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13 更新時間：10-10-07 09:14
再次入京，季敏快馬加鞭趕路，倒也沒費多少日子。先回柳家點了個卯兒，便直奔京城的鋪子。遞上蓋有莫如風名章的信箋，掌櫃的自當高看季敏一眼。
季敏依舊男裝打扮，直接在鋪子裏做了二管事。京城一共有兩家鋪子，除了掌櫃的，沒人知道東家姓莫。季敏不明白莫如風為什麼要刻意隱瞞，但知道他做每件事都有他的理由，她自然不會多嘴。
季敏天生就是從商的料，在鋪子裏待了幾天，談成了好幾單生意。隻要是跨進門的客人，不買點兒東西就想走？沒門兒！季敏特別會壓貨，還總是能讓客人心甘情願的買東西，就連掌櫃的都對她豎大拇指。說到底，季敏全憑一張嘴！
原以為莫如風會像上次一樣，過幾個月便會來京接柳如卿回江南，沒想到來年的雪都化了，還沒見莫如風的蹤影。
隔三差五的，莫如風的公函都會出現在季敏手中，信中隻交代公事，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季敏不想催他，隻得頻頻地向他彙報京城的情況，借此提點他，希望他能盡快來京接柳如卿。
梨花都開放了，還不見莫如風的影子，季敏有些焦躁。
掀開門簾進入房內，柳如卿提著毛筆，不停的咳嗽，墨汁滴在畫上，弄汙了隻畫了一半的畫。
“我用川貝給你燉的雪梨吃了嗎？”季敏慢慢輕撫著柳如卿的背，她已經跟柳如卿差不多高了，反而是日漸憔悴的柳如卿顯得比她矮了一截。
“沒呢，不想吃。”柳如卿放下毛筆，撚起畫紙揉成團，照例丟入火盆中燒掉。“你怎麼不待在鋪子裏？”
“照顧你才是我的正職，鋪子垮了也不關我的事。”季敏追問過紅玉是如何知道她在替莫如風做事的因由，紅玉低著頭，隻說是柳如卿告訴她，讓她去鋪子裏尋季敏。
季敏突然發現，這個看似柔弱的女人，性格很堅韌。季敏不想深究柳如卿為何會知道那麼多，又為何不當麵拆穿，隻是默默的瞧著，瞧著季敏在自己麵前演戲。季敏不想讓‘被人算計’的感覺太過清晰，生活本就夠苦的了。
“巧兒，你能幫他，就多幫。權當是替我做的，還不成？”柳如卿眼睛噙著淚，她的淚總是流不停，跟林黛玉有一拚。
“我盡力。站累了吧，去歪一會兒。”季敏扶著柳如卿躺在軟榻上，取過薄被給她蓋在身上。最近柳如卿虛弱了不少，站一會兒就會喊累。
季敏看在眼裏，知道她這是體虛，又吃不進補藥，身體一天比一天差。這就是心病，想得太多，最後難為的還是自己。
“先吃了燉雪梨再歇著吧。”紅玉端著碗吹了吹，送到柳如卿麵前，柳如卿無奈才吃了幾口就推開。
“晚上幾位小姐都說要回來，大家要在前廳吃飯。”紅玉是替柳夫人傳話的，柳夫人知道柳如卿不喜歡這種場合，特意讓紅玉提醒她要出席。
“嗯。”柳如卿擺擺手，揮退她們兩個。
季敏每天都數著院子裏的花過日子，今天桃花謝了，明天荷花開了，後天菊花爭豔，卻遲遲等不來南方的鴻雁。
季敏決定，不再回鋪子裏的信了。可誰知，莫如風的信也跟著石沉大海。季敏雖然生他的氣，但鋪子還是照顧的井井有條。
今天鋪子本沒有事，季敏剛想收拾一下回柳府照顧柳如卿，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踏入鋪子。
季敏一眼便瞅見他腰上掛的那枚白玉，如果她沒有看錯，那是一塊上好的羊脂白玉，上麵還雕刻著繁複的花紋，必是出自名家之手。
再看那人穿著，藕色的上好睿雲軒料子，領口袖口下擺皆是一等的蘇繡走邊。腳上一雙銀絲厚底半靴，在衣服下擺處隱隱可以瞧得見。就連手中的一把紙扇，也不是俗物。
知道來了個大戶，季敏朝想要上前招應的小夥計擺了一下手，親自走上前，軟聲問道：“公子想尋件什麼物什兒？小的給您說幾樣？”
那人聞聲扭過頭快速地把季敏上下打量了一遍，含笑道：“想尋件上好的白裳簪絲兒鋦碗，聽說這東西才剛興起，便也想收集一件。”
“您還真是行家，知道到咱的鋪子裏尋這東西。給您托個大，京城就隻有咱家的東西最實在，價格還公道，保準是市麵上沒見過的樣式。”季敏朝那人做個請勢，將人讓進貴客席坐下，對小夥計吩咐上好茶，自己親自回庫房取了一個盒子回來。
“這是昨兒剛到的，咱們都還沒拆封呢。公子是貴客，就請您賞光替咱們瞧上一眼，給個說頭。”
那人聽季敏滿口地道的京腔客套話，知道她是個機靈人，“好啊，店家既然如此重視這玩意兒，一定是上等貨，鄙人還真是有幸啊。”
“公子客氣。”季敏打開盒子，取出裏麵的東西，“這是今年墨窯第一批的素三彩，然後製成簪金絲鋦碗。公子是行家，知道墨窯的彩釉做的一流啊！”
“嗬，鄙人隻知道，墨窯白玉裳做的最地道，每年第一窯做的白玉裳，江南商家擠破頭的爭相競拍呢！”那人‘啪’的打開紙扇，已經入秋了，扇子照舊不緊不慢的搖著。
“公子說笑了，那可是各位東家的私藏，哪兒能讓咱們做成鋦碗兒啊！”季敏突然起了警惕心，感覺這人不像是單純來看東西的，有些後悔這麼熱情的招應他。
“把碗摔碎鋦起來就是了，這些怎麼做的，那個就能做啊！”那人無關痛癢的說著，話聽起來有些風涼。
季敏輕輕的把碗放回盒子，看來人家是看不上這種貨色的。“本鋪是小本買賣，哪兒能競得了這麼貴重的東西做鋦活兒啊！”
那人突然收起扇子，傾過身子壓低聲音說道：“你們家如果都是小本買賣，江南的那些鋪子就都是魚蝦了。”
“公子抬舉小店了。”季敏淡然一笑，“公子可還想看看別的？”
“其他的我也不看了，我在你這兒定製一件得了。今年的窯還沒開，就用去年的白玉裳吧。價錢麼，你家爺花了一萬兩買了一對兒，那我出兩萬兩買你一隻做成鋦碗怎麼樣？金絲要足金的，多少個鉚兒都不介意。半個月之後我來取，這是定金。”說完拍了一張一萬兩的銀票在桌上，季敏皺起眉頭，不肯接。
“公子你可為難小的了，咱東家沒那麼大本事，討不到您要的東西……”
“別廢話了，有說這沒用話兒的功夫，消息都可以送到定江鎮了！”那人附在季敏耳朵邊兒，用隻有兩個人的聲音說著，完事兒打開紙扇，哈哈笑著離開。
季敏把盒子塞給小夥計，跟在那人後麵出門，隻見那人一出門便鑽進停在門口的一頂轎子裏。季敏回頭吩咐了一聲，便跟在轎子後麵。
季敏不敢跟的太近，又不能太遠，京城街道上行人多，很容易跟丟。拐過一條街，行人更加多了起來，季敏翹著腳張望前麵的轎子，緊走了幾步。
突然，肩膀上一沉，被人用手按住一邊膀子，力道大得很，說明來者不善。
季敏很沉著的轉身，等看清那人之後再回頭找尋那頂轎子，早已經追不上了。
“做什麼攔著我？”季敏惡狠狠的吼那人，那人卻嘻嘻一笑，“那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我怕你吃虧。”
“你換主子了？”
“我隻是好意提醒你，怕你吃虧。”
“拿開你的手！”
“現在做二管事兒銀子不少掙吧，不打算請我這個窮朋友喝杯酒麼？”
“憑什麼？我跟你很熟嗎？”
“總有救命之誼吧？”
“請喝酒就能抵消？”
“就當我吃點兒虧。”
“好，我請你，不過小心跑肚兒拉稀！”她請吃飯，可不是誰都能享受的了。
京城最好的酒樓莫過於得意閣，來這裏吃飯的都是京城有頭有臉的人。官商貴胄，名士豪紳，皆聚與此。因為，平頭百姓是吃不起一頓幾十兩銀子的席！
可今兒，季敏偏偏就有機會來此‘享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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