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758 更新時間：24-04-11 18:01
就像寂寞的黑暗裏，突然多了幾隻飛舞的螢火蟲，卻抓不到。
他無法相信目前的線索拚湊出來的事實，感覺這世界從來沒有對他敞開懷抱。
前二十年的人生，就像是夢。
身上真實的疼痛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如此殘忍、捉摸不透的當下，才是現實。
“人老了就喜歡嘮叨，如果我說得太多，希望你多擔待。”
老者站起身，兔子們跟在他身後一蹦一跳地出去了。
淮安無法起身，於是目送老人出去，心頭突然湧上一股無力感。
他本以為自己可以作為老人峰的吉祥物，和那個頑固的老頭快快樂樂一輩子。
他的生活就在二十歲被徹底重啟了。
一切都事與願違。一切都截然相反。
淮安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打量起周圍。
屋子布置華貴，地上鋪陳著柔軟厚實的地毯，落地無聲，窗邊設一案幾，其上是一柄古琴，和一隻香爐，嫋嫋吐著暖煙。不僅是案幾，放眼望去都是上好的金絲楠木家具。
明顯的大戶人家，不得不說，淮安很喜歡這樣的房間。
他試著上手彈了了幾個音，發現這琴已經被人調試好了，和他在老人峰的琴一樣，用著十分趁手。
窗外忽然傳來低聲淺笑：“彈得真好。”
淮安轉頭，發現窗戶已經不知什麼時候被拉開了，一名少年雙手疊放在窗台上，正在看他，和淮安差不多年紀，個子卻比淮安還要高一點，一身靛藍暗紋直䄌，臉部線條分明，就這樣隨意倚在窗台上的時候，清朗端正渾然天成，宛如雪後鬆竹，引人注目。
他的鎖骨下方似是有幅紋身被遮住了，右手拇指上一枚墨色韘，不知是什麼材質，光澤奇特。
好像雲樂長大以後的樣子。這是淮安的第一個想法。
淮安試探問道：“你是雲樂？”
他嘴角笑意更深，似乎在為他認出了自己而高興：“是我，殿下。”
淮安還有些迷糊：“你怎麼忽然長大了？”
少年坦然道：“先前在您身旁的那個少年，是我的分身。”
天眼開啟，淮安很快確認，這個人就是長大後的雲樂。
淮安心裏有些感歎，他就知道，雲樂長大後清朗端正，
他拉了一下雲樂的手：“進來說。”
雲樂一手握住他，另一手一撐窗沿，敏捷地跳進來。
淮安忍不住湊近兩步，仔細看了看，相比稚嫩的小雲樂，這人的眉目更加銳利，特別是那條下顎線，生得極其流暢，那股孩童時期的倔強不知什麼時候竟然進化成了能讓人感受到的冷傲。
若站在雲樂麵前的不是他，那雲樂收起笑容時候的表情足以讓人生畏。
進來以後少年迅速鬆了手，他沒有注意到，這少年和雲樂一樣，耳根燒得有點紅。
“不對。”淮安目光忽然變得有點幽深，“你是一直以來救我的人。”
一方狹小監獄，手持銀槍，頭頂龍角的白發少年，電光照亮一切，撕碎對他叫囂的大周皇族周栩聞。
電光太盛，盛得他看不清楚救命恩人的模樣，但是這兩人的身影無可避免地重合在一起。
他忽然明白了什麼。
“那一千根金條？”
“呃。。。。。。。”雲樂完全沒有防備淮安會問這個，一向波瀾不驚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一種名為“尷尬”的情緒。
淮安裝作沒看見，又道：“專門學堂畢業，很專業？”
“那個，殿下，你聽我解釋。。。。。。。”
不知是不是幻覺，淮安從那雙慣常沒有情緒的眼睛裏看到了不安：“我並非有意蒙騙殿下，就是想找個理由站在殿下身邊。”
“我知道。”兩人目光輕輕一碰，雲樂有點心煩意亂地低下頭，淮安語氣卻是一如往常溫和：“沒關係。”
他耳邊又響起剛才老者的話：“兩股力量在他們身體裏對抗亂竄，此時動用靈力，無異於自殺。”
內心深處的愧疚感就像是熊熊火焰，灼燒著他失溫、麻木的心。
是的，他想不通為什麼有人為了他連性命都不顧。
他的生命裏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存在，老人峰規矩很多，但僧人們從不逾矩，團寵的特殊待遇，也是在規矩內的。他雖然躲懶，但那是憑著天資優越早早就把全部課業完成後去玩的，平常還是和僧人們一樣遵守著嚴苛的作息。
他聽師父的話，自小就學著各種禮數，加上他本就金質玉相，無論是下山除魔還是隨師父參加集會，走到哪裏，周邊的景象轉瞬間黯然失色。
他早就習慣了這樣勤勉的生活以及周圍人對他的讚美，天下少年人的楷模、人中龍鳳、將來一定是普度眾生的神明之類的。
眾人把他捧得很高，然而雲樂的出現卻讓他感覺到了一點異樣。
在很多時候，他冷靜得太不同尋常了。甚至一位母親抱著被魔族弑殺的孩子在他麵前痛哭都無動於衷，師兄給了那位母親一些銀兩，淮安隻是旁若無人地走開了。
失手砍傷了師父最愛的重明鳥的時候，他都沒有如此愧疚過。
就好像他沒有心。隻不過他偽裝得太好，所有人都認為他是天下第一的弟子，沒人發現他光鮮的皮囊下竟是這樣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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