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154 更新時間：11-03-29 23:02
驚蟄過後的雨總是連綿，蕭然若此，轉眼便到了清明。
沉香閣內的青色芭蕉為雨所移，偏倚在窗前，又見一地暗紫色的花瓣。長安撚起一朵薔薇，一片片拆落著花瓣。院中浮著一層輕薄的霧氣，仍有細雨落下。李瑞自屋中走出，執著一般傘走到長安身旁撐起。
長安將滿手花瓣灑下，道：“長安稍後需去城郊上墳，大約午時便回來了。”
李瑞笑道：“你在京城也有親人？你的故鄉，不是在西域嗎。”
“長安畢竟自幼來到中原，少說亦有十幾年了，便是恩恩怨怨，大大小小的梁子都曾與人結下過。”長安接過傘，步在落雨的庭院中，“今日便是去探一番昔日在宮中相識的故人罷了。”
“那麼不妨我也換一身衣服，同你一起去好了。”李瑞隨他走進屋內，“你這沉香閣雖是耐看，待久了卻也悶得緊。這數日裏看似天要見晴，卻又逢清明雨落時節。”
想來也是如此，長安點了點頭，道：“適時快些返回便是了。”
備好馬車，驅車至城郊，但那並非一座墳頭，而是一片亂葬崗。在這陰雨綿綿的天氣中更顯得陰濕冰冷。然而長安一襲淺銀華服、撐著紙傘走在其中。然，他隻是合掌，做了簡潔的一段悼念。
並不像是懷念誰，滿地橫亂的棺木，李瑞甚至不知他到底再給誰誦了經文。
長安轉過身，對李瑞笑了笑，“讓殿下來這晦氣的地方，長安真是心懷愧怍了。便還是回去了吧，長安亦不過隻是來走一遭罷了。”
“你來這裏不是為悼念故人？”李瑞略有些吃驚，卻未能猜出各種詳細。
“一時興起想出來走走，僅此而已。”長安攏了攏被風吹起的長發，“若真說緣由，亦是為了提醒自己，莫要再心存僥幸了。長安昔年的故友，不是因說錯話被斬首、便是得罪了誰人而被害棄於此地。長安實是不得怨天，尚且失了一雙眼睛，便能保全一條命活下來。”
看著他另一半臉上的傷痕，李瑞顰眉道：“你恨徐莊周，多少年亦是恨？”
“若有人一朝徹底將殿下推入穀底，幾近萬劫不複，殿下會不恨嗎？”長安別過臉去，背著風，長發遮住了麵容，“長安有辦法讓殿下回到宮中，至於如何登臨王座，長安相信殿下的能耐必然能達成目的。而隻有曆代皇上一人知曉的虎符的藏匿地，我亦是記得。”
李瑞笑道：“且莫說錯話了，我尚且不知你指的是謂何事。”
“殿下倒是藏得頗深，說到這個份上亦不坦言？”既是九王爺不願涉及此事，卻未曾料到長安竟是知道如此多的事情。長安當年隨意出入紫宸殿，便是宮中何處都可作暢行無阻，卻無人想到，他竟也無意中發現了虎符放於何處，“長安求得不多，隻請殿下繼位後削去徐莊周勢力。”
李瑞鎖著眉深深看了他一眼，適才舒展開神色，道：“那你可知，我的意向並非是手持萬裏河山百萬兵將？我所願的，不過是能登上王位，我卻並不貪戀也不喜歡那位置。”
長安暗自咬牙，切聲說道：“隻殿下登基，手持虎符，將西關兵力調回，徐莊周同他的簇擁者縱使再大的能耐亦不能當即起事。徐莊周一旦失勢便不會再有機會東山再起。殿下，眼下與我合作豈不是最好？”
“你如何信得過我？我尚且不能保證定能做到。”
“若是失了這機會，於我而言，便再無可能了。”狹路相逢，長安不過亦是一搏。
李瑞思忖片刻，點頭應許：“那好，在此之前，我聽你之言行事。”
“多謝殿下！”長安頷首，坐進馬車，旋即離開了。
若不是長安這番提議，李瑞亦不知該等一個怎樣的時機、方才好進宮去。皇上身體每況愈下，若是還未等李瑞回去便甍了，豈不是撲了個大空門。李瑞隱忍這麼多年，這天大的便宜豈能讓那旁人撿了去。
此事理當越快越好，若說是機會，這便是最好的時機了。
回城的一路上，便都能看見身著麻衣手持紙燭的上墳上香之人。此時正是拜山之時，若是附近的偏村便也會設宴。不少的馬車皆有人護送，京城中不少官員亦在此時前去附近的供祖祠拜山。
也因為如此，城內已空落了大半，李瑞倒也沒了顧忌，走下馬車與長安沿街返回沉香閣。
方才推開沉香閣的朱漆大門，其中的雜役便冒出個頭，低聲道：“主兒可算回來了，天山門的易掌門在這裏等了多時了，易掌門說有一事要委托主兒，主兒快些過去吧。”
“易掌門嗎？”長安想起之前有人在法場劫走付青雲一事，雖不是易水寒所為，但易水寒定是聽聞消息便趕了過來的。“我馬上便過去，殿下，麻煩您先回避一下吧，讓除沉香閣之外的人知道，總是不好的。”
李瑞點頭，便向著後院的廂房走去了。長安隨那雜役一道走進會客廳堂，易水寒坐立多時，見他來了，便起身說道：“長安，多時不見了。”
長安讓旁人都退下，道：“年歲於我而言不過轉瞬了，青雲可還好吧？”
易水寒沉默片刻，道：“近來發生之事太多，不過已為青雲取了藥，暫且無恙了。”
易水寒畢竟不願將紅蓮穀中的事再告訴不相幹的人，此事已牽扯了太多，斷不能再輕心。
長安亦不追問，道：“我方才去城外上墳，讓易掌門久等了。不知易掌門前來是謂何事？”
他問的直接，易水寒也開門見山，道：“我想再過幾日便帶青雲回天山門，但在那之前需再去見九王爺一麵，因我曾委托過他洗去青雲體內的毒。但以我與青雲的身份，暫時不便出現在人前，所以想委托你引接讓九王爺前來見我。”
“舉手之勞。”長安微微一笑，“隻是件小事罷了，勞煩你久等了。不如坐下喝杯茶吧？”
“不必，我隻親自向你說明此事，青雲還在客棧中，我先走了。”
雖隻是寥寥數語，易水寒也走得匆忙，但這樣算不算可以視作易水寒果真是將付青雲放在心上的呢？長安想，自己雖不識得昔昭，但卻隻付青雲是因與昔昭長的極像，易水寒才將他收在天山門下。但易水寒如今，在乎的隻是付青雲這個人而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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