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31 更新時間：10-12-04 08:13
一道人影閃過，桌上赫然出現了一碟熱氣騰騰的桂花糕。
蘇雪晴柳眉陡豎，橫了梅影一眼：“你的速度也忒慢了，要是等你，非餓死不可！”邊說邊把桂花糕遞給連雲。
梅影劍眉一挺，不置一言，偷偷窺見連雲滿意地微微頷首，心下甚是快慰。就算隻能暗暗仰望她的光芒，他也願意為了她唇邊綻開的一抹笑意傾盡所有。他跑了大半個鎮州，才選中一個較為滿意的桂花糕店，還親眼盯著老板以香草淨手，並細細收拾幹淨所有的器具、材料……
“連姑娘，”梅影緩緩地道，“鎮州這些製盅者，值得你費這麼多心思嗎？”
蘇雪晴冷哼一聲：“你梅大首領當然是不屑一顧了……”
“晴兒！”連雲淡淡地打斷她，“論武功，他們十有七八是不及王府侍從，論機敏，他們的確也難以和影閣成員相較。可是，他們自有他們的長處。盅毒製作，過程漫長卻又時刻不能掉以輕心，關鍵之時甚至眨一下眼睛都會前功盡棄，因此必須要有堅韌不拔的意誌，必須要有持之以恒的耐性……”
梅影、冷月歎服不已。因材施用，她確是高人一籌……
午飯過後，蘇雪晴硬要與連雲對弈，可惜棋藝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還頻頻吵鬧耍賴。梅影、冷月在旁忍俊不禁，連連遭到她的白眼。
“再讓我一下，就一下下……”蘇雪晴苦著個臉。
“不行不行，讓你好多下了……”連雲執著一子作勢要下，忽然心中一緊，仿佛萬箭攢射之痛，喉間一股腥氣直往上竄，眼前一黑，一大口血已噴到棋盤之上……
“姑娘！”蘇雪晴大驚失色，急繞過來……
不料，梅影卻更為迅捷，腳下一滑，刹那之間已將連雲軟軟的身子攬在懷中……
冷月也是一駭，可梅影快如閃電的反應還是讓他忍不住僵了一下……
不知過了多久，連雲隻覺得昏昏沉沉的，渾身輕飄無力，恍惚有一抹紫色的影子在眼前晃來晃去。她用勁去看，那人卻似躲在重重雲霧之中，怎麼看都看不清，伸手去抓，觸到的也盡是虛無。隻聽得一聲接一聲的長歎，悠長悠長，淒淒涼涼，好似把她的心都碾碎了……忽而又是一陣接一陣的細語，說不盡的哀哀戚戚，就像把她整個人都浸在淚海之中……
“是誰？”連雲心如刀絞，聲音憔悴蕭瑣。
那人似乎猶豫了好長時間，方才斷斷續續地回道：“一汪春水綠，二道眼波橫，三生石猶在，四季不了情，五月花未敗，六月雪盈盈，七彩塗不盡，八音曲難成，酒入愁腸肚，石悲泣無聲……”
連雲猛然一震，半晌說不出話來。
那人的聲音有氣無力地在她耳邊蔓延：“山盟既斷，錦書不再，朝露曇花，咫尺天涯……你怎麼能放手得如此瀟灑……”
“我……”連雲腦中千頭萬緒糾纏不清，不知從何理起。
那人卻突然迫近，一團紫色的影子壓得她喘不過氣來，聲音也變得混濁不堪：“我的心，沒了……”
連雲奮力掙紮，卻怎麼也掙不脫，那一團紫色卷著無盡的悲涼，一點一點把她吞噬。情急之中，她抓起一把匕首刺了過去……
徹天徹地的紅色鋪展開來，瞬間淹沒了那一團紫色。可那紫色卻似幽靈一般，霎時又幻出無數個影子，忽而又合為一處，慘然一笑，向後倒去……
“不要……”連雲一聲驚叫，立起身來，竟看見慕之軒無比驚喜地在她身側抬起頭來。
“你醒了！太好了！想不想吃點東西？晴兒！冷月！……”慕之軒興衝衝地脫口而出。
“我……”連雲一陣感動，隨即問道，“你怎麼來了？”
蘇雪晴、冷月、梅影一進來，正碰上她疑惑中帶點惱怒的目光。
“姑娘，我發誓，他是自己來的，沒人通知他！”蘇雪晴急辯。
慕之軒輕握了一下她的手，溫柔地道：“雲兒，不關他們的事。午時那會兒我忽然心神不寧，總覺得絮兒的影子在眼前晃來晃去，心中一緊，怕你出事，就快馬加鞭趕過來了……”
原來如此……
連雲心中一暖，情不自禁地低喚了一聲：“二哥哥……”
什麼？蘇雪晴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姑娘的二哥，不是蕭王爺嗎……
“晴兒，”連雲深吸了一口氣道，“你立刻動身去趟穎方，無論如何……不能讓他死。”
“誰要死？”蘇雪晴大惑不解。
連雲眉尖微蹙，慕之軒立時接道：“楊沐。”
“哦。”蘇雪晴似懂非懂。
慕之軒無奈地搖搖頭。情之一字，奈何奈何！
她既已下定決心要幫他，與楊沐之間便如煙消雲散，即使情難割舍，也隻會塵封心底。所以，她的傳書定然決絕斷情，加上晴兒天真爛漫，一定會將她承受的種種苦楚淋漓暢快地說出來痛斥楊沐。而楊沐，亦是重情之人，本已愧悔難當，冷綃緘淚，思嫌日長，再接到這樣的傳書，更何以堪……
……動離憂，淚難收。猶記多情，曾為係歸舟。碧野朱橋當日事，人不見，水空流。……恨悠悠，幾時休。便做春江都是淚，流不盡，許多愁……
慕之軒慨然長歎，他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楊沐，她，還有他，究竟是誰更難過……
無奈繞堤芳草，還向舊痕生。她能痛楊沐之所痛，可見楊沐在她心中的分量，如今卻不得不放手。唉，天意弄人……
慕之軒心亂如麻，又是嫉妒，又是心痛，又是慶幸，又是敬佩，又是惋惜，又是無奈。如果他是她，他能這麼堅決嗎？他做不到……
“梅影，”慕之軒想了想，果斷地道，“你與晴兒同往，務必確保楊沐安然無恙。記住，此行你不是影閣首領，而是雲兒和楊沐的朋友，一切政務與你無關。”
梅影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連雲抬起頭來，給了慕之軒一個激賞的眼神。他們是敵對雙方，可是，他卻能給他以朋友的尊重和理解，這份襟懷，確是常人難及……
“姑娘……”蘇雪晴欲言又止，狐疑地看著連雲。雖然連雲已經將這些天和慕之軒之間的相處對她和盤托出，雖然她已經親眼看到慕之軒的不凡氣度和胸襟，雖然梅影、冷月、何彥諸人已經向她展示了慕之軒過人的智慧和魄力，可是，她還是不放心，她的姑娘似乎已經開始依賴慕之軒了，而他，能否給她她想要的依靠？能否給她一世的溫存？她已經痛到極致，絕不能再承受一次心碎的打擊了，而他，已然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還能否負載得起她的柔情？
“晴兒，我自有分寸。”連雲淡淡地道。她怎會不懂她的擔心？隻是，一切還言之尚早。她的心已碎，她的情已逝，現在的她隻想早點天下大定，至於慕之軒，就算他給得起，她也沒有把握能要得起……
“晴兒，你不在的時候，我保證會好好照顧雲兒。”慕之軒的眼神暖暖的，似有一種魔力，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他。
蘇雪晴心下一鬆：“好吧，姑娘就交給你了……”
慕之軒重重地點點頭，好似在守護自己最重要的東西，表情慎重而又堅定。她的好，她的痛，她的重要，她的彷徨，他一直都知道。雖然現在他無法保證什麼，可是他願意為了她的一顰一笑盡他所能，他願意為了她的一顰一笑傾盡所有，隻因為她帶給他的震撼，隻因為她也是情深之人……
“我們回曇州好嗎？”慕之軒俯首呢喃。
“兩個月期限未到。”連雲語氣十分強硬，“你先走，有冷月在這裏就夠了。”
“沒有商量的餘地？”慕之軒無奈之極。
“沒有。”連雲淡淡地吐了兩個字。
“不行……”蘇雪晴大急，“姑娘，那我不去了。你讓我怎麼放心？你一個人總是不注意調理身體，再說，慕……曇王爺都跟我保證過了……”
“晴兒！”連雲有點惱怒，“我已經決定了。”
“我也已經決定了……”蘇雪晴被她的眼神一懾，有點膽怯地小聲咕噥。
慕之軒趕緊出來打圓場：“沒事，我向來言出必踐的。晴兒，你放心，既然雲兒不願回曇州，我隻好留下來陪她了。”
“你留下，曇國的政務誰來處理？你太讓我失望了……”連雲橫了他一眼。
慕之軒狡黠地一笑：“放心，我來的時候已經安排好了，曇州有青遠坐陣，不成問題。另外，影閣的線報傳到任何地方都不會超過三個時辰，所以，無論我在哪裏，都能時刻掌握最新的情況，不會延誤正事。”
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連雲也不好再說什麼，對著蘇雪晴撇撇嘴道：“你勝利啦……不過，一路之上，不要逞強多生事端。梅影江湖經驗豐富，有事多聽他的意見。”
“知道。”蘇雪晴吐吐舌頭，心中卻是在想，不把他整死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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