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238 更新時間：24-10-05 08:04
此話一出，頓時氣氛都僵硬住了，就連後腳走過來的何巧也被這話給弄得麵色難看。
洪如柏一向來謙遜有禮，幾時是這樣的嘴臉啊。
生怕被誤會了，何巧立馬開口說著：“如柏哥，我爹娘隻是關心你們，並沒有惡意！”
洪如柏笑了一聲，仿佛是被何巧這個話給都逗笑的，反問一句：“關心？既然是關心，又何必趁著我病重不醒的時候來關心呢？”
“嬸嬸，您是長輩，又是村長阿叔的媳婦，如柏是晚輩有些話本來不該如柏來說，可是如柏還是要替阿寶問上一句。”
“您究竟安的是什麼心？”
別說是村長媳婦了就連何福敬也被洪如柏的銳利給刺到了，心裏嘀咕著，怎麼人病了一次之後，突然清醒了許多，這說話也變得刻薄了起來。
在場的，恐怕隻有窩在洪如柏懷裏撒嬌不肯出來的許阿寶沒有感受到氣氛的古怪了。
最後呢，還是因為許阿寶肚子打鼓了，這個叫人快要窒息的氣氛才結束了。
許阿寶還是知道害羞的，這下躲在人懷裏更加不想要出來了，扯了扯洪如柏的袖子，輕聲說著：“如柏哥哥，阿寶餓了。”
村長媳婦眼裏劃過一抹不屑和輕蔑，小妖精就是上不了台麵。
看著不肯鬆手的許阿寶，何巧是怨的，看著順著許阿寶的洪如柏，何巧更是憤怒的，一雙眼睛帶著幽怨直勾勾的盯著洪如柏，仿佛是在看哥負心人。
天知道，他們兩人之間本就沒有什麼情分在。就算是什麼阿貓阿狗的在山上遇了難，被他們瞧見了，他們都會願意搭把手的。更別說當時出事的還是村長的女兒。
他們要在村子裏長久的住下去，當然不會得罪村長。平日裏麵上也是過得去的。
可惜了，長久的容忍換不來半點好處。
這下洪如柏也看清楚了，看透徹了，知道這個村子，知道這群人是多麼的冷血，便也不在與他們虛與委蛇了。
“那晚輩就是不送兩位長輩了。”洪如柏說著，
拍了拍許阿寶的背，輕聲問道：“哥哥平時是怎麼教你的？”
許阿寶這才不情不願地出來，“村長阿叔再見，嬸嬸再見。”
他們怎麼會看不出來洪如柏這是故意的呢？何福敬立馬回過神來，擺出一副長輩樣子，說著：“好，那我和你嬸嬸就先回去休息了。”
“天色也晚了，你們兄弟二人就早些安寢吧。”
“要是有什麼要幫忙的，直接喊一聲就好了，大家都是一個村子裏的人。”
從前就是這樣的話，騙了他一次又一次。洪如柏沒有理會村長的這句話，故作虛弱的撐著門框，另外半個身子就靠在了許阿寶身上。
那副病弱的樣子，看起來倒有幾分從前的味道。
也就何福敬打消了一些念頭，隻覺得人方才會那樣銳利，多半是因為身體原因，才醒過來，有幾分糊塗，等身體好了，就會像明白的。
“巧兒，跟我們回去。”村長媳婦拉了拉女兒，才叫戀戀不舍地何巧不情不願的看著他們一起走了。
人走了，屋子裏又恢複了從前的冷清。
這下子，洪如柏是真的撐不住了。
“扶我到床上。”
“哦哦！”第一次看到人這樣，許阿寶是有些慌亂的。
一張白淨小臉漲得通紅，這才奮力地把人給攙扶到床上去。接著直接就蹲在了床邊，無辜地盯著躺在床上的人，他甚至不舍得眨眼睛，生怕一眨眼人就不再了。
洪如柏歪頭看著身邊的人，看著人一副依賴地模樣，心裏頭軟的不像話。
事實上，最開始的洪如柏不喜歡許阿寶，隻是許阿寶的確救了自己娘親，他從小讀書，許氏也將他教的很好，所以洪如柏對待這許阿寶隻是禮貌。
可是逐漸相處下來，許阿寶這人天真可愛，許氏和他說洪如柏今後就是他的親人，是他的哥哥。而許阿寶將這些話全都聽進去了。
就算洪如柏對他並沒有多好，多數時候是冷冰冰的，可是許阿寶還是總愛賴在洪如柏身邊，看著洪如柏的眼神透著敬佩和依賴。
看著這孩子澄澈的眼神，洪如柏心裏被堆得滿滿的，摸了摸他的頭，主動往裏麵挪了挪，空出一個空位置。
“上來。”
許阿寶眼睛都亮了，立馬脫掉鞋子，跑到了床上，和人躺在了一起。
“阿寶喜歡這裏嘛？”
許阿寶隻說：“喜歡有娘親和哥哥的地方。”
許阿寶雖然不聰明，可是他還是感受的出來什麼是好什麼是壞的。而且許氏會教他，所以人是知道好壞的。
“哥哥，阿寶想吃娘親做的小炒肉，想吃娘親做的桂花糕。”許阿寶的小腦袋裏放不下那麼多的東西，窩在洪如柏身邊絮絮叨叨著，如數家珍一般的掰著指頭，接著抬頭，看著麵前這個以後會保護好他的男人，問著。
“哥哥，我們什麼時候去見娘親呀？”說著，還打了一個哈欠。
他早就困了，隻是因為很擔心自己的兄長，所以在撐著不敢睡下去。現在人醒過來了，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劇烈的困意也席卷而來。
洪如柏隻覺得眼眶發酸，這個小笨蛋，想的永遠是這些。一把將人給摟進懷裏，“阿寶，以後哥哥在，沒有人欺負得了你。”
“我們天亮了就去見娘親。”
“乖乖睡吧。”
許阿寶乖乖巧巧的縮在洪如柏懷裏，逐漸的睡著了。
別說許阿寶想許氏了，就連洪如柏也懷念著自己的母親。
同時，做了場瀕死的噩夢，他也險些病死，也算是鬼門關前走一遭了，人清醒了許多。知道這些人靠不住，知道所謂的長輩靠不住，更知道何福敬靠不住。
能靠得住的就隻有他自己。
許阿寶能依賴的也隻有他。
所以從今往後，洪如柏需要重新為他們的將來做打算。夢裏的遭遇到底是真的是假，洪如柏做不出判斷來，他雖說是個讀書人，可也隻是個童生，他能做的了什麼？
他要真的去做了，那才是真的要人命的事情。
所以他清楚，不能去做，也做不了什麼。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去過他們自己的日子，待著許阿寶去別的地方，遠離這群豺狼虎豹。
隻是。。。他還病著，手頭也沒有錢，要離開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除非。。。
洪如柏打起了一些注意，是關於家中田地的主意。
洪如柏知道為什麼村中會頂上他，因為他雖然是許家女子和洪家男兒的孩子，可實際上他的奶奶，並不是永和村人士。
老人家早年間家中遭了難，這才逃難來到了這裏，據說出身不錯，可能給一些大戶人家的小姐做過丫鬟，還認得些字，將許氏和兄長教許風都教養的極好的。
可是即便孫子孫女都生下來了，可許家的老人，也就是洪如柏的曾祖父和曾祖母都還是不喜歡這個外村來的，不知道底細的兒媳婦。更覺得人遲早會跑掉。
即便是死前，也沒有改變這個心思。
因為許氏母親的緣故，村子裏其實都覺得這兩個人不是本村人，肯定不會和本村人一條心，甚至在後來許氏嫁給了本村的洪姓男兒，也改變不了心思。
若是許氏和其丈夫尚在，洪如柏不至於過這樣的日子。
可是兩位長輩走了，就剩下他和許阿寶兩個人。
他們兩個人，一個是不知道哪裏來的野孩子，被他們大發慈悲的賞賜了姓氏名字，那就不應該貪圖這村中的土地。另一個，雖說是親爹和親爺爺是本村人，可骨子裏到底留著外頭人的血，既然現在這個本村人走了，那該是村子裏的東西就該還到村子裏去。
村中人都是這樣的想法。
洪如柏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他早些年的時候還想過離開，他也找過許氏，和許氏說過此事。
可是許氏不願意，因為許氏一直都相信被征召走的哥哥許風會回來的，她不想要兄長回來的時候找不到家。而且，許氏自己的母親曾經在私下裏和許氏說過她的事情。
老人家希望將來可以落葉歸根。便在走前求著女兒，有朝一日一定要帶著自己的屍骨和她那個苦命的，被征召走的兄長一起，兩個孩子一起待著她的屍骨回到家中。
否則她一輩子死不瞑目。
洪如柏改變不了母親的念頭，他隻能更加努力，希望可以考上秀才狀元，之後幫著母親實現心願。
可惜，最後母親病逝，他也隻能放下秀才狀元夢，開始照顧家中。
也好在許阿寶雖然不聰明可是聽話，到底不用他非那麼多的心思。
現在。。。
低頭看著懷裏的睡著到的人，他睡得很安靜，看著就是個乖孩子，和他記憶裏的乖巧樣子一如往常。
阿寶，你放心，有哥哥在，哥哥會保護好你的。
村中第一隻公雞嘔嘔叫喚的時候，洪如柏就醒過來了，拍了拍懷裏的人，輕輕點了點人，把人也叫了起來。
“哥哥？”
“乖哦，起床了。”洪如柏先起來，昨晚睡了一家，自己現在唯一還在乎這的人也在身邊。所以他其實睡得很安穩。
也覺得頭腦清醒得多了。
今天打算這先帶著人去一趟山上，祭拜一些母親，然後去鎮上，既是要看看自己的身子，同時看看鎮子上的醫館要不要人。
如果可以的話，他想要帶著人和家中的長輩的東西一起到鎮子上去。
遠離這些人，躲開這些人。他們也可以輕鬆一些，遠離了那些人，他也不用那麼擔心許阿寶，今後盡可能地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這樣子就不用擔心張大誌他買再找過來。
“要和哥哥一起去看娘親嘛？”
一聽這個話，許阿寶立馬就精神了起來。
“要！要要！阿寶要去看！！”立馬就爬了起來。
一雙眼睛亮堂堂的，眼睛咕嚕咕嚕的轉啊轉啊，“對了，哥哥！娘親最喜歡吃山上的果子了，我們一會給娘親摘點果子呀！”
洪如柏笑了笑，摸了摸許阿寶的腦袋，“好啊，我們一起去摘給娘親，娘親會高興的。”
笑容裏透著幾分苦澀，那裏是喜歡吃啊？那個農戶人會喜歡這樣的東西呀？分明是因為生活太苦了，家中又有兩個孩子在，糧食是要留給他們的，所以才說自己喜歡吃果子。
兩個人手牽著手一起去東邊的高山去了。
事實上，村子裏的人去世了都不會埋在那裏，那一片從來都不是村子的祖地。在他們看來，那些人都是外來者，就算是和村中男人女人成親生子了又如何？
一樣還是外人。不配埋在他們永和村的祖地。
兩人雖說要去祭拜一下許氏，不過許阿寶想要先去給人摘果子。洪如柏也覺得不適合空手去，而且天色也早，那就正好去摘果子吧。
也好在，果子樹就在附近，不遠，所以摘果子很快。
“娘親！阿寶和哥哥來看你了！”說著將裝在衣擺扯起來的兜子裏的果子一股腦的全都倒在了許氏的墓碑前。
許氏是不被永和村認可的，許氏走時，家中已經沒有什麼銀錢了，最後隻能給人用木頭做了個墓碑。許氏其實已經算是不錯的了，畢竟她還是有一塊墓碑在的。
這裏更多的是一個個無名無姓的小墳包。
走上前去，攥著袖子往許氏的墓碑上擦了擦。
“娘親娘親，你好久沒有來看阿寶！娘親不乖哦！”一副很是依賴的靠在許氏墓碑旁邊，一邊說著，眼睛止不住的往下，看著自己帶過來的一堆果子。
“那今晚娘親來看看阿寶，好不好？”
“如柏哥哥也很想念娘親的！娘親也一起去看看如柏哥哥吧！”
說著，抹了抹嘴巴，不叫口水流下來。
這樣子真的是可愛，也叫後腳跟來的洪如柏發笑，看著娘親許氏的墓碑，洪如柏也不爭氣的紅了眼眶。他也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要和許氏說。
“阿寶，想吃可以拿，娘親不會怪你的。”
許氏的確不會怪他，許氏也很喜歡許阿寶，如果許阿寶真的想吃，許氏是不會怪他的。
走上前去，拿起一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遞給了許阿寶。
許阿寶看著時哥哥遞過來的果子，最後還是肚子裏饞蟲略勝一籌，憨笑著接過了洪如柏手中的果子。
果然是娘親愛吃的果子！就是甜！
“好吃嗎？”洪如柏看著吃的高興的許阿寶，也笑了。
許阿寶用力的點點頭，聲音雀躍的說著：“嗯嗯！好甜啊！”
洪如柏摸了摸許阿寶的腦袋，繼續說著：“阿寶，那邊那個。”指了指左手邊某一個也立著墓碑的小墳包。
那是他們兩人祖母的墳。祖母也一樣的不受許家的待見，也覺得祖母不配進入許家的祖墳，就算是生下了兩個孩子，也一樣。
“阿寶，那便是祖母的墳，我們不能厚此薄彼的，對不對？”
說著，又拿起來了幾個果子，遞給許阿寶，“今天果子好吃，給祖母送幾個，阿寶願意幫哥哥這個忙嘛？”
“好啊好啊！阿寶可以的！”
說著就叼著果子，接過洪如柏手中的果子，抱在懷裏。站了起來，跑到洪如柏指的那個墓碑邊上。
人走了，洪如柏這才有機會和許氏低聲聊著。
“娘親，您如果泉下有知的話，告訴兒子一句吧，那場夢到底是真是假的。”
“您也請放心，兒子會照顧好阿寶的。”
“另外。。。”說著，蹲了下來，扯著衣袖，輕輕柔柔的擦拭著許氏的墓碑。“娘親，兒子想著帶阿寶離開。”
“留阿寶一個人在這裏，兒子總是不放心。”
“娘親您肯定可以理解的吧？至於替您和祖母找親人的事情，兒子也一直記掛著，您不用憂心。”
說著，抬頭看了一眼在許家祖母墓碑前的許阿寶，也不知道在和人說什麼，許阿寶一邊吃著果子，一邊嘻嘻哈哈的笑著。
看上去很高興的樣子。
洪如柏眉眼間都是柔情，帶著自己都不曾留意過的情緒，“娘親，”說到。
收回了目光，看著母親的墓碑，仿佛溫柔大方的母親就在麵前似的。“兒子，看透了這個村子，清楚的知道了，他們是多麼的冷漠。”
“這個村子不是人能待下的地方。”
“想必您也會同意兒子的想法吧。”
又閑聊了幾句，洪如柏這才站起來，喊叫上許阿寶，要走了。
許阿寶還有一些戀戀不舍的，朝著許氏和祖母的墓碑所在都揮了揮手，“娘親再見，祖母再見。”
真是個傻孩子。
“走吧，哥哥帶你去鎮上。”
“鎮上！”一聽到可以去鎮上，許阿寶這情緒，來的快去得也很快。一下子有喜笑顏開了起來，跟個小。炸。彈似的，衝到了洪如柏身邊。
水亮亮的眼睛，仿佛會說話似的，一眨一眨，高興的看著洪如柏：“那哥哥，阿寶可以吃兩根糖葫蘆嗎？”
洪如柏雖說有田有家，可是村子裏的人表麵接受了他們，實際上對洪如柏這個一半帶著外村人血脈的孩子壓根不接受，那些田地說是擔心洪如柏一個人顧不過來，所以要人表麵是租賃實則是交給村中人去種。
一年帶頭來，能到手的糧食不算多。交稅之後就更加少了。
為了填補家用，加上自己也是半個郎中，藥材又很昂貴，便經常上山去采藥，期間許阿寶也跟著過，許阿寶更多的是去玩耍的，為了哄住人，洪如柏就答應他，說下次賣藥材回來就給人帶糖葫蘆，還是帶兩隻。
這才哄好了許阿寶。
隻是誰知道這一拖在拖的，洪如柏心裏頭是有一些愧疚在的。
“好啊，這次給阿寶吃三根怎麼樣？”
“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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