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傾天下

第一卷 浮世如風  第四章 山重水又複

章節字數：3301  更新時間：10-11-29 08:04

    “王爺，黎先生來了。”孤雲在門口小心翼翼地探身。

    慕之軒回過頭來。黎青遠，對啊，明天曇州大軍就要征戰宛東，可他今天狀態實在是糟透了，整整一天，他滿心裝的都是她！青遠對他，一定是徹頭徹尾地失望了！他自責地揮了揮拳頭，俯下身，對她歉意地一笑：“我……”

    她堅定地拉住他的衣襟：“我也去……不要再離開我的視線好嗎？”她的眼神看起來那麼憔悴，那麼期待，那麼無助，那麼讓他心疼……

    “好！”一個字脫口而出，慕之軒也被自己嚇了一跳，可是，他就是無法拒絕她。考慮到她的身體，他猶豫了一下：“叫青遠進來吧！”

    什麼？孤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爺要在這裏，要當著她的麵，要在她床前商討出征大事！他不得不承認，這個女子不僅武功一流，迷惑人的功夫也是一流！從昨晚到現在，不過一天，王爺就已經泥足深陷，不但因她的傷遷怒冷月，不但置軍事政務於不顧，還要……王爺的尊嚴，王爺的權威，都不要了嗎？唉，真是紅顏禍水！他搖搖頭，無奈而去……

    果然，黎青遠麵色鐵青地步入殿內。

    慕之軒心中慚愧，趕緊站起身來迎上前去：“青遠，辛苦你了！”

    黎青遠看也不看他一眼，機械地向他彙報完一切戰前事宜，便欲轉身離去。然而一聲略帶譏誚的清脆嬌語讓他瞬間僵在當下：“區區菊花陣都破不了，真是枉稱軍師……”

    “雲兒，別胡說！”慕之軒立刻瞪了雲兒一眼。她卻回給他狡黠的一笑。

    黎青遠肺都快氣炸了，強壓下心頭的怒火，挑釁地看著她：“請姑娘賜教！”

    “這個嘛……”雲兒愜意地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躺好，慢條斯理地玩弄著床邊垂下的紅綃，“我現在困了，等我休息好了再告訴你吧！”誰讓他渺視她，誰讓他把她視若禍國殃民的災星，哼！

    要不是慕之軒擋在前麵，黎青遠早就暴跳如雷了！這個狂妄無知的女人！她竟敢如此戲弄消遣他！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他恨恨地大踏步跨出殿外，再不離開，他也無法預料他會做出什麼驚人的舉動！

    “青遠……”慕之軒大急！他錯了！他怎麼能讓她左右自己的心誌！他怎麼能讓她譏諷青遠！那可是他的軍師！那可是他一統天下的籌碼！他趕緊追出去。無論如何，他不能沒有青遠的相助！

    黎青遠長長地籲了一口氣：“王爺，你……好自為之！”

    “我知道我知道，”慕之軒額頭滲出一陣冷汗，“你放心，孰輕孰重，我分得清。她神誌並不是太清楚，你別放在心上……”

    黎青遠盯著他：“我明白，絮姑娘是你心中永遠的痛，可是，我不得不提醒你，這個女子她遲早會康複，而且她很可能與寒楓皇室有所牽連，到時候，你如何自處，又讓她何去何從？”

    慕之軒一怔，這何嚐不是他最擔心的事……

    黎青遠見他一副呆滯的神情，也不好多說，他已經選擇了他，就隻有義無反顧地幫他了：“好了，你心裏有數就行。好好休息吧，明天還有一場惡戰等著我們呢！”

    慕之軒重重地點點頭。

    直到他走遠，慕之軒才又返回殿內。

    “回來了？”雲兒淡淡地問。

    “嗯。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要出征，恐怕沒時間陪你……”慕之軒沒什麼好氣，她差點壞了他的大事，要是絮兒，肯定不會這樣……

    “沒關係。你忙去吧。”她怎會不知他在想什麼？不過，她也需要時間來準備她的計劃。她要讓他知道，她決不是那種隻會站在他背後的女子，她要和他並肩作戰。不知怎麼，想到這裏，她突然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好像……算了，想那麼多幹什麼，她現在還很虛弱，不能太費神，重要的是，她一定要幫他做成這件事……

    她真是讓人難以捉摸！怪不得都說女人心海底針！他不過出去了一下下，她竟然又恢複了這麼一副雲淡風輕、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也好，隨她去吧，他也正好再詳細地斟酌一下明日之戰。可如果她硬要粘著他，他是不是又會妥協……

    “我已經吩咐下去了，我不在的時候，王府之內所有人都會唯你是從，若有什麼需要，直接叫他們去就好了。”慕之軒同樣淡淡地回複。

    “知道了。”她毫不掩飾地輕輕打了個嗬欠。

    她在趕他走？慕之軒又好氣又好笑，還從沒有人這麼不把他放在眼裏過。搖搖頭，轉身離去，順便幫她帶上了門。

    他一走，她立刻坐起身來，靜靜地調息了一番，總算恢複了一點精神。二哥哥，你就等著我給你的驚喜吧！她神秘而自信地笑了笑……

    崎嶇的山道中，伸手不見五指。遠遠地，一行人逶迤而上，速度卻是相當了得。為首男子一襲灰衣，懷中竟赫然抱著一位綠衣女子。二人的表情也是極為怪異。男子麵色陰沉，隱隱還藏著一絲懷疑和無奈；女子則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淡然，一副誌在必得的堅毅。他們身後，是九位一色青衣裝扮的男子……

    聽著身邊男子漸漸粗重的呼吸，綠衣女子有些惱怒：“喂！冷月大俠！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呢！我問你話呢！”

    冷月悶不吭聲，眼前的一切……他的確好像在做夢一樣，太不真實了！

    他隻記得剛剛響過一更，他在屋裏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一忽兒想起雲姑娘出神入化的武功，一忽兒想起王爺冷冰冰地讓他閉門思過，忽然眼前一晃，一道綠影從窗戶飄進來……

    “是你！”雲姑娘！她來幹什麼？還是半夜！他驚起一身冷汗，急忙翻身下床，衝到窗邊四下裏看看，還好，沒有人……

    “廢話少說！你怕死不怕？”

    “什麼！”他勃然大怒，她竟敢這麼鄙視他！

    她手一揚：“如果你想所有人都被驚動，不防再高點聲！”

    他愕然。不過，她說得對。

    “現在有一個機會讓你重獲他的信任，就看你的膽量如何了！”見他沒有否決，她繼續說道，“我要去破菊花陣。除了你，還需要九個人，最好是心意相通，默契十足，另外棲鳳樓那邊，你想辦法知會一聲，免得他們大驚小怪，壞了我的好事！”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對了，居然就這麼答應了她！……

    現在才總算明白，他真是上了賊船了！一路上，她以體力不勝為由，要他代步，還頤指氣使地讓他講述曇州的軍事政務給她！可氣的是，王爺吩咐，一切要唯她是從，他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你啞巴了！”她竟抬手不輕不重地給了他一掌！

    他腳下一個趔趄，可惡！他恨不得立刻把她扔下去！……忍！他忍！他忍忍忍！可是她真能破得了菊花陣嗎？那可是連黎先生都束手無策的啊……

    “問我什麼？”冷月氣急敗壞地一哼。

    “你以前見過我嗎？”她的聲音竟然有一絲打顫。

    難道她已經記起了什麼嗎？冷月心中一陣打鼓。王爺反複重申，若她問起以前的事，一定要含糊，不能刺激她。他就是再笨也知道王爺動了心，怎麼辦？他向來是個直腸子，打死他也編不出什麼故事來，更別說她心思縝密，難保聽不出破綻來。可是，萬一壞了王爺的事，那可就糟了……

    “見過吧……”他小聲咕噥了一聲。悄悄窺視了一下她的神情，見她一臉落漠，她疑心了嗎？天啊，他不是故意的……

    雲兒此時卻是悔恨交加，她是不是弄丟了很多時間？他生命垂危之時，陪在他身邊的不是她！他現在的貼身侍衛竟然似乎根本沒見過她！那她究竟幹什麼去了？！為什麼她想不起來？！

    冷月額上冷汗都快掉下來了。她絮絮叨叨的時候，他覺得煩躁；現在她一聲不響了，他反而更不安了。心中七上八下的，隻好硬著頭皮一路繼續前行了……

    “停！”雲兒將手一揚，冷月立即刹住腳步。

    一陣濃濃的異香飄過來！可是沒有毒，一切正常！她是武功智謀都高過他許多，竟如此多疑……

    看出他的不屑，她毫不猶豫地予以反擊：“可笑你死到臨頭還不自知！幻菊之香沁人肺腑，雖是無毒，卻可讓人心生幻象，自相殘殺。更兼這異香之中，凜凜混著一縷唳菊之香，唳菊嗜血，五步之內就可將你這個妄自尊大的家夥變成一具幹屍！”

    啊……眾人大驚失色！那他們……豈非必死無疑！怪不得前次殷浩所帶三千人幾乎全軍覆沒！更可怕的是，他們原來竟是自傷，而非遇敵！……她竟是要置他們於死地……不對，如果那樣，她為何要以身涉險……

    “不過，”雲兒聲音一頓，眾人齊齊地把目光投向她，她現在可是他們活命的唯一希望，不過她好像性情十分怪異……

    “現在還未入陣中。”她淡淡地開口，“也就是說，菊香甚遠，還不至傷到你們分毫。”然後，定定地看了一眼冷月，示意他放她下來。

    他們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她卻似乎毫無察覺，徑自走到崖壁跟前，伸出素手，輕輕將上麵一叢指甲大小的淡黃色的小花連根拔起：“就是它了。一人一朵含在口中，記住！千萬不能咀嚼或者吞咽，否則可就神仙難救了！這是厭菊，雖有劇毒，隻要不弄破，卻是安全得很，同時，它也是幻菊和唳菊的克星。走吧！”微一點頭，人已向前掠出丈遠。

    他們唯唯喏喏地隨在她身後，各人心中不由得都泛起一股寒意，前路堪憂啊……同時，他們看她的眼神也少了一分敵意，多了一分肅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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