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若

卷一 山雨欲來  第四十六章 一哭驚人

章節字數：3122  更新時間：11-02-11 08:31

    西秦晉元帝聖德十六年臘月二十七。帝賜府第給曦月郡主。

    這一天，漫天雪花飄揚。秦京各處笑語歡騰。

    曦月郡主府送禮道賀之人絡繹不絕，依若收禮收到手軟。而那禮物真是五花八門，無奇不有。張大媽的木梳子，王大嬸的花衣裳，老秦叔的糖葫蘆，崔大爺的軟酥糕，就連叫花子也送了饅頭過來……當然，還有人顛顛地抱了小貓小狗來，不過被雪狼一嗓子給吼了出去。

    千越山莊亦擺了盛大的酒席招待四方賓朋。有這麼一個邀得聖寵的傳奇女兒，真是羨煞了無數豪傑。送往迎來，淩劍笑容滿麵，心裏卻是一片酸苦。如今，梅桑榆帶著淩旭、淩晗都搬到那邊去了，他可真算得上是個孤家寡人了。而那個萬人矚目的傳奇女兒，隻怕正挖空心思盼著他早點在陰溝裏翻船呢。

    且不論淩劍如何想法，不知其中蹊蹺的眾位豪傑真是樂開了懷，一個個捧著肚子笑得東倒西歪。佳肴，美酒，時逢年關，又遇這等可喜之事，各各觥籌交錯，推推搡搡地笑語叫囂。

    “淩莊主，四小姐怎麼還沒來啊！如今她可是今非昔比了，莫不是架子也大起來了，竟是看不起咱們這些大老粗了嗎？”

    淩劍爽朗一笑：“諸位說哪裏話，小女最愛熱鬧，知道諸位到此，早樂得一蹦三尺高了，不過那邊府第到底是皇上所賜，道賀的人也不少，總得留一會兒才是。諸位少待，淩某先替小女謝過諸位了！”

    “辰哥哥，快啊快啊！”

    說話間就見慕容辰抱著依若走了進來。雪狼顛顛地隨在一側，看上去極為溫順，一雙綠眸滿是和善的笑意。

    淩劍誠惶誠恐地迎上前去：“太……”

    “莊主，”慕容辰忙道，“趙辰可是當不起啊。”

    座中有人哈哈一笑：“我想起來了，上次盛宴上硬是接了飲馬川耿大海耿老英雄一記大力金剛掌的那位少俠啊。好像還是秦京都指揮使大人的遠房表弟。英雄年少，又有這麼強勁的助力，揚名那是遲早的事情啊。”

    慕容辰心裏暗笑，早窺見耿大海在座，當日他明明以“借力打力”將耿大海迫退了好幾步，而這人如此說，言下之意倒像失利的是他一樣，表麵上是替耿大海挽回了麵子，實際上卻是狠狠地擊了耿大海一記耳光。江湖素來手底下見真章，輸贏再平常不過，文過飾非、打腫臉充胖子可就為人不恥了。再者，那人偏又拿出趙陽的身份來說事，擺明了是說他顯顯不過是藉了趙陽的光，沒什麼真本事，更是見得耿大海浪得虛名啊。這一下，耿大海不發飆才怪！

    果然，隻聽一聲怒嘯，耿大海衣袂一掀便站了出來：“老酒鬼，耿某人有沒有真本事，你劃下道來不就清楚了！”

    依若眯著眼睛，她當是誰，原來是老酒鬼刁四。這可是個十足的無賴，偏又跟泥鰍似的滑溜。耿大海性子爽直，豈是他的對手？八成隻消三兩句就該敗下陣來了。

    “耿英雄，刁四何曾質疑你老人家沒有真本事了？你……”

    慕容辰與依若相視一笑，各各十分無害地扯扯了唇角，他一準會這麼說——“你怎地這般謙遜啊。那些初出茅廬的後輩聽了，因了不知情還不真的將你老當成欺世盜名的江湖敗類了嗎？”

    “爹爹，誰在放屁啊！真是臭死了！秋兒，再去幫我找件衣服，這衣服上都沾得一股味兒了！”依若悻悻地倒了一地怨言，嘟著小嘴，眉頭皺得緊緊，小小的身子卻是迫不及待地撲向淩劍。

    刁四憋屈得臉都綠了，向來都隻有他戲弄別人的份，哪知常年獵鷹今兒個卻被鷹啄了眼，被這麼一個小黃毛丫頭當眾羞辱了一番，拿眼飛快地掃了一圈，見眾人盡都強忍著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淩劍接了依若在懷，忙打了個哈哈：“童言無忌，還請諸位少怪啊。淩某自罰一杯。”

    刁四尷尬一笑，正待順著台階下來，依若卻哪裏肯給他這個機會，當即摟了淩劍的脖子，紅著臉爭辯道：“爹爹，曦兒沒有胡說，剛剛真的是有人放屁嘛！•”

    “曦兒！別胡鬧！”淩劍皺眉瞪了她一眼，真是恨得牙根癢癢，偏偏麵上她又是他最最疼愛的女兒，還是個郡主，便是慕容辰不在，當著這麼多賓客的麵，他也不能如何啊。而在眾人看來，他卻不過是佯怒罷了。這可真是啞巴吃黃連啊，個中滋味，也隻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見他又是皺眉又是瞪眼的，那小小的人兒竟然就那麼嚇得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淚如雨下，大有勢不罷休之勢，頃刻便成了一個楚楚可憐的淚人兒，任誰也勸不住。雪心石的靈魅悄然放出，更是把眾人的心都揪緊了，各各手足無措地看著那張滿是淚痕的小臉，真是恨不能折壽十年，隻求換她一展笑顏！

    “莊主，四小姐還是小孩子嘛，你怎麼可以那麼凶她……”

    “就是就是，童言無忌，她也就那麼隨口一說，沒什麼意思的……”

    “刁兄，你倒是說句話啊……”

    那麼多不容拒絕的殷切眼光潮水一般地滾滾地壓過來，刁四要是再不開口，還不成了武林公敵了，這都什麼事啊，被人奚落成這樣，還得腆著臉去安慰那人。他何曾吃過這麼大的虧啊。可，實際上不管他願不願意，已經就那麼被人推推搡搡著硬是推搡到了依若跟前。

    “說啊，你倒是快說啊……”

    又是無數層層疊疊的催促之聲，刁四沒有辦法，恨恨地深吸了一口氣，臉上堆笑：“四小姐，別哭……別哭了好不好？”

    依若哭得更為起勁，那簡直一個昏天暗地啊。

    “你逗逗她嘛……連小孩子都不會哄……”

    刁四哪幹過這活啊，又是抓耳又是撓腮的，真是的，今兒個出門怎地就沒看黃曆啊，他這是招誰惹誰了啊。誰有本事誰哄去啊，偏偏把他放到火堆上烤……

    “那個，四小姐，叔叔給你變戲法好不好……陪你藏貓貓……堆雪人……還不行啊……求你了，叔叔求你別哭了行嗎……”刁四百計皆施，就差給她跪下磕頭了，可這小姑奶奶壓根就沒有停的架式。

    淩劍也是千哄萬哄，抱著她來回轉了好幾個圈，可……

    “老爺，還是交給婢子吧。”秋兒已拿了衣服過來，邊說邊把依若接在手中，輕笑道，“小姐，你這麼哭鬧個不停，不想要好玩的東西了？”

    “什麼好玩的東西？”依若嚎啕的哭聲驟息，抽抽噎噎地仰起臉來。

    “你個小機靈鬼！你看這一院子的叔叔伯伯都是江湖上聲名遠播的英雄，見多識廣著呢，還能沒有幾樣好玩的東西？”

    依若破涕為笑，粉嫩嫩的小手攤開，伸向麵前的刁四：“英雄叔叔，你有什麼好玩的東西給曦兒啊？”

    這丫頭，還真是毫不客氣啊。刁四暗歎一聲，他算是領教了，這小孩子也不能輕易得罪啊。

    淩劍柔柔地捏住依若的小手，溫潤的聲音說道：“曦兒，叔叔的禮物爹爹已經給你收著了，回頭就帶你去看好不好？爹爹保證，裏麵啊，好玩的東西多得不得了呢，包管你挑花了眼。”

    “不嘛不嘛，曦兒現在就要，英雄叔叔，曦兒現在就要嘛！”依若扭著身子不依不饒，揮舞著小胳膊小手在刁四麵前抓來抓去。

    雪心石的靈魅更盛。眾人唾沫橫飛：“刁兄，你不是剛得了一顆瀚海夜明珠嗎？……”

    刁四一聽，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那個珠子，可是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瀚海五怪那裏搶來的，差點沒把他的小命搭上，哪能就這麼拱手讓人？

    淩劍忙道：“那瀚海夜明珠何等珍貴，諸位朋友就不要強人所難了，何況，那麼重的禮，小女也承受不起啊。”

    依若一聽拿不到珠子，立時又唏溜著作勢欲哭。

    眾人哪還容得刁四猶豫半分，一個個凶神惡煞地怒目相向。刁四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瞧這架式，他要是不拿出來，保不齊他們還要硬來啊。罷了罷了，算他栽了！

    自懷中取出那顆價值連城的珠子，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緩緩地極為不舍地遞了過去，口裏說著：“四小姐拿去玩吧！”心裏卻滴淋著血色在呐喊，我的珠子啊，我的命啊！

    依若接在手中，喜笑顏開，“英雄叔叔，你在哪裏撿的石頭啊，真漂亮，改天也帶曦兒去，多撿幾顆回來，給雪狼扔著玩，好不好？”

    什麼？！刁四簡直要吐血了！

    始作俑者的某小姐稚嫩的聲音又甜甜地笑道：“英雄叔叔，除了太子哥哥，就你對曦兒最好了！你要常來看曦兒啊！”

    還常來？！你還不如直接殺了我算了！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啊！她怎麼偏偏就是郡主，偏偏跟太子殿下走得那麼近！讓他想報仇也不能啊！不過，淩劍啊淩劍，你可是江湖中人，咱們走著瞧！

    慕容辰心裏早笑翻了天，這丫頭，整人的辦法可真是絕了！今兒晚上，隻怕淩劍也睡不著了，才被澹台鐵騎掃蕩了一梭子，又跟刁四這個武林中出了名的無賴結了怨，這就叫做禍不單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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