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052 更新時間：24-09-02 08:48
玫瑰香水工廠裏。
小女孩的父親，曾經的覺醒者戰士帶著那些流民跟在謝餘的身後，往玫瑰香水工廠內部走。
他們卡在了那個玫瑰工廠內部加工點的通道上。
其實，以葉烽和趙一非他們任何一個的武力值也不是不能直接暴力突破，但考慮到蘇鳶的心髒是懸掛連接在牆壁上的管道的，直接暴力突破很有可能撕裂蘇鳶的心髒，於是，趙一非和葉烽停在了門口，沒有繼續向裏清掃。
但這扇門的鑰匙在躲在裏麵的廠工的身上，如果不強行突破，是沒有辦法打開的。
趙一非看向謝餘：“怎麼進去？”
“很簡單-----還記得那個測試嗎？”謝餘舉起了一瓶香水原液，微笑著沿著門縫裏向下滴落：“讓心髒為我開門。”
在檢測裏，蘇鳶的心髒對謝餘傾倒的香水原液反應十分劇烈，隻是一滴都震開了懸浮的玻璃跪，而現在謝餘這樣一整瓶傾倒下去-----
整個房間不到一秒，就開始轟鳴搖曳起來。
伴隨著機械管道的斷開的喀嚓撕扯聲，裏麵的廠工驚慌失措的奔跑喊叫聲也透過門縫似有若無地傳了出來：“心髒跳動得太快了!!”
“開匣放水-----!!”
“來不及了------玻璃櫃整個炸開了!!”
“嘩啦------”
清脆的玻璃碎裂聲響起之後，在一片紛雜喧囂的熱鬧動靜裏，謝餘閉上眼睛，屏住呼吸貼在了冰冷的鐵門上-----
他聽到了一顆心髒劇烈地跳動聲。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和謝餘現在的心跳聲一模一樣。
淺粉色的玫瑰原液從門縫裏滲透了出來，門似乎被湧過來的過量液體和氣體傾軋，開始朝外膨脹變形，鎖環扣也跟著搖曳變形，終於耐受不住，正麵朝下轟隆一聲倒下。
原液和香氣海嘯般撲麵席卷湧出。
站在離門最近的謝餘若不是被葉烽及時抱開，準會被血液般的香水原液從頭到尾地淋濕一身，後麵的趙一非和莊凡就沒這麼幸運了，全都被原液淋了滿頭滿身……
謝餘輕輕地推開了葉烽，長長的，卷翹的睫毛下的那雙淺淡澄澈的眸子看向了房間內，泄露崩壞的冷卻管道裏的香水原液鮮血一般四處狂歡噴濺，地麵上的玻璃碎渣浸透在粉紅色繚繞的氣體和半透明的液體內，電匣旁甚至能看到滋滋作響的紫藍色電流沿著管道在四處攀爬，噼啪作響。
在一片混亂裏，那顆心髒懸掛在房間的正中央，宛若一顆等待已久的成熟鮮紅色果實，發出“砰砰砰砰”的提醒聲響-----提醒著當初說要摘走他的那個人，如果再不摘走，它就要跳動到炸開了。
於是，謝餘上前一步，他仰頭摘下了這顆果實-----濕濡的心髒在他手心跳動，好像隨時要逃跑那樣，謝餘垂下眼睫觀察這顆心髒，一滴原液順著他的睫毛滴落心髒上。
心跳因為這滴原液突兀地跳動了兩下。
謝餘收緊手掌攥緊這顆心髒，微笑起來。
----原來把蘇鳶的心髒握在手上，是這樣的感覺。
非常-----非常的美妙。
廠長的辦公室裏。
周默雲忽然感覺到一陣心悸。
他快速地跑到了洗手間裏麵，把水瘋了一般潑到自己的臉上，透明的水滴順著他的黑色發絲流淌了下來，流到了黑色圓框眼鏡後麵的纖長的睫毛上，又骨碌地滾過了高挺的鼻梁，流過了淡色的嘴唇邊。
他的黑眸逐漸變幻著，隱隱地透出了幾分銀藍色。
發絲也在不知不覺間變色，在雪亮的燈光照耀下，他的發絲如同銀色般閃爍著月華一樣的光芒。
如同電影裏的奇幻場景，他的發絲漸漸地變長，鬆散地垂到了肩頭。
他抬手扶了一下眼鏡。
銀藍色的眸子不斷地變色，一會兒成為銀藍色，一會兒又變回了深黑色。
他的嘴角扯出陰鷙暗沉的光，猙獰可怖。
看得他身後的這屆香水工廠的廠長心驚肉跳：“周……周先生？”
周默雲渾然不覺，隻是抬眸看著鏡子中模樣奇怪的自己，嘴角一忽兒變得猙獰扭曲，一忽兒又溫和可親。
“哥哥……”
他喃喃地說，“你就這麼想要出來嗎？”
“你就這麼想要……見到他嗎？”
他把手指輕輕地頂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眼神暗沉如水，“不得不說，他真的很誘人……他的嘴唇很軟……”
“啊，是比玫瑰還要芬芳的味道……”
鏡子裏的周默雲沒有說話，但眼神同樣黯沉，隻是帶著一點悲傷，靜靜地看著他……
把心髒放回一個人的胸腔是一種什麼樣的景象呢？
無論是在現實，還是在這個裏世界裏，葉烽和趙一非都沒有見過如此離奇，如此匪夷所思的場景。
更不用說，這件事情的執行者，謝餘的臉上一直帶著一種奇特的，夢幻般的微笑。
-----就好像這顆心髒是他親手挖出來的那樣。
肋骨內縮，心髒被肺葉保護性地掩蓋，胸大肌沿著附著點生長閉合，最後是皮膚完美無瑕的覆蓋-----光滑，潔白，健康，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一具軀體躺在了謝餘的麵前，胸腔微微上下起伏。
他的睫毛輕微地顫抖著。
“我們出去。”在謝餘組裝好蘇鳶之後，葉烽感覺到了冥冥中的某種奇特而強大的力量，萬分忌憚地，預防性地後退了好幾步，“他要醒了，對我們的影響會更大。”
雖然他並不想放任謝餘一個人守在這裏。
一群人又像是來時那樣，訓練有素地退出了房間，還貼心地把門給關上了，把空間留給了謝餘和即將蘇醒的蘇鳶。
謝餘屈腿靠在玻璃櫃碎裂之後僅剩的框架上，定定地凝視著蘇鳶的臉，自言自語地先開了口：“我知道你醒了，蘇鳶。”
蘇鳶的睫毛又是輕顫了兩下，還是沒有睜開。
謝餘的雙手撐在蘇鳶的兩邊，他幹脆地伏低身體靠近了蘇鳶，眼睛還是不錯地落在了蘇鳶的臉上，兩個人越靠越近，最終幾乎到了鼻尖挨著鼻尖的地步。
“這樣你都能裝下去，是嗎？”謝餘一隻手放在了蘇鳶的脖頸後，輕微上抬的同時垂眼看向蘇鳶沒有光澤的淺色唇瓣----那是一個要吻下去的姿勢。
“再裝我就要對你做出更過分的事情了。”謝餘低聲說。
在要親吻下去的前一秒，蘇鳶終於抬手捂住了謝餘靠近的唇，他很淺的抬眼，那雙謝餘熟悉的銀藍色眼眸再次出現在他的麵前，他神色極淡地反問：“謝餘，你還好嗎？”
“我很好，蘇鳶，你要是再不醒來，我就會變得很生氣，很生氣……生氣到忘了你。”謝餘盯著蘇鳶這雙漂亮的眸子，有些失神地問。
“對不起。”蘇鳶放開了謝餘，坐起身，輕輕地擁抱了一下他。
“你剛剛為什麼要裝沒醒的樣子？”謝餘問，“你在心虛什麼？”
“因為我害怕。”蘇鳶說。
“你怕什麼？”
“我不知道，但是，我覺得你在生氣，我不知道該怎麼哄你。”蘇鳶說。
“哇哦，多動聽的情話。比起自以為是情聖的葉烽小盆友，還是你的舊情人技高一籌。”係統賤賤地吐槽。
謝餘：“閉嘴。”
“謝餘，要是我真的醒不來，你真的會把我忘記嗎？”蘇鳶問。
謝餘：“你希望我忘記你？”
“不，我隻是害怕你因為恐懼而故意遺忘我。”蘇鳶深深地望著他，輕聲說。
謝餘別開了臉，注意到他此刻完全是全裸的模樣，雖然他不得不承認，這具軀體非常的完美，像是古希臘的神一樣俊美和至高無上，但他還是脫下了自己的防護外套，蓋住了蘇鳶的下半身。
“你有什麼值得我感到恐懼的？”謝餘神態慵懶地靠在蘇鳶的懷裏，語氣很輕很柔，如果是不熟悉謝餘的人看到了，會很懷疑自己看花了眼。
“一切……”蘇鳶說，“我死不掉，我能看到時間，我腐爛的軀體，被肢解的頭顱，離體後不停跳動的心髒……”
“我不是完整的我。”
“甚至，我不是真實的我。”
“在這裏，隻是我的一個虛假的軀殼……”
“謝餘，幫幫我，找到我遺落在這個世界裏的，所有的軀體，器官……”
“我很想你。”
蘇鳶很深地把頭埋進了謝餘的肩膀裏，他抱得很用力，語氣很虔誠：“我不知道下一次，我還會不會醒過來……”
“謝餘，你想我嗎？”
他幽幽地問。
不知何故，房間地板在輕微地晃動著。
周圍的牆壁在皸裂，瘋狂地震蕩著。
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大聲呼喊謝餘的名字。
葉烽和趙一非甚至想要闖進來，拽走謝餘，然而，他們都被堵在了門口，是蘇鳶的神秘的力量隔絕了所有。
遠處，爆炸聲一波又一波，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
唯獨這個空間，屬於謝餘與蘇鳶的空間，絲毫不受影響。
謝餘的瞳孔在蘇鳶說“我很想你”的時候，輕微地收縮了一下。
他的手掌張開，緩慢地放到了蘇鳶的肩膀上，很輕地回抱了蘇鳶。
謝餘其實不太習慣和人這樣親近的動作，但蘇鳶是個例外，他們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睡在一起的，熟悉到不分彼此，兩個不符合人類定義的怪物，靠著那點彼此之間的微薄的情感聯係，在這個世界上偽裝成人類生存著。
但距離上一次他們能清楚地認知對方是誰，實在是相隔太久了，對謝餘而言，是失去了一切記憶的十年，對蘇鳶來說是不知道多少個無法停止折磨的輪回。
蘇鳶……
在蘇鳶離開他的生命之後，他們被這些相隔的久遠不可更改地變得陌生，讓謝餘覺得他們再也找不回當初的熟悉感了。
這些久遠太致命了，甚至比距離，時間，生死都更加可怕，可怕到從此以後，他們每次的重逢都會比第一次相遇時更加的陌生。
再一次見到栩栩如生的蘇鳶時，謝餘發現蘇鳶銀藍色的眼睛裏灑滿了晃眼的月光。
那樣的蘇鳶，那極輕極柔，極飄忽，極夢幻的眼神，像極了他在恐怖故事書裏見到的……神明!
邪惡的，美麗的，強大的神明!
他的神明----
蘇鳶!
謝餘嘴唇張合，聲音輕到幾乎算是氣音。
“我……也很想你。”
謝餘閉上了眼睛，他放任自己沉浸在這個家夥身上快要迷暈他的玫瑰香氣裏，自暴自棄地握住了對方的手，聲音裏卻帶著明顯的寵溺的笑：“從想起你的那一瞬間開始，我就不可抑製地想你了……”
裏世界在不斷地分崩離析。
四周的牆壁，地板，不受控製地晃動著。
這裏，已經無法再待下去了。
“香水工廠……徹底毀壞了……”
“罪惡終結了……”蘇鳶在他的耳邊低聲絮語。
“是誰終結的？”謝餘說，“是誰搶了我的工作？”
“是弟弟。”蘇鳶說，“他痛恨這個製造一切罪惡的源頭。”
“跟多年前一樣，在五月的玫瑰花盛放的時候，所有的罪惡都將徹底歸於塵埃……”
在蘇鳶放開的一瞬間，謝餘就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他下意識地抓住了蘇鳶的手腕，很冷靜地看向他：“你又要走了，是嗎？”
“我們會重逢的，謝餘。”蘇鳶輕輕地抬起另一隻手，撫摸著謝餘的眼瞼和臉頰，“這裏不是屬於你的夏天和玫瑰，我不會留在這裏，你也不應該留在這裏。”
他冰冷的手似觸非觸地貼在謝餘的皮膚上，像是雪片落在臉頰的感覺。
“謝餘，記住我的話，找齊我的全部軀幹和器官，那樣，我就會來到你的身邊。”
“不要害怕死亡帶來的分別，不要害怕活著，或者死去的我，不要害怕我離開你的夏天……”
他的聲音和他的身影逐漸隱沒。
謝餘感覺精神一陣恍惚，呆呆地注視著蘇鳶離開的身影，直到有人破門而入，將他一起拽出了這個崩潰的裏世界------
將他由地獄帶回了……
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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