地藏身。
商老爺坐在依舊翠綠的竹林中，旁邊擺著一張矮小的幾子，上邊是一個小爐熱著一壺水，他就從中倒出沸水衝泡了一碗茶，茶蓋慢慢濾去茶沫，飲上一口熱茶，身下的搖椅一上一下，閉目養神，好不愜意。
不遠處的亭子內，龍公子跟綠蕪在下著棋，龍公子端的是一臉的麵無表情，綠蕪一臉淺笑。
綠蕪已經輸給了龍公子四盤，合共四十七子半，她臉上的淺笑已然帶上了抽搐，眼觀黑白間，她玉指夾白珠，輕叩棋盤放星點，隻是那白子已是敗退之勢，黑子之中苦苦掙紮。
她剝了一顆龍眼放進朱唇中，看了龍公子一眼，她摘了一顆剝了皮殼遞過去，“龍公子？不吃這個嗎？”
龍公子抬眼看了那顆晶瑩剔透，隱隱透出黑色果核的果肉，接了過去扔進嘴裏，含糊地說了聲謝謝。
黑子落星盤，綠蕪姑娘想掀桌，她這盤又輸了，龍公子你讓一盤會死嗎，嚶嚶，奴家的心五盤棋內千瘡百孔了，嚶嚶。
龍公子算了算子數，問：“還下嗎？”
綠蕪姑娘僵硬地扯出一抹笑：“繼續呀。”
搖椅上的商老爺抿緊嘴忍住笑，搖頭晃腦“誒誒”幾聲。他家妹子大概沒輸得這麼慘過吧。
成勝身後疾步來，俯身低道：“藺少爺帶了個人，說找老爺您有事。”
商老爺皺眉，“那藺少爺幾時也會幫人走人情了。”
“那人似乎是羅家二少爺。”成勝回道。
商老爺聽了一笑，“老爺待會就去，你讓他們先候著。”
那廳堂，坐著二人，站著一人，坐著的是藺少爺跟那羅家二少爺，站著的自然是成勝了。
那羅家二少爺端的是儀表堂堂，容貌雖不似那藺少爺的桃花相，卻也不是商老爺那般的剛氣，是讓人覺得略帶弱氣的相貌，相貌是好的，卻少了氣勢。
商老爺姍姍來遲，藺少爺也不在意，他一邊跟成勝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話，這羅家二少爺大概是對商老爺這般怠慢有些不滿，卻不敢直接表達出來，隻有那表情隱隱帶著不爽快。
商老爺笑著走進廳堂，見那羅家二少爺“唰”地站起來，也不搭理人家，隻是對著那藺少爺道：“怎地又有空來我家玩，是真找我呢，還是找我家成勝呢。”
成勝大窘。
藺少爺彎下了嘴角，“噢？你家的？”
商老爺笑眯眯地道：“那自然，不然還是你家的。”
“那自然是……”
成勝重重地咳嗽一聲。
藺少爺不情願地補上三個字，“你家的。”
商老爺自然滿意地點點頭。
一旁被冷落的羅家二少爺不滿地沉下臉，喚了藺少爺一聲。
藺少爺恍然醒悟般，扇子一指那二少，笑道：“這是那羅家的二公子，此番有事想勞煩商兄，特找我引薦一番。”
商老爺作驚駭狀，呼道：“呀呀呀，這便是享譽廣州城的羅家的二公子呀！失敬失敬！”
羅二少爺下巴微抬，得意一笑，回道：“羅笙對商兄亦是久仰大名了呀。”
商老爺嗬嗬一笑，“二公子太客氣了。成勝，來！上極品好茶。就是那種二月二采摘的，極配二公子呀！”
藺少爺開扇遮臉，不去看他們二人。
商老爺落於主座，笑道：“不知二少爺有何事需要商某相幫的。”
羅二少拿出一對玉佩，遞與商老爺，道：“商兄可記得這玉佩。”
商老爺拿在手裏端詳了半天，才指著其中一塊嗬嗬道：“這塊我是記得的，獲得此玉時聽說是為羅二少所有，我就托人送還與你了，至於另一塊我可跟它不太熟呀。”
羅二少又道：“聽說商兄贖了那雲幕樓的花魁。”
商老爺挑挑眉，笑的邪惡：“沒想到連羅二少也聽說了，我可是聽聞羅少爺從不去這些煙花之地的。怎的也知道雲幕樓這種地方了。”
羅二少笑道：“聽一些朋友說的。”
商老爺佯怒地看著一旁悠哉喝茶不插入二人對話的藺少爺，沉聲道：“不會是你這廝說出去的吧！”
藺少爺嘲笑道：“你在人家綠蕪姑娘來沒多久就把人家給贖回家來，你就不怕氣死那些個排了多天還沒見到綠蕪姑娘的顯貴們。”
商老爺一臉正色，“各人本事，綠蕪妹子就願意跟我，你羨慕？你嫉妒？”
站在商老爺身側的成勝看著藺少爺，嗬嗬一笑。
藺少爺瞪了商老爺一眼，看著成勝一臉委屈。“人家美人願意跟你我自然是為你高興的，身為兄弟我是怕你招人恨了。”
商老爺不正經一笑，“美人在側，怕什麼。”
羅二少不甘寂寞地插嘴道：“綠蕪怕是不合無夏的口味吧，昨晚那清蓉樓的暖霜姑娘才更合無夏心水吧。”
成勝再次嗬嗬一笑。
藺少爺怨恨地看了羅二少一眼，瞟到成勝那微黑的臉色，心上微顫。“那是應酬應酬。”
商老爺看著成勝道：“他說應酬，你聽到了嗎。”
成勝笑著回道：“自然聽到了，男人嘛，總是逢場作戲的，愛一個棄一個才符合有錢少爺的作派。”
藺少爺聽了這話心知不好，這次難混了。他站起身對商老爺說：“你們先聊著，我還有事，可否讓成管家送我出府。”
商老爺點點頭，對成勝使了個眼色。成勝眉一皺，直接走在了前頭，藺少爺趕緊跟了上去。
商老爺轉頭含笑看著羅二少，一臉好奇地道：“原來羅二少現下也去這些煙花地了。”
羅二少回了一個幹笑。
商老爺突然“噢”了一聲，笑道：“也是，羅二少總歸是男人，那羅老爺又過身了，嗬嗬。”
羅二少僵著一臉笑，“商老爺可別亂說話，在下還是不愛去那些地方的，又有愛妻，以前不愛去，以後就更不愛去了。”
商老爺扶起茶碗啖了一口，“噢？那羅二少還真是當今的賢夫典範了。誒，羅二少，你還沒說你找商某何事呢。”
“我想見下綠蕪姑娘。”
商老爺冷下臉，“這我可不應。”
羅二少道：“就一麵，說幾句。”
商老爺譏笑道：“綠蕪出了雲幕樓現下是商府的人，便是正經人家的女子。”
羅二少聞言大笑道：“一雙玉臂萬人枕，雖說她是藝妓，別以為出了那地方就身子清白了，商兄也把那綠蕪看得太高了吧。妾而已，我也不會對她如何，隻是想見上一麵罷了，商兄可以在場的。”
商老爺冷笑，“我不愛讓你見就不讓你見，你找綠蕪作什麼我一清二楚，若說綠蕪是我的妾我還真不怕讓你見她，她如今是我妹子，我可不能讓你毀了她的好名聲。”
羅二少回嘲道：“娼妓也學人立牌坊了，商兄可別被她表麵的清純樣給騙了，不過小浪蹄子一個。”
“小浪蹄子一個還真是對不住您了。”
羅二少猛的回頭看背後那出聲的人，卻是綠蕪無疑，他瞬間白了一張臉。
綠蕪看著他冷哼一聲，對著商老爺道：“兄長，他要說的我聽到了，現下也見了，可以送客了。”
“不……我，那個，蕪兒，你聽我說……”羅二少無措地看著綠蕪。
“誒！請叫我商小姐，羅二公子。我跟你可不熟。”綠蕪坐到商老爺旁邊的椅子上，手指玩弄著手絹，笑道。
商老爺摸摸她的頭，對著廳外喊道：“來人，送客。”
猛然蹦出幾個下人，圍著羅二公子嘿嘿一笑，突地把羅二公子抬了起來，朝著那府門的方向走去。那羅二公子嚇得哇哇叫，一臉驚慌失措，不時地還大喊著綠蕪，說著他是聽聞她做了商老爺的妾不高興了才找上門來，那些話不是真心說的，是被商老爺激的這般那般。
綠蕪衝著他的方向呸道：“當我白癡呀！沒用的男人！老娘現在可不稀罕你了。我呸！”
商老爺在一旁咳嗽道：“妹子，形象，氣質，注意呀。”
綠蕪翻翻白眼，“又沒別人，怕什麼。”
商老爺捂臉泣道：“哥哥被你騙了，那個美麗端莊氣質優雅談吐有詩意舉止有畫意的妹子不見了，嗚嗚。”
綠蕪笑笑，不客氣地回道：“彼此彼此，那個英俊瀟灑氣質陽剛風流倜儻言語風趣待人得體大氣的兄長也不見了，多幼稚呀。”
商老爺一臉傷心欲絕。
綠蕪回望著他眼泛淚珠。
商老爺安撫地笑道：“兄長定幫你找個好男人風風光光地嫁了。”
綠蕪癟嘴不以為然，“哪會有好人家要我這樣的。”
商老爺哼哼，一臉傲氣：“自然是有，包在兄長身上，你等著吧。”
綠蕪回了一臉的巧笑盈盈，眼睛發亮地看著商老爺。她道：
那我要身長八尺的，容貌端正、行為正派、誌氣軒昂、聲要悅耳、胸有國學、筆下行舟、黑白能帷幄、不嗜酒不爛賭不會口花花的……
商老爺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的綠蕪妹子喋喋不休地數著自己的要求，心想：
兄長送你個男娃你自己養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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