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22 更新時間：10-09-17 09:45
言采因兩度看丟了商兒，被若以失職之罪趕出了琉璃宮，照顧商兒的人換成了若身邊的第一侍女水靈，她跟在若身邊幾百年，早就練就了一身處事不驚的本事。
商兒此時還在昏睡，且噩夢連連，睡得極不安穩。
水靈坐在床畔，憐惜地看著商兒緊皺的小臉。
商兒是她看著長大的，她看著她從一個肉呼呼的小嬰兒變成漂亮可愛的小女孩，又變成現在這樣窈窕美麗的女子。自從有了她，鮮少回宮的若神幾乎天天呆在琉璃宮。他對她，真的是把心都掏出來了。然不知何時起，他對她的感情變了，不再是單純的父女之情這麼簡單，她裝聾作啞，卻在心裏暗暗著急，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他會壓製不住自己，毀了自己，也毀了她。
這一天，已經到了。
她輕歎一口氣，握住商兒因噩夢而緊緊捏住被子的手，她輕輕拍打著她的手背，柔聲道：“不要怕不要怕……”
這聲音就像商兒記憶中父親的聲音一般溫柔，商兒漸漸安靜了下來，然眉頭卻依舊緊皺——她的四肢百骸，還在叫囂著痛。
這一擊對她來說，是致命的。
瞬移術是她唯一學會的法術，是她在人間生活唯一的優勢，若卻輕易地廢了它，掐滅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活下去的勇氣。
為什麼，要一次次地毀掉她活下去的希望……
夢中，是追殺著她的彼岸，冷眼旁觀的父親和嘲笑著她的各路仙家，她躲無可躲，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彼岸揮舞著尖銳地花刺想自己撲過來，她聽見自己在尖叫，她的頭在嗡嗡作響，可是沒有人來幫她，就連父親也是冷笑著看自己，她仿佛聽見他在說，瞧，這就是你不聽話的下場……
不……不！
眼前一暗，她沉沉地睡了過去，如此往複，她一直在沉睡和噩夢邊緣掙紮，卻遲遲不醒來。
是不願意醒吧……
水靈擦了擦她額頭的虛汗，心裏越發著急，她老是不醒，卻一直做惡夢，長此以往，可是要出人命的。
她想了想，便開門讓侍衛去請若。
若很快就來了，他一路疾行，然到了寢殿之前，卻換上一副冷漠的表情，漠然地推開了門。
水靈見他來了，欠身行了一禮，急急道：“主上，公主她老是不醒，且一直做惡夢，水靈擔心……”
若的眉頭輕不可見的皺了一下，卻又很快舒展開，他走到床邊看了一眼商兒，見她虛汗涔涔眉頭緊皺的模樣，心下一痛，嘴上卻說：“既然如此，叫我做什麼，還不傳晉和！”
水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領命退了出去。
關上門之前，她刻意透過門縫往裏麵看了一眼，隻見若緩緩坐下，握住了商兒的手。她暗暗歎氣，明明這麼擔心公主，卻要裝得比誰都不急，裝矜持給誰看哪！
商兒又做夢了。
這回不是噩夢，而是小時候玩耍的光景，若抱著她在天宮到處晃蕩，陪她數天上的星星，所有路過的仙家都驚訝地看著她，道一聲若神恭喜，那時候的她俏皮伶俐，又長得粉雕玉琢，哪一個仙家不誇讚，恨不得抱回自己宮裏去養著。她咯咯地笑著，嘴巴又甜，該叫叔叔的叫哥哥，該叫爺爺的叫叔叔，每一個女仙家，全稱呼姐姐，直叫得他們笑逐顏開，高興得合不攏嘴。
那時的光景，可真美啊……
她安心地又睡著了。
晉和在水靈的催促下匆匆而來，見若也在，便慢騰騰地放下醫箱子要給若行禮，若扶起他，把他拉到床前，道：“別瑣碎了，快看看商兒！”
晉和誒了一聲，老態龍鍾地拿過醫箱子，又慢悠悠地抓起商兒的手，花著眼看商兒的臉色。
若見他如此施施然的樣子，心下著急，道：“怎麼樣？”
晉和撚著花白須，不急不緩道：“上神莫急，待老夫仔細看看。”
若沒好氣地偏過頭去，卻剛剛錯過了水靈和晉和之間意味深長的一笑。
過了許久，若再次不耐地問道：“究竟如何？”
晉和眉頭越皺越緊，水靈也發現了不對勁，原以為商兒隻是受了刺激以致不願醒來，然現在看晉和的樣子，怕是沒這麼簡單。
隻見晉和卷開一排金針，對商兒各大要穴利落地紮了下去，一點也不像剛才一樣拖拖拉拉的。一輪完畢，他拔出金針放好，長長呼了一口氣站起來。
“晉和仙君，公主如何？”
晉和對若作了一揖，眉目肅然道：“若神，公主心氣肺氣皆虛，又受了極大地刺激，幸好老朽來得及時，要再晚半刻，怕是有性命之憂了。”
若心裏一突，整張臉白了三分。
“剛才老朽已給公主紮了針，暫時無大礙了，明日老朽再來為公主施針，不出三日，公主定能醒來。不過等公主醒來，可千萬不要再讓她受刺激了。”
聽他這麼說，若才稍稍安定了心神，他道：“水靈，送晉和仙君回去吧！”
水靈領命，引著晉和離開了寢殿。
兩人出了寢殿，趁四下無人，水靈抓著晉和問道：“仙君，公主真的……？”
晉和撚須，搖頭歎氣道：“我騙你做什麼？公主是真病危，好在我來得及時！你且放心，在我的調理下，公主必然能跟以前一樣生龍活虎。”又說，“奇怪了！公主身體一向康健，怎會突然……”他側頭看著水靈。
水靈鬆了口氣，莞爾一笑道：“仙君，這我又怎麼會知道，我隻不過是一介侍女罷了。大約是病了吧，誰能沒個病痛呢？不然還要仙君做什麼？”
晉和樂嗬嗬地笑了，花白胡子一抖一抖的煞是搞笑。
寢殿內，若坐在床邊，現在隻剩下他們兩個，他可以不再掩飾，不用做出毫不關心的冷漠樣子。
他氣商兒，氣她不顧一切要離開自己，更氣她枉顧他二十年的心血。一個人的時候，他勸自己放她走：她已不是自己的女兒了，她也不認自己這個父親了，還如此厭惡自己對她的感情，留著她在琉璃宮還做什麼呢？可是每每見到她，卻又改了主意，她是他花了二十年的心血養大的，是命運送到自己身邊的，憑什麼就這麼放她離開？！
然看著商兒奄奄一息地躺在水晶床上，他又有些後悔，如果當時不追到人間去，任由她在人間自由自在地生活，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又當初或者沒有廢去她的瞬移術……
他出神望著商兒，往事記憶紛至遝來。
她和思源是如此相像，一顰一笑一步一縷都盡顯思源當年的風姿，怎能讓他不傾心？
也許是晉和那幾針起了作用，商兒輕咳幾聲，如蝶翼一般的睫毛輕扇，緩緩睜開了眼。
昏迷的時候做了太多的夢，她的腦子一時還混亂不已，見床邊坐著若，嘴角一彎道：“父親。”
這是她在父女倆鬧翻之後的第一個笑容，若恍惚了。眼前仿佛出現了另一個笑容，與商兒的臉相重疊，他不自覺地伸出了手。
“思源……”
這一聲思源喚起了商兒的記憶，她麵色猛然一變，整個人跳了起來躲在床頭一角，警惕地看著若。
她的反應太過突然，若愣了一下，隨即眼神一冷，直直地看著商兒。
商兒心下一抖，慢慢垂下了頭，她的手因緊張不安而不斷抓緊棉被一角，若盯著她看了許久，忽然長長歎一口氣，欺近她欲如以往一樣抱抱她，然商兒卻驚恐的一聲慘叫，手胡亂地猛揮，竟然打中了他的臉。
啪得一聲尤為響亮，商兒愣住了，若也愣了。
自若有記憶以來，從沒有誰打過他，他是高高在上的上神，天宮眾仙哪一個見了他不得作揖堆笑？然商兒卻打了他，她是他親手撫養長大的啊……
“你！”若惱羞成怒，猛地抓住她的手，手下漸漸施力，痛得商兒忍不住掉下了眼淚。她大口地喘著氣，卻不求饒。
“為什麼……你總是要逆著我的意思？”若極為不解，“是我待你不夠好，還是我待你太好！？”
商兒嗚嗚地哭著，紅腫的眼睛似在控訴他的專斷冷酷。
若被憤怒衝昏了頭腦，不顧她的奮力掙紮，一把桎梏住商兒將她抱緊，他現在隻想抱著商兒，不管她願不願意。
商兒忽然停下了掙紮，她心力交瘁地靠在若的肩頭，咬著牙道：“如果隻是把我當做誰的替身，就不要說在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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