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鳶卿宸

人生若隻如初見  第25章 風華（十）

章節字數：3439  更新時間：10-11-24 17:19

    25、

    隨意撥弄，卻已是震撼心弦。

    未成曲調，情已深。

    大殿之人皆注視著這個看似漫不經心的撫琴之人。

    她端坐於大殿中央，集萬千華彩於一身。

    低眉信手續續彈，抬眸唇掀霸氣揚。

    鎮定自信情相寄，渾然天成琴中音。

    沒有聲嘶力竭的掙紮，沒有誇張做作的表情。

    平平常常，悠悠撥弦。

    淡淡然然，微微含笑。

    一來一回間，毫不張揚的高貴華麗。

    一顰一笑間，自然而然的胸有成竹。

    如裂帛般，琴音直轉急下。

    不再稀鬆平常的訴說，而是劍拔弩張的肅殺。

    戰火烽燒，漫漫羈旅征衣染過血，如同故鄉含苞的紅梅。

    戎裝卸罷，亂世中回首歲月倥傯，又見冷月疏影暗香浮。

    落花人獨立，一把瑤琴訴相思。

    當時良辰美景依在，曾照我心歸！

    遙寄梅蕊於雲心，香正濃。

    ……

    座上，不少將領，暗自抽泣。

    一向淡然的雲文箏都不覺的眼眶泛紅。

    此曲此情，潸然淚下。

    一曲終了，萬籟俱靜，細聞哽咽聲。

    不見愉悅，隻是沉重的壓抑。

    風君宸漸漸聚攏雙眉，俊逸的臉上亦是，苦澀。

    西嶺之苦，邊關之瑟，軍中之冷。

    她就像一麵鏡子，照出了他以及他們的每一麵。

    表麵的，內心的。

    凱旋，他們風風光光。

    戰敗，他們悲悲慘慘。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為什麼，他非要選擇這首梅蕊雲心？

    因為，他知道，她最愛這首曲。因為，他知道，她的封號源自這首曲。

    他想讓她彈琴，彈給他聽。

    在整個西運，聽過她彈琴的，隻有他的大哥。他不甘也罷，他霸道也罷，就是不想讓他的大哥成為她的唯一。

    可他沒有想到，她小心的揭開了他的傷疤，而他竟然毫無保留的將曾經的痛苦展現在她的麵前。

    為什麼，他同樣選擇了這首曲子，可是，感覺卻是如此不同？

    他思忖著，他們疑惑著。

    他的簫聲，寧靜致遠，淡泊明誌。

    她的琴音，霸道張揚，淋漓盡致。

    她緩緩起身，抱起琴，一步步走到他的麵前，屈膝行禮，道，“多謝六殿下，琴，果然，是把好琴。”

    怔怔的，他毫無知覺的接受她手中的琴，茫然的看著她從他身邊走過。

    她再一次徑直跪在大殿中央，沉默不語，等候著。

    眾人還皆未從剛剛的琴聲中回身過來，隻聽見座下，有人高聲讚賞道，“不愧是安慧學子！”

    接著，一大片的讚賞聲紛紛響起。

    “郡主的琴音真是天上之曲。”

    “是呀，郡主小小年紀，卻能奏出如此天籟，……”

    “……”

    “……”

    高坐於上的雲竹皇後，依然不動聲色，但是，藏在衣袖裏緊緊握拳的雙手，終於，逐漸放開了。鳳冠下的璀璨雙眸，是深深的讚賞。

    說她不擔心，是不可能的。若是風君宸與沈家結親，她該如何保住一些賢臣良將？

    奈何，皇上亦是無法，經不住沈貴妃的再三央求。所以，她出了這個計，不管成不成功，她至少可以拖一些日子，待到藍王回京，一切皆可水落石出。

    但是，她沒有想到，風君宸竟然……

    不過，她欣慰而笑，還好，藍心卿最後不負所托！

    “好！心兒，你起來吧！”紹哲帝讚賞道，“想不到，心兒小小年紀，就藝冠群芳，齊王說的對，心兒，不愧是安慧學子。”

    “心兒不敢，一切，皆是先生的功勞。”她起身，低頭，難得謙虛的道。

    “君宸，你覺得呢？”邵哲帝問他。

    心服笑著，他一身清爽，上前，拱手道，“郡主的琴音確實是絕世之音，兒臣，心服口服。”

    “好。”邵哲帝點點頭。

    雲竹皇後看向他們兩個人，露出了一絲驚豔的笑，果然是，……

    “心兒，你說吧，你想要什麼？”邵哲帝問道。

    感到有人哀怨的看著她，她得意而笑，終於看到沈家人吃癟的樣子了！

    有人好奇，有人不解，有人緊張，有人焦急。

    她淡然含笑，傲視著邵哲帝，道，“請皇上放過那些邊關將士。”

    一語，石破天驚。

    一話，激起千層浪。

    “這，……”

    文臣早已是竊竊私語，武將則是讚同的點頭！

    “大膽！”有人怒道。

    她看向那個官員，不屑而笑，原來是他，沈相！

    沈相走到她的麵前，負手在後道，“郡主，這是國事，怎可憑郡主一句話，而擾亂朝綱？”

    故意的，她穩穩當當的問他，“你是誰？”還未待他開口，她繼續道，“和你比起來，我的膽子算的了什麼？”對天，她拱手，道，“當今皇上、皇後、太子在此，你竟然目不視君。皇上金口已開，你又憑什麼代皇上做主？難道，你想以下犯上？按我《西運律例》，以下犯君，可是要，砍，頭，的！”

    “你……”沈相自知理虧，立刻跪地，道，“皇上，臣，忠心可表，一時情急，才……，望皇上恕罪。”

    好厲害的小人兒呀！紹哲帝心裏讚道，揮手道，“愛卿請起吧，朕自然知道愛卿的心思。”對著她，他又道，“郡主可知前線大敗一事？”

    郡主？完了！雲文傑驚呼，邵哲帝竟然喚心兒為郡主，說明，她已經惹怒了他。他焦急的看著她。

    “回皇上，臣女知道。”她坦然道。

    “既然知道，朕怎可放過他們呢？”他陰沉著臉，問她。

    搖頭，她上前一步道，“皇上，若無帥命，將怎可擅自行動？三皇子衝動莽撞，誤入敵軍圈套，導致我軍大敗，無數將士命喪沙場。敢問皇上，他們的命，皇上要拿幾個皇子去賠？”

    “放肆。”邵哲帝大怒道。

    不為所動，她又道，“皇上貴為天子，天下臣民，皆為皇上之子，皇上怎可用一群孩子的命去為一個不知深淺的兒子所犯的荒唐錯誤贖罪？皇子回京，邊關的爛攤子，卻丟給他們，又有多少人枉死？皇上非但不賞他們，竟然還欲罰他們，試問，天理何在？”

    “你……”

    冷眼看向一幫朝臣，她嘲諷道，“皇子無能，謀士無用，群臣無知，皇上同樣不分青紅皂白，這和昏君又有何區別？”

    “你……”紹哲帝氣急的抓起桌上的茶碗向她扔去。

    她同樣執拗，不退半步。

    眾人皆沒有反應，怔怔的看著這一幕。

    “小心。”

    千鈞一發之際，她被人攬住，接著就是一陣陣旋轉，她徹底茫然了！

    待到站穩時，她才發現，幫了她的，竟然，是……他！

    她不敢置信。

    可是，那樣俊逸的臉龐，那樣深邃的瞳眸，那樣英氣的眉，那樣挺直的鼻梁，那樣感性的薄唇，不是他，還會是誰？

    他為何會救自己？她不解。

    他對自己的舉動，同樣感到詫異。

    一時衝動，他沒有想到，他此刻正抱著她。

    這是第一次，他這麼近的看著她。她的完美容顏，滿滿占據了他的幽潭。

    她的腰，不盈一握；她的唇，鮮紅誘~人；她的眸，清澈如水；她的鼻，秀麗小巧。

    她身上的香氣，逐漸吞噬著他的理智。

    “沒事吧？”他問她，聲音低啞。

    她雙手依然緊張的抓著他的衣襟，不住的大口呼吸，卻全是他的味道。

    那是，淡然，清淨，混著書墨與硝煙的香氣。

    她沉陷，她不可自拔！連忙搖著頭。

    他戀戀不舍的鬆開她，走到大殿中央，掀起外衣，跪地，拱手道，“兒臣恭喜父皇，賀喜父皇。”

    “哦？何來喜事？”邵哲帝臉色略微緩和，問道。

    他含笑道，“自古明君身旁都會有犯顏直諫的臣子，如今，父皇不僅有臣子，甚至連郡主都能說出逆耳忠言，可見父皇確實是仁厚愛人，心胸寬廣的明君。能有父皇這樣的明君，實乃是我西運之福，萬民之福。”

    “哈哈！”邵哲帝大笑。

    “兒臣鬥膽，請父皇原諒郡主的冒犯。郡主雖然年幼，但是，一片忠心可鑒。所說所言，皆為西運，兒臣等汗顏，身為皇子，身為人臣，卻不及郡主心係西運的萬分之一，請父皇秉著一顆仁厚的明君之心，原諒郡主這棵西運的奇葩吧！”

    “西運的奇葩嗎？”紹哲帝看著站在那裏的藍心卿，輕聲問。

    “請皇上原諒郡主吧。”雲文傑不知何時上前，跪地道。

    “請皇上開恩。”一眾文臣武將，名門閨秀，豪門公子，皆跪地請求。

    “哈哈，”邵哲帝大笑，對著齊王道，“這次，咱們算是一個平手了。”

    齊王一怔，隨即捋著胡須驕傲而笑。

    匍匐於地的眾人皆不明所以。

    皇後溫和開口解釋，“皇上早就打算放過那些將士，正巧和齊王打賭，想看看是否有人可以替他們出頭，這人，到底安慧書院的學子，還是，我皇家的人。”

    “諸位愛卿請起吧。”紹哲帝笑著道，對著齊王道，“齊王，心兒為你安慧書院的學子，可是，君宸，卻是朕的兒子，若是平局，你服不服呀？”

    “回皇上，”齊王起身，恭敬道，“六殿下不愧是人中之龍，不過，臣，為安慧書院有郡主這樣的學子而驕傲。”

    跪地，藍心卿拱手道，“心兒慚愧，竟然以小人之心亂揣測聖上的心意，謾罵聖上非明君，心兒百死莫贖，請聖上降罪。”

    “哈哈，”紹哲帝看著藍心卿，讚道，“君宸說的對，心兒是我西運的奇葩！”

    尋思一下，又道，“你的請求，不能算數，這本是朕要做的，你說吧，還想要什麼。”

    要什麼？她偷眼看向風君宸。隻想要一個風君宸，可以嗎？

    “道不同，不相為謀！”

    她驚醒，哀怨而笑，“謝皇上厚愛，臣女無欲無求。”

    無欲無求！他有點失落。

    “這，”紹哲帝決定道，“這樣吧，朕賜給你一幅畫吧！”

    畫？“謝皇上恩典。”她無所謂的磕頭謝恩。

    邵哲帝起身，群臣皆起，“今晚真是開心呀，諸位愛卿都散了吧！”

    “恭送皇上、皇後、太子、各位娘娘。”

    皇後目不斜視的走過藍心卿的身旁，而沈貴妃則惡狠狠的看了她一眼，她倨傲的對著她而笑。

    太子偷偷的對著她豎起大拇指，低聲道，“做得好。”

    她俏皮的揚起笑，分外可愛。

    殊不知，這一幕，讓風君宸心裏升起了異樣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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