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67 更新時間：10-09-25 08:15
“啊——”風從四麵八方灌進商兒的口鼻耳中，痛得她的耳朵嗡嗡作響，隻能大聲尖叫。
難道今日就要命喪這千丈懸崖之下？
“救命啊！”摔下去的時候剛好是臉朝下，她眼睜睜地看著懸崖邊上的雜草從眼前急速後退消失，卻沒辦法抓住任何一根枯樹枝來減緩下降的趨勢。
下墜的速度驟然變緩，一道白光閃過，她的腹被人有力地抱住，整個人一翻，便如烏龜翻身一般仰天躺在來者的懷中。那人廣袖隨意一拂，便帶著商兒飛上了絕壁。
得救了……
她狠狠地鬆了一口氣，然心還在劇烈地跳動，提示著剛才的一幕有多驚險！
她緊緊抓著來者的衣衫，頭埋在他的肩上，整個人止不住地發抖。那人手一收，輕柔地拍著她的背，漸漸安下了她的心。
商兒定下了心，身上各種知覺也回來了，喉嚨一陣陣地刺痛，就像有煙熏一般。剛才她是臉朝下掉下去，那些風全鼓進喉嚨了，疼得難受。
“謝……”她捂著喉嚨彎腰咳嗽，喉嚨如有千根針在紮一般，連一句謝謝都難以出口。
那人攬住她的腰身，食指在她背上一點，商兒便好了許多。
“謝謝啊……”她露出劫後餘生的笑容抬頭看來人，臉色瞬間變了，帶著一絲錯愕和不可思議，又有一絲難以察覺的等待之後的喜悅。
她最終還是低下頭去退開一大步，五顏六色的臉恢複了往日的沉靜，微微不滿道，“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若本想說我一直在你身邊，然話到了嘴邊，卻變成，“我來看看你。”
商兒側過頭去，淡淡地說了一聲哦，然她心中，竟然升起了一股名為高興地心情，嘴角也止不住地微微咧了開來。
若並未察覺她這一細微的變化，見她遠遠地退開一大步，還以為她依舊討厭自己，心下愴然。他暗暗歎一口氣，想找話題與商兒說話，卻思來想去找不到話題，想了許久，竟說道：
“你今後一定要小心！若不是我來得及時，怕是你今天要變成崖下冤魂了。”
商兒乖巧地點了頭，沒有頂撞一句話。
若見她如此聽話，心中微微高興了一番，然想起剛才的險境，又後怕極了。他雖守在她身邊保護，可畢竟不可能做到時時刻刻，若是再發生像今天這樣的事，不就……
想了想，他便幻化出一個口哨，吹響了它。
隻聽天空中遠遠地傳來一陣大鳥叫聲，鋪天蓋地一般飛來一隻巨大的鵬鳥。
山頭頓時飛沙走石，商兒下意識地擋住眼，然因鵬鳥展翅而刮起的風還是吹亂了她本就不整齊的發。
風沙很快就停了，商兒放下手驚訝地看著那隻大鳥撲扇著翅膀跳到若的身邊，乖乖地收起翅膀發出類似咕咕的叫聲，滴溜溜地看著若。
“這……”
“這是鵬鳥！”若摸了摸它的頭，走近商兒，將手中的口哨用繩子穿好掛到商兒的脖上，“今後你去想去哪裏或者遇上了什麼危險就吹響口哨，它會出現的！”
商兒喜愛極了這樣的生靈，她綻開笑容，雀躍地跑過去逗逗一人高的巨鳥，問道：“我怎麼從來沒見過？這是你的嗎？”
她笑了……
若勾起嘴角，愛憐地看著她露出如小時一般無憂的笑容，道：“這是我的坐騎，平日駕雲自然就用不著它。它在凝淚海中的陰陽島上生活，所以你沒有見過。”
商兒點點頭，學著鵬鳥咕咕的叫聲和它一起對著叫，鵬鳥乖得很，沒有衝她發脾氣，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她的身上有和若相近的氣息。
“咕咕……”她覺得老是叫它鵬鳥很不合適，便問，“它有名字嗎？”
若笑著走近她，搖頭說沒有。他側頭看著商兒的笑靨，不由失了神。
“這樣啊，那我給它起個名吧。它是雌是雄？”
見身邊忽然沒了聲音，她奇怪地回頭又問一遍，卻見若來不及收走的癡迷之色，臉色沉了半分。
“你說什麼？”若極為淡定地問。
商兒一邊摸著鵬鳥的頭一邊意興闌珊道：“我說，它是雌是雄。”
“雄的。”
商兒哦了一聲，隨口道：“那就叫他咕咕吧！”
若忍不住想笑，卻又不敢笑，隻能捂著嘴，然彎起的眼卻透露著抑製不住的笑。
“你笑什麼！”商兒極不滿意地捶了他的肩，背過身不再說話。
若壓下笑意，努力使自己看上去很嚴肅，半求道：“好了別生氣了，我不笑就是。咕咕就咕咕吧！很好聽，又很好記！”
商兒低頭絞著衣角，也不理若。
自從到了屏華山，她就再沒見過若，這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離開他，說不想那是騙人的，雖然他們已然鬧翻，而且是為了那麼一個可笑的理由。厭惡，是不可避免地，誰能接受自己的父親說愛自己？然而教她吃驚的是，在那深深的厭惡之下，竟然還有一絲喜悅在蠢蠢欲動，每當夜深人靜難以入眠之時，那抹喜悅便趁著黑暗浮出心頭，將她帶入禁忌的地獄，催促著她去接受，去回應……
她心頭大亂，猛然將自己從沉思中召回。她深深吸一口氣，回頭看著凝視著自己的若，板了臉色道：“我要回去了！你也回去吧！”說罷埋頭繞過他就往山下走。
“誒……”若抓住她的手臂，卻意外地沒有得來她的反抗，他道，“乘咕咕走吧。”
商兒哦了一聲，抽回自己的手走到咕咕的身側，然咕咕和人一般高的身軀讓她頗為無奈地擰起了眉。
餘光瞥見若正在看她，她咬咬牙，艱難地爬上了咕咕的背。
她的動作是如此笨拙，然若卻笑不出來，他摸不清她的心思，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生氣，又不知該如何哄她高興，他本就是一個冷情的人。
而且，她又要走了……
自己又要開始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日子。
嗬！
他自嘲一笑，海神做到這個份上，算不算失敗？
咕咕張開翅膀，一飛衝天，山頭再次飛沙走石，吹亂發更吹亂心。
若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遙望著遠處此起彼伏的山巒，他負手而立，深思自己和商兒應該有的關係以及……可以有的關係。
身後掃過一陣及其強烈陰冷，他不用回頭也知道誰來了。
能有這氣勢的，除煙蕩洲外，四界中隻有寥寥數幾，而這寥寥數幾之中，又如來者一般有此陰冷氣息的，便隻有離熵了。
酆都乃是陰間，他身為酆都之主，陰氣自然勝過陽間任何一個仙妖。
“離熵，你掌管的是酆都，為何一次又一次來屏華山？”
離熵走到他身邊與他並立山頭，眺望遠方。
“離熵隻是不忍心見若神走上歧途，想要勸勸若神！”
若冷笑，輕哼一聲便不再說話。
離熵側目看著若，再道：“若神，離熵隻是一介魔君，無法與您相提並論，可是……公主畢竟隻是一介凡人，無福承受您的恩情……以及雨露。”
若的手驟然收攏，麵無表情地掃了一眼離熵。半晌，道：“受得了受不了，與你有什麼關係？”
“酆都再添新的冤魂，這就與我相關了。”
“怕是你私心作祟，想讓商兒進了你的魔君殿做酆都夫人吧！”又道，“隻是你渾身沾滿陰氣，商兒能不能與你相處都成問題。”
離熵哈哈笑了。
“若神，你錯了。愛一個人，不是要她忍受別人的指責或是忍受痛苦與自己在一起，而是要她開心。無論公主和我們之間誰在一起，都不會幸福。我不求其他，隻希望她今生幸福，哪怕嫁給別人也無所謂。”他看著若，“若神該不會是想一意孤行，讓公主承受各路仙妖的責罵，甚至豁出性命和你在一起吧？”
若眼神一冷，寒冰一般的目光射向離熵，然離熵卻無所畏懼地回視著他。
“若神……”他又說道，“其實你也怕公主受到傷害，對不對？你害怕，對不對。”
若矢口否認：“我有什麼好怕的？她雖是我的女兒，可我可以昭告天下她是我撿來的孤兒。凡人又如何？隻要我施法便能保她百年不老不死！”
“百年？那百年之後呢？若神，你既然不怕，又為何猶猶豫豫，不敢上前？既然不怕，又為何隱身黑暗，暗中保護卻不現身？既然不怕，又為何總是露出剛才這般不知所措的表情……”
離熵咄咄逼人，卻言之有理，若沉默了。
是啊，百年之後呢？他是神，可以長生不死；可是商兒，隻是一介凡人，終會曆經生老病死，離開自己啊……就算來生她再度遇見自己，可是生生死死的輪回之苦，又該如何承受？
見若迷惘，離熵便知自己的離間奏了效，他嘴角上揚，抱拳道。
“若神，離熵告退了。”說罷，身形一暗便消失在了屏華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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