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07 更新時間：11-01-18 09:00
東宮。
楚寒甫一踏入，就聽身後哐當一聲，宮門關上！
鏗鏗鏗鏗！腳步聲，低喝聲，刀劍相撞聲驟起！
數十個東宮近衛驀地自兩廂湧出，將楚寒團團圍住！
楚寒傲然而立，斜著眼睛掃了一眼，見楊毅、楊諾、楊諶都在，冷冷一哼，哂道：“太子殿下，這是要三堂會審啊？”
楊毅麵上倏然掠過一絲尷尬，“楚寒，那個，我沒別的意思，就是請你來坐坐……”
“不必了！東宮的門檻太高，楚寒高攀不起！”冷酷絕倫的語聲堅定說道，楚寒狂妄灼灼的眼裏爆出惡魔般的嗜血之意，囂張冷笑，“太子殿下是要我走出去，還是要我殺出去？”
楊毅隻覺頭頂一陣陣發麻，二弟，你這交給我的算是什麼事啊。楚寒是什麼角色？父皇都對他忍讓幾分，你居然要我將他留下？麵上卻是一冷：“楚寒！你這是什麼話！太過分了！翠薇宮近衛，本宮身為太子，難道就動不得嗎？”
楚寒微微一笑，目中滿是不屑與漠視，更為冷酷猖狂地甩出一句：“太子殿下可以試試！”結實的右手輕輕撫上腰際的劍柄，眸光一旋，看著周圍數十個東宮近衛的眼神就像是看著死人。
“行了行了！別在我跟前做模做樣了！你會殺了他們？笑話！就算雲兒不在，你也不會置她於那種不堪的境地，何況現下她回來了，你怎麼會肆意妄為血濺東宮！給我消停點！”楊毅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悄然眯起，“以我和三弟的性子，會對雲兒不利嗎？還是你以為諶兒會與雲兒為敵？你根本就清清楚楚，所以才有恃無恐！本宮是不願理會俗務瑣事，不過還不是瞎子！”
楚寒眉睫一挑，哼了一聲，傲氣不減地略帶嘲諷道：“是楚寒的不是了，太子殿下恕罪！不知太子殿下相召，有何要事？”
“兩件事。其一，是二弟要我想辦法將你留下。其二，我想知道你為何會答應父皇職守宮門。”
楚寒瀟灑悠閑地撣了撣衣袂上的浮灰，笑道：“其一，翠薇宮近衛最大的嗜好就是跟蕭王對著幹，其二，你可以去問皇上。”
“楚寒，”楊諶跳了出來，“這裏沒有外人，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四世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楊諶在他麵前立定，仰頭道：“楚寒，身為雲姐姐精心簡拔的翠薇宮近衛之首，你的目光何其長遠，看見的豈會僅僅止於二哥的負情？你總是一副囂張跋扈的樣子，用盡了猖狂又極為難聽的損人的語言挖苦他人，雲姐姐失蹤這幾個月來，整個皇宮之中，誰人敢正眼看你？
你為雲姐姐而氣，而恨。可你若真是隻懂得囂張的莽夫，為什麼不直接踹了二哥的蕭王府，卻隻是跟他小有摩擦？二哥的馬，隻要進宮就被你弄殘，可他出征那次，你為什麼要手下留情，還刻意暗中交待禦馬監好生照料？
楚寒，其實你心裏很明白，隻是不願承認而已。雲姐姐是何等心胸之人？既已佐定曇王，便會舍卻一切，區區一個公主之名豈在她的眼中？此番不過是探母而已。
情義兩難，雲姐姐心中的煎熬你會不知？若要她減幾分心痛，便隻有齊心協力守好這寒楓王朝，守好這皇室的每一個人。所以，你對二哥睜隻眼閉隻眼，所以你帶著堂堂翠薇宮的招牌近衛，屈尊職守宮門。
楚寒，隻怕是有天大的危機靠近吧。”
楚寒被他戳破心事，悵然一歎，道：“跟在姑娘身邊，楚寒若隻知道一已之憤，還不如直接抹脖子自殺去！姑娘太鎮靜，太決絕，所有的苦都隻會淡然一笑而過。我們不與她分擔，更待何人！”
楊諾猛地將套在手上的佛珠擲出，朗道：“楚寒，你拳拳之心至此，我們兄弟又豈能袖手旁觀？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雲兒已經肩負得太多了，我們兄弟縱然無用，也該盡點力了。”
楚寒心中一暖，沒想到就連兩耳不聞世事、一心隻念佛經的三世子，也有這種豪氣，也罷，反正，他們也是寒楓王朝的世子，為家國出力也是分內之事。鄭重地看過去，對三人點了點頭。
楊毅手一揮，數十名東宮近衛迅速退出。
楚寒自懷中取出一幅地圖，三人圍攏過來，聽他細細托出……
楊毅驚道：“楚寒，那你還把翠薇宮近衛從宮門口撤走？”
“大哥，”楊諶沉吟片刻，拽了拽他的衣襟，道，“楚寒做得對，非撤不可！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就算雲姐姐今日不回宮，你也會尋個由頭撤走，楚寒，我說得可對？”
楚寒一怔，四世子果然聰慧啊，怪不得姑娘對他另眼相看，“不錯，我原是想著今日蕭王回宮，借機生點事，鬧得大點，再借皇上之口撤回，沒想到姑娘回來了，這撤走的理由可就更無懈可擊了。隻是便宜了蕭王……”悻悻地眉眼一翻，一副沒趁機修理到楊沐的遺憾之色。
三人不由相互交換了一個尷尬的眼神，楊毅道：“人手方麵，東宮近衛由你全權調用。”
“不必。目前還不需要。”楚寒瞟了一眼楊毅，說道，“不過，太子殿下，麻煩你下次召見，別這麼興師動眾。萬一楚寒手癢，可就顧不得太多了。”
楊諶笑得前俯後仰：“楚寒，你怎麼還沒忘了這一茬啊？”
楚寒毫不掩飾地譏誚道：“被蕭王設計，楚寒怎麼能忘？好一招一箭雙雕啊！早晚楚寒得討回來！”
楊毅聳聳肩，無奈攤開手掌，目光左右一撇，道：“三弟，諶兒，我可沒把二弟供出來，你們可得給我作證啊！”
楊諶戲謔笑道：“大哥，你說什麼啊，我沒聽見。三哥，你聽見了嗎？”
楊諾極為配合地搖了搖頭，不顧楊毅捶胸長歎，轉向楚寒道：“楚寒，雖是二哥的主意，也是我們兄弟真心邀你來此。生逢亂世，在父皇與二哥的羽翼下，我們的確已經逍遙得太久了。楚寒，雲兒心裏苦，二哥何嚐不是？若是此番都能解開心結，也不失為一件好事。你……”
楚寒橫了他一眼，“這會兒我還阻止得了嗎？”
楊諶拽著他的手晃個不停，嚷道：“楚寒，你要是真想阻止，早就走了，哪還會磨蹭到現在？你明明是故意放水嘛！”
“好了好了！四世子，我不是晴兒，不吃你這一套，還是省省吧。”楚寒把他推開，收起地圖，道：“告辭！”
卻說蘇雪晴帶著一小宮女行來，見瓊雅、顏蓉被擋在皇後寢宮外，不由冷笑連連：“蕭王妃好興致啊，大早上的就在這裏看風景，我說，你們這些下人是怎麼侍候主子的，也不知道給王妃搬張椅子來！我家姑娘回宮了，皇後娘娘哪有多餘的精力去見別人啊？偏偏有的阿貓阿狗就是不識時務，硬要賴著不走，自取其辱。王妃，你說是吧？”
瓊雅一早上受了無數閑氣，心裏黯然至極，此刻又聽她這麼肆無忌憚地嘲諷，當即衣袖一甩，道：“我們走！”走，快走，一刻也不能多待，再多一刻，她真不知道還能不能端著一副嫻淑的樣子立在人前。而，她雖然溫婉有度，卻也有自己的驕傲，堂堂祁國長公主，堂堂蕭王妃，要她在眾目睽睽之下表演撕心裂肺嗎？她寧願找個安靜的所在了結自己！
“好走，不送！”蘇雪晴哼了一句，大咧咧地走了進去。
珠簾脆響，碎碎的腳步聲高高低低地迤邐而出。形容枯槁的皇後尚雯在一眾宮女的攙扶下，顫顫微微地晃入蘇雪晴的視野，直把她駭了一跳。
那是一張怎樣的臉啊！慘白慘白，目光渙散，一絲生氣也沒有！可是，偏偏灰白的頭發梳得紋絲不亂；瘦弱的身子努力地挺到最直。雖然眼下有著厚重的眼袋，痛苦得微微地顫動，但卻盛滿笑意。明明可以感覺到痛苦牽動著她的每一根神經，但她的笑是那麼的自然，沒有絲毫的作偽，就象一口古井，頹坍、荒涼到毀滅的程度，但清涼的波紋卻總是在一圈圈地漾開去，漾開去，發自內心地漾開去……
見到蘇雪晴，尚雯目中的笑意更盛，深一腳淺一腳地急急搖晃過來，斷斷續續上氣不接下氣地道：“晴丫頭，你，你來了，好，好，快，快帶，帶我去找……找雲兒……”
蘇雪晴“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她已經病到這種地步，聽到姑娘回來，卻還強自掙紮著起來，用了多少氣力才讓宮女侍婢幫她穿戴收拾得這般齊齊整整，用了多少氣力才走下病榻走過內室走到這裏，甚至還要走到翠薇宮去！這是怎樣一顆金子一般的母親的心啊！
身後的小宮女也是淚流滿麵，手中捧著的香案“砰”一聲重重摔落在地，整個人就那麼僵住了。
尚雯忙道：“晴丫頭，你，你哭……哭什麼啊，把……把這孩子都……都嚇著了……”顫微微地朝那小宮女伸出手去，那手就如死人的手一般，幹枯，絕無一絲血色，幾可見骨！
小宮女搶上前去，把她的手緊緊地握在手中，端至臉頰上摩挲不已，淚如雨下。
有那麼一霎，尚雯覺得這小宮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是使勁想想，又實在想不起來哪個宮裏有這麼個十三四歲的可人的小丫頭，渙散無神的目光望向遼遠的天際，喃喃地道：“雲丫頭來……來的時候，也……也就……就這個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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