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530 更新時間:24-08-20 08:01
卓嚴、山雍玉和陳亓三人走的是村子正北的路。
正北方向有一棟顯眼的青磚房子,看來這房子的主人頗有身家。
“大師兄。”山雍玉聽到了房子裏傳出來的聲音。不由得輕聲喚了一句。
那聲音細碎,並不明顯,也叫人判斷不出來到底是什麼。
卓嚴當然也聽到了,抬了抬手,示意對方安靜並表明自己也聽到了。
陳亓什麼都沒有聽到,他隻能努力的屏住呼吸,不叫自己雜亂無章的呼吸聲打擾到兩人。以免再生事端。
聲音的來源正是這件青磚房。可見這房子裏麵有些不同尋常的。
兩人一左一右的在門口站立著,對上了眼神,都知道彼此的意思。
心頭同時默念著,一二三。接著兩人一起動手,齊齊將打開木門。
隻看到一個人影從門後摔了出來。
是一個女子,穿著染血,破舊的粗布衣衫,清秀的麵孔上帶著驚恐神情。因為突然打開的房門而摔了出來。
女子的雙手還被粗麻繩綁了起來。可見經曆了什麼。
“大俠饒命啊!”女子瞧見他們手中的武器,頓時哭喊了起來,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
似乎隻是個苦命人。
陳亓對此有幾分於心不忍,走上前去,將人攙扶了起來。“姑娘,你可還好?”
是個年輕漂亮的女子,便是穿著顏色暗沉的破衣,也依舊看得出來她的好身材。麵上盡管帶著塵土,也仍舊能窺見是張好容貌。
這叫山雍玉心頭猛然一跳。這種青年才俊救下落難女子的故事在話本裏可是常見得很。看向陳亓時,蹙起的眉頭表明了山雍玉的態度,她是不讚同的,同時也是在責怪陳亓的多管閑事。
對此,陳亓並不知道,他隻是覺得,他們身為習武學道的正派人士就應該扶危濟貧。尤其麵前的人怎麼看都隻是個弱女子,他們更應該鋤強扶弱。
卓嚴倒是麵色平靜。既沒有表現出關心,也沒有插手什麼。
見人沒有什麼反應,山雍玉心頭鬆了一口氣。
“你。。你們是什麼人!”那年輕女人似乎還處在恐懼之中。麵對態度溫和的陳亓也一樣是害怕的神情。
山雍玉不高興的撇了撇嘴,她可不待見她。解下腰間的玉佩,在女人麵前晃了晃。“看清楚了,我們可不是什麼歪門邪道之人。”
“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麼?這麼一個人都沒有?”
女人聞言這才冷靜了幾分,又看了眼山雍玉手中玉佩。瞧清楚了玉佩,才放鬆了下來。
隻是在場三人誰都沒有發現那女人眼中劃過的情緒,那抹情緒太快了。叫人難以留意到。
雖說是放鬆了下來,可眼眶還是紅了,立馬起身,跪在了三人麵前。
“三位恩人!求求您救救我父親!”說著,還朝著三人要磕頭。
三人都是年輕人,那裏受過這樣的禮啊,陳亓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要磕頭的女人。見人一副嬌弱無辜痛快的模樣,麵上流露出幾分不忍來。
隻好看向三人中可以做主的卓嚴。
卓嚴聞言皺起了眉頭,上前一步,和陳亓一起將人攙扶起來。“姑娘你莫哭,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麼?”
說著,從懷中取出手帕遞了出去。
看到卓嚴此舉,一邊的山雍玉臉色變了又變。可笑的是,最後卻是一雙眼刀凶惡的看向了陳亓。仿佛是因為陳亓,卓嚴才做出”親近”他人的舉動。
“三位恩人,這裏叫做桃花村,”女子收斂了哭泣的動作,柔聲解釋著,隻是語氣裏仍舊帶著幾分無助,“我是村長的女兒。”
“幾日前,村中突然來了一夥人。說是路過的走商,想要在村子裏借宿幾天。”
“哪裏知道,那些人並非是什麼走商,而是慘無人道的惡徒。”
“不僅將村中的成年男子一律斬殺,還擄走了村中的年輕女子和幼童。”
“若不是我父親將我藏到地窖中,更不顧性命將那群惡徒引走,隻怕我也。。。”
說罷便是止不住的哭了出來。梨花帶雨的模樣好不叫人憐惜。
“三位恩人,小女子瞧幾位似乎是清決門弟子,不知可否待小女子離開這個傷心地?”雙眸含淚,盈盈水光的看著為首的卓嚴。
三人時常在山上,見慣的師兄弟們都是良善的,或許會有幾分小心思,也是簡單的,也就沒有察覺到這女子的異樣。
這事,陳亓那裏做得了主啊,隻好看向大師兄。
山雍玉是不會同意的,這女人的眼神止不住的落在了卓嚴身上,這點山雍玉身為愛慕者還是看得出來的。心知大師兄品行,要是這女人真的去了他們清決門的話,那可不是叫人近水樓台先得月了!
“大師兄,我們此行是為了調查血石閣下落的,若是要帶一個毫不相幹的外人,隻恐。。。”眼神不善的落在了女人身上。
山雍玉話中意思明確,更別提她還強調這”毫不相幹”四字。要不是不想叫大師兄覺得她是一個冷心薄情之人,隻怕山雍玉的話會更加的難聽。
陳亓覺得師妹未說完的話所表達的意思是對的,不過他的想法沒有山雍玉那麼複雜。他隻覺得自己身手都一般,若是真的出事,不給人拖後腿已經是他的極限了,哪裏會有精力和心思去看顧其他人?
而大師兄要操心的事情就更多了,不能叫大師兄分心。因此隻能老實的站在一邊。目光略帶幾分為難和同情的看了眼女子。
女人感覺到了,便一臉希望的看向陳亓,希望陳亓可以開口替她說些什麼。可惜陳亓也無能為力。
最後他們隻能給人一些銀錢,叫人往後的日子好過些。
其餘師兄弟們搜尋了一番都沒有什麼發現。於是幾人重新回合了。
那女子則遠遠的跟在他們身後,這人看著就嬌弱,不過幾步路就踉蹌了好幾次,險些摔倒。陳亓不免瞧了人幾眼,他雖然心善,可也知道分寸。清楚他們此行目的,不能婦人之仁。
因此也隻能略帶擔憂的看了人幾眼。
陳亓那裏知道,便是這幾眼,卻給他帶來了滅頂之災。
清決門弟子走後。剛踉蹌跌掉在地的女子,轉而換了一副麵孔。不僅沒有了剛才的嬌弱,甚至帶上了幾分怨懟。
嗬,可笑,這就是所謂的正派人士?
“聖女。”
女子站了起來,幾個身穿黑衣的家夥也從暗處竄了出來,單膝跪在地上,都恭恭敬敬的低下頭。
血石閣如今的閣主有一女兒,叫做師碧芙,被血石閣上下尊稱為聖女。傳說這聖女深得其父真傳,將那邪術也練了個七八分了。若是對上了,隻怕也沒有幾個人是她的對手。
“卓嚴等人已經朝著閣中弟子設下陷阱的地方走去。敢問聖女,接下去如何行動?”
他們原定計劃是殺掉這群所謂的正派人士們。卓嚴是他們計劃之外的家夥,卓嚴的名聲在外,各門各派的大師兄並不是他們的目標。
他們是門派裏最用心栽培的家夥,若是真的出事了,容易引得正道群起攻之。血石閣雖然不畏懼,卻也不能眼睜睜的看它發生。
所以要能做主的聖女來做主。
“除了卓嚴,其他的格殺勿論。”
“是!”
——
瞧著麵前這群數目遠大於他們的敵人,要說心裏一點畏懼都沒有是不可能的。隻是大家都是出身名門正派,自詡是正道俠客,當然不願意做出害怕的丟人行為。
“諸位師兄弟!”卓嚴手持武器,背手站立,鼓舞著所以清決門弟子,“我等可是清決門弟子!今日就要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替天行道!!”一眾弟子也舉起手中武器,群情激憤的厲害。
陳亓也覺得熱血沸騰。隻是哪裏知道,最後落得個那般下場。
血石閣弟子和清決門弟子混戰著,和正派的清決門弟子不同,血石閣弟子們多的是不可見人的暗招。
就連卓嚴這個大師兄也中招多次。
“師兄小心!”渾身上下都是傷口的陳亓猛然開口,接著硬是頂著血石閣弟子的偷襲,幾近廢了一隻手臂,這才衝到了卓嚴麵前。
用自己血肉之軀擋下了血石閣的偷襲。
那是一個白森森的飛鏢,可見是用人的骨頭做成的。上頭還泛著黑,可見血石閣弟子有多麼的心狠手辣。
陳亓救下卓嚴本該是件大事,奈何眼下大家都沒有心思去留意這事。他們也都自顧不暇了,哪裏會去在意一個不起眼的師兄弟呢。
陳亓捂著傷口,嘴角流出了黑血,渾身上下逐漸失了力氣,接著便癱倒在了地上,眼前的一切逐漸模糊了起來,也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
恍惚間他似乎瞧見了一個人,是剛才在村子裏見到那位女子。
那人一改剛才的怯弱,漠然之中又夾著幾分癲狂的瞧著他們,那副模樣當真是叫人毛骨悚然啊。
夢中的場景過於真實,以至於陳亓數日來都渾渾噩噩的。
當一切都按照著夢裏的發展走下去的時候,陳亓渾身都驚出了冷汗。夢中那種痛快的,冰冷的感覺他不想體驗第二次。
更何況,陳亓也不想死。在出此次任務前,他才受到家中的來信。若是他死在了外頭,隻怕是連一個給他收殮屍首的人也不會有吧。
他本不該這樣去想自己的師兄弟們,可過於真實的夢境叫他不由得用這樣惡劣的想法去猜測他的師兄弟們。
陳亓想,會是這樣的吧,沒有一人會為他收殮。
便因此,陳亓沒有在舍己救人,雖然還是受了傷,可至少留了條命不是?
且這回,陳亓做出了幾次夢境中相反的舉措,產生了許多不同的結果。這才有了卓嚴被師傅罰去思過崖一事。因為這次帶出去的師兄弟們,有不少折在了外頭。
門派裏的弟子都是悉心栽培的,這不過是一次簡單任務卻折損了不少弟子,當然是卓嚴這個帶隊師兄的過錯啊。
——
陳亓的思緒回到現在,看著師兄卓嚴,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了:“師兄快些將東西收起來吧,”
歎息一口,仿佛是遇到了什麼為難的事情一般,“今後,隻怕我是不能再來了。”
這話莫名,聽的人心裏直敲鼓,剛還心中暗自竊喜的收下東西的卓嚴明顯是愣了一下,搞不懂師弟突入而來的話是什麼意思。
“師弟,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這人要在眼下的情況拋下門派弟子們離開?!
卓嚴心頭隻覺得別扭和無處發泄的怒火,連帶著說話的語氣都變得不善起來。大概是知道人要是走了,那陳家那邊一年又一年的”貢奉”怕是不會再有了。
陳亓則是閉口不答。隻是苦笑的搖了搖頭。他是打算離開了,自從做了那場夢之後他就在思考這件事情。門派的人明擺著不在意他,現在他身上還有傷在,妙手穀穀長也說恢複不了。
門派上下卻一個來關心的都沒有,反而叫他去偷摸摸的探望被罰思過的大師兄。全然不顧及他傷了的腿。一群人心裏眼裏隻有這個大師兄。
說不難過傷心是假的,可要真的叫他拋下一切直接離開,心裏竟然有幾分不情願,可清決門與他並非是必須的去處。
“師兄,既然師傅讓您思過,您便安心的思過吧。”
陳亓退後幾步,“師弟我先走了。”
往常印象裏和順的師弟少有的頂撞叫卓嚴臉色變了變,心裏尤其的不得勁,因而並未開口,隻是冷漠的看著人離開。
陳亓從前不覺得,經曆了許多之後,這次發現了所謂師兄弟肝膽相照下的真實麵貌。師兄的漠然叫他難過,可眼下陳亓也不願意在去奢望那些東西了。
——
“師傅。”陳亓有幾分意外。
看著出現在屋中的人。陳亓連忙拱手行禮,恭敬地垂下頭去,也就錯過了師傅房逸風眼中的幾分打量審訊。他這個弟子向來安分聽話,他是知道的,也正是因為知道,所以才會將這個沒有什麼天賦的弟子給手下了。
房逸風在江湖上行走多年,早已練就了一副火眼金睛。深知這孩子深厚,若是給點簡單的恩惠必然會百般回報的。
多年來清決門看似風光其實也就是表麵上而已。內裏究竟如何他身為一派之長當然是一清二楚的。更是知道要是在不找個冤大頭那清決門百年聲譽就維持不住了。
誰知這正好瞌睡送枕頭,陳亓出現了。
陳亓這孩子,年歲小可因著早產的緣故身體並不好,他們習武多年自然一眼就看出了陳亓不適合練武,可陳亓出身不錯,家中雙親皆是商戶,又無比疼愛這個孩子。
當初就為了叫房逸風收下陳亓為弟子就托人送上了許多金銀,房逸風至今想起來都垂涎的厲害。
本以為這個冤大頭會保佑門派一輩子安穩無虞,哪知一次任務之後,這弟子竟然起了旁的心思。還給家中寫了書信,說想要回去。
“師傅,您來徒兒房中,可是有什麼事?”房逸風不言不語,叫陳亓心頭戈登一下。大概猜到了來意,卻還是要多嘴問上一句。
房逸風瞧著麵前這個最叫他放心的弟子,“亓兒,近來可是遇到了什麼煩心事?師傅看著你長大的。”
“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我便是親人了。若是在門派中受了委屈大可告訴師傅,師傅定會為你做主。”
“隻是,這山門裏的事情,外麵的人不清楚,有些話不該說出去的。”
陳亓聞言也清楚房逸風來意了。自己寫的信隻怕沒有送出去。垂下眼來,一副木訥模樣:“師傅,並非是受了什麼委屈。”
“就是徒弟這傷。。。怕是好不了了。”
“於其繼續留在山門中丟了山門的臉麵,不如徒弟主動下山去,也好保全了山門的臉麵。”
陳亓的傷傷到的是筋骨脈絡,難治難好,會自暴自棄的想要離開也屬正常。隻是。。。這冤大頭搖錢樹走了山門往後要怎麼辦?房逸風還是舍不得。
“原是這樣。”房逸風故作思索,一副體貼長輩的模樣,“不過,亓兒你放心,為師會想辦法的。”
“山下的人到底是尋常人家,不比山門中子弟。”
陳亓摸了摸腦袋,露出了一個憨厚的笑容來:“也不全是因為徒弟腿傷一事。”
“家中雙親早年間給徒弟定了一門娃娃親。仔細算算,那人如今年歲也到了。既然徒弟習武無望了,那不如下山去,成家立業總的成就一樣。”
“您說是吧。”
“再者,徒弟上山多年,已經委屈那姑娘家多年,家中也多年沒有回去了,要是繼續下去。。。”
陳亓有一門娃娃親的事,房逸風當然知道,許多年前便偷摸問過他的態度。那會的陳亓一門心思都掛在習武修身上頭,是不在意的。難道因為受了一次傷就能叫人改變至此嗎?
“還請師傅看到弟子如今境地,成全弟子。”見房逸風似乎還有話說,陳亓立馬提起衣擺,動作僵硬的勉強跪下了。
成功的叫房逸風嘴邊的話說不出來。隻好上前將人給扶了起來,“既然亓兒都這麼說了,那為師也隻好成全你一番孝心。”
“隻是陳亓,”房逸風喚了陳亓全名,語氣和態度也比方才要威嚴的多,“山門中多年栽培著你,若是有空了也要回來瞧瞧。”
“是,弟子知道了。”
嘴上說著知道了,心裏頭究竟是何想法就隻有當事人自己知道了。
陳亓要離開的事情,不管是陳亓本人還是房逸風都沒有掩飾。不叫人意外的是,除了房逸風無一人來送。
“大家都舍不得亓兒你走,不忍心來送。”房逸風是這樣說著的。
信不信的,就在他們心中了。
陳亓也不覺得委屈,隻是朝著這個曾經尤其敬重的師長深深鞠躬,“師傅,弟子走了。”
往常這下山的路並不會難走,而今對於腿傷了的陳亓來說,可不是好走的。
“小公子。”
山道上日常往來也有不少人和車馬,因為腿腳不便,陳亓特地走在邊上。他現在一心回去,不願意多生什麼風波。一深一淺的走了許久,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聲音。
陳亓疑惑轉頭。
身後追來的是兩輛並駕的馬車。出聲的應該是其中一個馬夫。
清風吹拂,帶走了幾分熱氣,吹動了那金絲鑲邊的簾子,隱約露出了一個消瘦的身影。還不叫人看清楚,就聽到方才說話的馬夫繼續道。
“小公子,我家主子瞧你走的辛苦,請你上馬車歇息。”
陳亓:?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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