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風飄單騎  第13章 少女之心(下)

章節字數:8614  更新時間:07-04-17 1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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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間的時候,才發現二姐也在,她一雙美麗的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

    我讓心慧弄了熱毛巾來給她敷上,折騰了好一會,她才停止哭泣。

    “二姐,怎麼了?”

    二姐搖了搖頭,說:“沒事!就是看到錦鴻那樣心裏難過,四妹,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命中帶煞?誰與我在一起,便會……不幸。”說著,她的眼圈又紅了。

    我搖了搖頭,鄭重地說:“不是。”

    “如果,我能幫他和二哥就好了。”她咬著嘴唇,顫聲道,“如果我也能保護這個國家就好了,哪怕隻是一點點……”

    

    我煩躁地躺在床上,手上抱著枕頭,望向無夜,悶悶地道:“無夜,你那前主子真是個王八蛋,竟然這麼輕易就能看穿和利用人性的弱點。”

    無夜看著我,沒有說話,心慧卻遞了碗糕點過來,我拿了塊放進嘴裏,聽她說道:“小姐,明天我就能拿到心洛的解藥了。我們便是遠走高飛了,誰能找到我們,你就別愁了。”

    “可素……”我努力吞下糕點,憤憤地說,“那二姐和錦鴻他們怎麼辦?還有,衛聆風可沒說娶了二姐會出兵幫助汀國。”

    更何況他這種人,一旦起念就誓在必得,肯不肯放過我都很難說。

    “小姐。”心慧看著我,眉頭微微皺起,盯了半晌仿佛才下定決心地道,“你不能太貪心了。既要保全朋友,又要救汀國,還想要自由,三全齊美那怎麼可能呢?”

    是啊!我到底在猶豫些什麼呢?人的心隻有一顆,人的能力更是有限的,我憑什麼認為自己可以做到完美?拿了解藥,帶了無夜、心慧他們遠走高飛,不是很好嗎?反正我本身就不是什麼善良的好人。

    可是……明明是這麼簡單的道理,卻在想起錦鴻念到“無遊組”時單純的崇拜,想起二哥懦弱卻善良堅定的目光,想起二姐哭紅的眼睛,我的心無論如何也坦蕩不起來……

    傷害了那麼多人,然後一走了之,我真的……做的到嗎?盡管這些傷害不是由我直接造成的。

    目光瞟到已經相當破舊,幾乎呈素白色的現代背包,我歎了口氣,放下枕頭將它抱過來。我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回去原來的世界呢?

    現在若能回去,該多好。至少聽不到汀國敗亡的消息,我不會內疚。至少,知道和那人不在同一片藍天下,我不會再心存幻想……

    提著包包,往裏屋走去,對正要跟進來的心慧擺擺手,懶懶道:“我想一個人靜一下。”

    

    一個時辰後。

    屋裏傳出桌椅翻倒的巨響,我手裏抱著本《中國近現代史》,一臉壯士斷腕地表情衝出裏屋,向著有些呆傻的眾人掃了一眼。

    心慧動了動嘴,叫聲:“小姐……”。

    心洛本就話不多,此時也隻是拿漂亮的眼睛望著我。

    小銀從果品中仰起頭,親昵地蹭到我腳邊,還發出“吱吱——”的叫聲。

    無夜的表情看不到,但人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我能看到那其中的緊張和擔憂。

    我深吸了一口氣,望向眾人,嘴角扯出一個決絕的笑容,一字一句地問:

    “如果我說我要嫁到祁國去,你們作何打算?”

    

    我一把推開房門,門與牆的撞擊發出重重的“砰砰”聲。本埋頭案前的文策詫異地抬頭看著我,張了張嘴,正想問話。

    我卻已經先他一步,說:“我要見衛聆風。”

    

    還是那個客棧,我到今天才知道這間不比“天涯樓”差的酒樓叫作“醉仙居”,忒俗的名字。還是那間雅房,這一次,我誰也沒帶,獨自一人,推門進去。

    衛聆風淡定地笑著,淡定地看著我。文策和玄天恭敬地站在他身後。

    我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卻忍不住在心裏冷笑了一下:衛聆風,這結局早在你意料之中了吧?我承認我鬥不過你,可是,也未必會輸。

    “藍小姐請坐。”衛聆風出聲,文策恭敬地幫我把他對麵的一張椅子拉開。

    我坐下來,沒興趣跟這男人拐彎抹角,反正麵對他這種人再拐也沒有用,還不如開門見山。

    “我可以答應嫁到祁國去,不過,有三個條件。”

    今天,桌上很幹淨,什麼菜都沒擺,連茶水也無。我忍不住惡作劇地想:難道是怕今天會有人掀桌子,操家夥?  

    衛聆風阻止要嗬斥我的玄天,笑看著我:“說來聽聽吧。”

    “第一,日後你吞並了汀國,不要為難這裏的百姓和藍府眾人。不過……”我露出個魔鬼般的笑容,“藍君清那老頭除外,最好給我狠狠地教訓他一頓。”

    我看文策象見鬼了似的看著我,玄天則完全不明白我在說什麼一臉呆楞。至於衛聆風,初時的驚訝過後,他眼內神光一閃,露出個迷死人的笑容:“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回他一個燦爛的笑容,淡淡道:“皇上,還請你不要把別人都當作傻瓜。你以為我真會蠢到相信,你是因為喜歡我,或者要報答救命之恩才娶我嗎?”

    “汀國這樣一個軍事要塞國,隻要是有心爭霸天下的人,都不可能放棄他。你比尹國和鑰國的主要高明的多。你的棋,恐怕早在四個月前那次遇襲,就布置好了吧?”

    “就算沒有我這個人,汀國最終也還是會落入你手中,不過是換一種方式而已。”

    衛聆風一直微笑地看著我說,連半點著惱的意思都沒有,直到我說完,他才仔細看了我一眼,說:“朕承認你說的都對,不過,喜歡多少是有一點的。”

    他攏了攏衣袖,道:“這個姑且不論,你說第二條吧。”

    我清了清嗓子,直視著他:“第二,小銀、無夜、心慧和心洛要跟我走,你必須要保障他們的生命和自由。當然,自然災害、突發狀況不能算你的責任。我的意思是說,除非他們威脅到你的生命,否則無論是你或者你的手下,都不能命令、傷害他們。”

    “小銀?”衛聆風竟忽然笑了出來,“你連那小狐狸也算進在內?”

    這人有病嗎?我悻悻地想,這麼嚴肅的談判時刻,他竟然莫名其妙地發笑。

    “說第三條吧。”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知道,前兩條,沒什麼難度,就算我不提他可能也會做到,可是這第三條。我擱在桌上的手微微曲起,在漂亮名貴的桌布上劃出一道道指痕,還發出刺耳的聲音。在這靜寂的房間中格外突兀。

    他們三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六隻眼睛灼灼象要把我吞噬。

    我一咬牙,眼睛也沒看著誰,噼裏啪啦把最後一條說了出來,語速快的象被一百條瘋狗追趕的世界百米賽跑冠軍。

    不過顯然,對麵三人還是聽懂了,否則絕不會一個比一個臉色還要鐵青。

    衛聆風的眼睛微微眯起,雖然認識時間不長,不過我也知道,他露出這個表情的時候往往隻傳達著一個訊息:他很危險!

    “你再說一遍!”

    我下意識地打了個抖,不過看他也有被氣成這樣的一天,不知為何這幾天被打壓得無比鬱悶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

    我露出個不怕死的笑容,重複我剛剛的話,也不知能不能一字不漏:“第三,我隻跟你簽約結婚。對了,你不知道什麼是簽約結婚吧?簡單點說就是,我跟你因為利益而在世人麵前承認夫妻關係,並就此簽定紙上協議。不過,我們隻有夫妻之名,而無夫妻之實,雙方都不需要履行夫妻間義務。而且,這個協定隻為期一年。”

    我豎起一根手指,晃了晃,道:“一年時間讓你吞並藍家、汀國以及汀國周邊勢力應該綽綽有餘了吧?一年後,你就必須放我自由,我們誰也不認識誰。”

    衛聆風抓住我纖細地手腕,冷冷地盯著我道:“你憑什麼認為朕會答應你?”

    我疼地齜牙咧嘴,想抽出手卻抽不出來,嘴角卻扯出一個笑容,嘲諷地道:“因為你們祁國陸戰能力雖強,卻沒有海戰的本錢。而我,恰恰可以提升你們的海戰能力。”

    衛聆風目光灼灼地看著我,而我,也毫不相讓地看著他。雖然,我很想說:我的手好痛,拜托老大你快點放開。

    良久他終於放開了我的手,我揉了揉印了五道指印的手腕,忍不住腹誹了幾句。待見他眉毛一皺,忙收斂了心神。  

    現在可是談判的重要時刻,氣勢不能輸是沒錯,但也絕不能走神啊!

    我麵向文策,微笑道:“麻煩文臣相幫我準備紙和筆。”唉!不知毛筆我會不會畫,可那隻鋼筆太特殊了,拿出來現還真不太好。

    文策點點頭,叫了人來,吩咐去準備,不一會兒,一套嶄新的文房四寶已經擺在我麵前。文策一邊研墨,一邊狐疑地看著我。

    我卻是在暗想,竟讓一個宰相幫我研墨,我可真算是威風夠了!

    雖然沒有親身接觸,我也從錦鴻和二哥的對話中了解到,這個時代的戰船與三國時期很象,多是以樓船/艨衝裝備為主。

    樓船其實就相當於現代的航空母艦,主要用於艨衝的補給和維修;而艨衝則如現代的戰鬥機,以衝撞來作為主要的攻擊手段。

    為了今天的這個談判,我還特意跑去錦鴻和二哥那裏把船的情況仔細問了一遍。果然,包括人員配備,都與三國時期沒有什麼大的區別。

    這個時代中,戰船上的兵器裝備以輕型兵器為主。交戰過程中,遠則用弓、弩,接舷則用刀、槍。有的戰船還裝備了拋石機,有較強的殺傷力。

    好吧,這些都不是重點(我也絕對沒有湊字數的意思,就是小小解釋下),我拿過毛筆,專心至致地開始畫圖。雖然水彩畫,真的……不是我的強項。

    房間裏,除了我翻動紙張的聲音,連呼吸聲也弱不可聞。時間一點點過去,也虧得上座的那個皇帝耐性有夠好。

    我放下筆,向玄天招了招手,他疑惑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不由好笑地點頭,道:“這裏隻有你一個是負責打仗的,專業知識自然是要解釋給你聽。”

    他看了衛聆風一眼,見主子點頭,才不明所以地摸著頭走過來。我把六張圖遞給他,他疑惑地接了過去,一張張看。

    “這……這是……”玄天猛地瞪大了眼睛,一張張往下翻,臉上震驚的神色越來越明顯,終於忍不住驚呼道,“這就是藍家的戰船?這母船怎麼那麼奇怪?咦,這些又是什麼?”

    我甩了甩有些酸麻地手臂,向他耐心地解釋:“這第一幅畫是樓船,相當於你們的母船。”

    “第二幅叫蒙衝,也就是你們的攻擊戰船,但船體不是單純的用木頭,而是蒙有生牛皮,便於機動作戰。”

    “第三幅叫做頭艦,專門用於戰爭中先鋒探路。”

    “第四幅叫做走舸,一種輕便快船,屬攻擊型戰船,行駛速度快,但自身防禦能力差,擅長夜間偷襲作戰。”

    “第五幅是遊艇,轉用於水戰中傳令,通信、偵察敵情的輕型快艇。”

    “第六幅名為海鶻,適於海上作戰。頭低尾高,前闊後窄,不怕風浪。”

    玄天張大了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眼珠都象是快突出來了。

    我看了他一眼,有些好笑,道:“這些話,有的你可能聽不懂,不過我想大致意思你還是明白的吧?”

    這些其實是唐朝專用的戰船。

    在《中國近現代史》中有一章,把中外、古今的戰船都做了粗略的比較。

    又恰好,我在現代時,為了完成這一門課程的論文,有好好研究過相關的參考文獻,當時無意中翻到,我便知道,這麼一大賣點恰好可以拿來唬人。

    回神看到玄天瞪了我半晌,忽然暴跳地吼道:“他奶奶的這絕不可能是藍家的戰船,否則尹國那群小鬼早早葛屁了!汀國哪裏會這麼容易拿下?”

    此話一出,不止文策大驚,連衛聆風也有些變了臉色,玄天忙將手中的畫紙遞到他麵前。

    他翻看了一陣,眼中異彩連連,直到最後一張翻完,才抬頭看向我,聲音竟有一絲顫抖:“你如何會這些?”

    “這個你且不要管了。”我平靜地看著他,回答,“我不會具體的設計,隻能提供創意。這六幅圖隻是一個初稿,而且僅僅是對你們如今海戰不足之處做了補充。其他的,比如,大型衝撞接舷戰艦、扒船、風帆炮艦等,依據不同的作戰海域,我也可以畫給你。”

    我直起身,目光灼灼地盯著他俊秀絕倫的臉,一瞬不瞬,聲音連我自己也沒想過的堅定、自信:“請問皇上,這些……作為協議條件,可夠?”

    

    我笑嘻嘻地取過毛筆,在洋洋灑灑寫了一堆的三張協議紙上都簽上自己的大名,隨後拿起那塊據說叫做紫鳳的白玉,沾了墨,一一蓋在紙上。

    這算是蓋鳳璽嗎?我不由小汗一陣。

    衛聆風看著我遞到他麵前的紙,笑得有些無奈,晶瑩地手指輕撫上額頭,似笑非笑道:“朕大概是瘋了,才會聽你那第三個條件。”

    見我笑得更歡,他搖了搖頭,竟無意識地露出一個寵膩的笑容,我不由一楞。

    笑罷,他拿起筆簽上自己的名字,隨後拿出一塊通體雪白,隻有頂端見紅的四方形玉,想必是玉璽,蓋在紙上。

    至於作為見證者的文策則顯然已經傻眼了,端著那遞過來的紙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天哪!誰來告訴他這世上有如此的帝王婚嫁嗎?什麼簽約結婚?這麼匪夷所思的條件,皇上竟然……竟然還同意了!

    而他,堂堂一個大國的宰相,居然要做這壯莫名其妙婚嫁的見證人?

    他拿起筆的手猛抖了抖……

    “一式三份!”我笑著將自己的協議紙小心揣進懷內,得意地道,“若是某天,有一方違反了規定,另一方便可將這份協議公諸於眾。不過文臣相,作為見證人,到時你可一定要公平哦!”

    說完,我揮了揮手,轉身離去。

    “瑩若。”衛聆風的聲音又在我抓上門把的時候響起,不過,也許是錯覺,他今天的聲音好象少了些戾氣和算計,多了分柔軟,“安心等著朕來娶你吧。”

    我心中猛地一滯,有些煩躁湧了上來,沒有回答,我打開門,匆匆離去。

回到藍府,我的房間,我一下子累癱在床上,連話都懶得多說一句。這一天,又是驚又是詐,又是寫又是畫的,不管是腦力還是體力,都吃不消。

    心慧和無夜都湊了過來。

    “小姐,談判的結果怎麼樣?”我“恩啊”了幾聲,心慧以為沒成功,忙安撫道,“小姐,我就說那皇帝怎麼可能會答應這麼荒謬的條件。你也別煩惱了,我剛剛拿到‘鷹兒’送來的解藥,我們不如現在就跑吧。”

    我抬頭,有氣無力地把懷中的那張紙遞給她。

    心慧接過去,和無夜湊近了看。半晌後……

    “天哪!小姐——!”心慧大叫了出來,“這……你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我勉強撐起身子,嘿嘿一笑,道:“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最後再誘之以利。”其實前麵兩句都是廢話,最後那利,才是讓衛聆風同意的條件。

    無夜奪過那張紙,仔細看了半天,才道:“皇上竟然會同意?”

    我點點頭,不由抱怨道:“你都不知我費了多少唇舌,使盡多少渾身解數,才換得這張紙的。”

    無夜看著我,難以置信地搖搖頭,把紙遞給我:“主子,你該慶幸自己完好無損地回來了。”

    我忍不住打了個抖,放好紙,索性往後一倒,繼續我的“休養生息”。

    

    敲門聲響起,伴著錦鴻略有些疲倦的聲音:“瑩若……”,聽腳步聲有兩個,應該,還有二哥。

    我忙叫心慧開門讓他們進來。

    他們兩個還是一樣的憔悴,但眼中隱隱有了些光輝。我笑笑,可能是衛聆風的那些資助,多少給了他們希望吧?  

    不過,看他們的眼神總覺得有些奇怪,不太敢落在我身上,有些閃閃躲躲的。

    待他們坐下,我不由奇怪地問道:“錦鴻,二哥,發生什麼事了?”

    錦鴻看了我一眼,道:“我聽說祁國的文臣相帶了大批聘禮,來向藍老爺提親,說要讓你當祁國的皇後。”  

    我扯出個笑容,點點頭。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啊!

    二哥長歎了一口氣,語氣蕭索無奈:“看來現在能救我汀國的,就隻有祁國了。”

    我沉默不語。心道:那是你們還不知道祁王的狼子野心。

    “文丞相剛剛帶著侍衛,從外麵回來,又跟爹舊事重提。”二哥望了我半晌,續道,“還說,隻要定下婚期,祁王便會發兵相助。爹也……已經同意了。”

    文策的手腳倒是快!我暗道,不過藍君清那老狐狸應該還不知道我已經同意了吧?竟然敢擅作主張的同意,哼……  

    “四妹……”二哥打斷了我的沉思,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不由愕然,待要詢問,錦鴻已經跳起來,嚷道:“劍雲你別婆婆媽媽的啦,就由我來說吧!”

    “瑩若,我們來,是希望你能救救這個國家。個人幸福事小,沒有國哪來的家……”

    錦鴻後麵的話我一句也沒有聽進去,隻覺得耳中腦中一片嗡嗡作響。我緩緩站起身拉,垂在身側的拳頭緊緊握住,一字一句地問:“你們來,是勸我嫁到祁國去?”

    二哥,不,藍劍雲也跟著站了起來,眼中滿是愧疚,幾乎低喃地道:“四妹,二哥知道……要你一個弱女子拯救這個國家,我……我們這些男人,都很窩囊,可是……”

    我不知道我的聲音有沒有顫抖,卻很清楚,我的心正震地我生疼。有一股氣從全身四肢百穴衝到胸口,幾乎讓我窒息。

    我懷著最後一絲希望,看著他們,輕聲問:“你是說,如果撇開你們男人的自尊,我就應該自願嫁去祁國,來換取這個國家的生存?”

    “這與男人女人無關!”錦鴻激動地說,“我們都是這個國家的子民,隻要是能夠保護這個國家,什麼樣的犧牲都是值得的。瑩若,你平日不都是很明白這些道理的嗎?”

    “哈哈……我平日很明白?”我的笑聲竟比哭還難聽,“我該明白?”

    “劉錦鴻,你這個混蛋——!”我一把拖住哭叫著的心慧,把他推給已經渾身布滿殺氣的無夜,心慧卻還在叫著,“你到底知不知道小姐為了你們……”

    “無夜,帶心洛和心慧出去!”我蒼白著一張臉,冷冷道。

    無夜的拳頭緊緊捏住,仿佛下一刻就要衝出去殺人。我又重重地叫了一聲:“無夜!”

    他從齒縫間擠出三個字:“是?主?子!”拖著哭泣的心慧和有些茫然的心洛走出房門。

    房間裏,針落可聞。

    我忽然平靜了下來,不知道是痛得麻木了,還是不想再痛了。我抬頭淡淡地掃過他們:“劉錦鴻,我隻問你一句,今日若要嫁過去的是二姐,你怎麼辦?”

    錦鴻麵色一白,緊咬了咬唇,神色悲傷卻堅決地道:“真正的俠之大者,是能為了保衛國家,保衛子民而不惜犧牲一切。如果,能用我一個人的幸福,來換取這個國家的和平,我認為,值得!”

    “瑩月,雖隻是一介女流,可是她高潔的心性我很清楚。為了國家,別說是嫁一個不喜歡的人,就算是要她付出生命,她也絕不會有一絲猶豫。”

    “而我,也將終生不娶,一生都敬她、愛她,勝過我自己。”

    錦鴻說得激昂,說得決絕,說得……理直氣壯,大義凜然。

    我,沒有話可以反駁,更加不想再反駁,因為心在一點點涼下去,直到……寒徹骨!

    我撐不住身體的重量,頹然坐倒在椅子上,再沒有抬頭看一眼他們力氣,揮手道:“我……答應了。你們……也可以出去。”

    “四妹——!”

    “瑩若——!”

    我緊咬住下唇,無聲地吐出一句話:“滾出去。”

    

    我起身關上窗和門,麵對一臉憂色的心慧和無夜,搖了搖頭,輕聲道:“對不起,我想,一個人好好靜一靜。”  

    我爬上床,抱膝將自己整個縮在床頭。身體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其他,顫抖個不停。

    曾聽說,人隻有在極度悲傷、沒有安全感的時候才會恢複成脫離母體前的姿態。

    我不知道,那話是不是真的,隻是此刻,我隻想這樣抱著,在慢慢降臨的黑夜,在黑夜無邊的靜寂中,默默舔舐自己的傷口。

    我並不是後悔自己所做的一切,隻是,終於清楚的知道,有些人,有些事,真的不是我想的那麼簡單。

    善良可以是軟弱的代名詞,正義也可以變成一把利劍刺入人胸膛。

    黑夜無邊籠罩著我,我忽然想起了小時侯那些慘淡的回憶,那具如白蓮般美麗而聖潔的屍體,哥哥緊緊地抱著我說:“冰兒別怕,哥哥會成為最出色的殺手,永遠保護你。”

    記憶象走馬觀花,在我腦中翻騰。祈然溫暖的笑容,步殺默默的守護,小銀、無夜、心慧、心洛、衛聆風、傅君漠、錦鴻、二哥……

    每一個人影都在我腦中,翻騰地厲害。原來,我真是傻得徹底。

    陽光是可以輕易追逐到的嗎?

    我當真天真到以為,隻要我想,然後去做,就會快樂?

    我緊緊抱住膝蓋,不知是身還是心冷得我窒息。我……不難過,有什麼好難過呢?反正,本來我於他們不過是過客,他們於我,亦然。

    隻不過是好不容易想擁抱人群,結果卻被傷得鮮血淋漓,僅此而已。

    隻不過是再一次提醒我,這個世界的熱鬧和溫暖永遠不會屬於我,僅此而已。

    又有什麼……好難過呢?

    

    房門被輕輕推了開來,有人走近我身邊。我沒有抬頭,眼光停留在他灰黑的衣服下擺,意識卻沒有停留。  

    屋中,依舊如我一個人時那般寂靜。

    他的手在黑暗中緩緩伸起,撫上我的頭發,我的姿勢,依舊未變。

    “無夜。”撫在我發絲上的手微微停頓了下,我聲音平緩地敘述著,“你知道嗎?在離我們很遙遠的時空有另外一個世界,那個世界跟地球不同,是一個理想的完美世界。”

    “那是一個意識為上的世界,他們有一個被稱為‘柱’的少女。隻要,她每天不停地祈禱,這個世界就會沒有殺戮和戰爭,永遠和平美好。”

    “可是,那個少女卻愛上了守護她的神官。那份愛越來越深,終於在她心中超過了那個國家的分量。因為這自私的愛,那個世界不再和平幸福,魔物開始盛行,家園被破壞,人們……流離失所。”

    “大家都怪那個少女,明明隻要她好好的祈禱、好好的守護,這個世界無數的人都能過上幸福美好的生活。那個少女也愧疚她的自私,所以她將自己封鎖起來,還召喚異世界的人將自己殺死。因為她希望,能用自己的死,來換取新‘柱’的出現,繼續守護這個世界。”

    無夜伸出手將我攬在懷裏,溫暖的體溫透過衣衫傳遞過來,我反手抱緊了他,把頭深深埋在他胸口:“那個世界的確比地球來的美好,隻需要一個人孤獨就能換來所有人的幸福。”

    “可是無夜,為什麼沒有人想一想,那個世界的幸福由少女守護,那個少女的心又該由誰來守護呢?”

    淚水慢慢湧上來,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是不是如果我是真的藍瑩若,就該義不容辭地為了國家而犧牲掉自己的幸福?”

    “是不是在國家利益麵前,一個少女的心就真的微不足道了呢?”

    為什麼是那兩個我真心稱為朋友的人,說出這樣一番話。

    我不奢望有誰來守護我的心,我隻是希望不要有人讓它受傷,僅此而已,也不行嗎?

    “無夜,我是真的把他們當成了朋友,真的希望他們幸福。嗚……”

    我糾緊他胸前已經被我淚水浸透的衣服,悲痛的哭泣從我的喉間溢出:“不被承認又如何?努力的付出沒有回報又如何?我不難過……真的,我發誓,從今以後,絕不會再為此難過了……嗚……決不……”

    忽然,頸後一麻,我腦中一片空白,疲憊不堪的身體癱軟在他懷裏,失去了知覺。

    

    靜寂的房中,一個身著灰衣、長相平凡的男子將懷中昏睡地少女打橫抱起,又輕柔地放在床上。

    月光下,他的手指如白瓷、如美玉,晶瑩似有融光。

    纖長的手指劃過少女猶有淚痕的臉,又慢慢收回。黑夜中那雙與平凡麵容不符的漂亮眼眸閃爍著銳利的光芒,隨後那光慢慢轉柔轉深,複雜難明。

    一道若有若無的歎息聲在房中響起,男子皺起眉,悄無聲息地轉身走出了房間。

    

    “小姐——!”心慧從夢中驚醒,看我已經好端端地坐在桌邊吃花蒸釀,有些回不過神。她望了望旁邊早已清醒的無夜,無夜也有些莫名地搖了搖頭。

    “小姐。”心洛蹭到我身邊,我將一勺花蒸釀喂進他口中,他欣然地吞下才道,“姐姐說你昨天很難過,小姐,你今天開心了嗎?”

    我撫了撫他的頭,微笑道:“恩,我已經不難過了。”

    心洛聽罷冷淡的臉上露出笑容,纏著我又吃了幾口花蒸釀。

    “小姐……”心慧看著我的眼神憂慮萬分,一番話欲言又止,不用說無夜肯定也是一樣。

    我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安慰道:“放心吧,我沒事了。”

    放下手中的湯匙,我轉頭望向已經入秋的窗外園景,思緒卻停留在遙遠的彼方,淡淡道:“在這個世界上,又有誰不是一邊摔交,一邊學堅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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