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248 更新時間：24-06-05 18:44
下了火車，江沅隨著人群走出車站。
等走出喧囂，天已經黑了，街道上零星開著的幾家小賣店亮了燈，吹來一陣涼風，江沅打了個哆嗦，伸手將衛衣帽子戴上。
從褲兜裏熟練地摸出一支煙點上，江沅頂著寒風蹲在路燈下。
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機，艱難地撥打電話。
一陣響鈴過後，電話很快被接通。
“喂……”江沅剛剛開口，甚至連一句完整的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出，電話那頭便迫不及待地傳來一道略顯焦急的聲音：“哎兄弟，真是不好意思啊，今天我媳婦突然生病住院了，情況有點緊急，家裏也沒不能沒個人照顧，我現在實在是走不開。”
聽到對方如此急促而又帶著歉意的話語，江沅沉默片刻後，輕聲回應道：“嗯，你去忙吧。”
他的語氣平靜如水，似乎並沒有因為別人爽約而感到生氣或不滿。然而，隻有他自己知道，內心深處其實多少還是有些許無奈的。
江沅隻身一人來到這兒，長途跋涉過後，難免有些疲憊但如今卻因為突發狀況不得不改變計劃。
電話那頭那邊頓了一下，試探性地說道：“你看要不你先打個出租車去賓館住一晚吧，費用我出。”
“這就不用了，明天再說吧。”
掛了電話，江沅繼續蹲在路燈下。
在這個時間點，街上也沒幾個人，蹲了一會兒，江沅的手被風吹得有些發紫，就踩滅了煙頭，將手揣進兜裏，站在路邊打車。
好在時間很晚了，還是等到了車。
江沅打開車門，迅速地坐到了後排，隔絕車外的冷風，搓了搓手臂緩和一下。
“小夥子，要去哪兒啊？”司機轉過頭來問。
“嗯？”
這個司機的普通話夾雜著濃重的地方口音，江沅有些聽不清，但也可以猜測出問話內容，自然地接了話：“去最近的旅館。”
說完，他順手將車窗搖下了一半，讓新鮮空氣進入車內。
這幾乎已經成為了他作為一個暈車人士的本能反應，每次坐車都得這麼做才能讓自己感覺舒服一些隨後把車窗搖下來一半，這算是作為暈車人士的條件反射。
“好嘞，就去最近的賓館，開始打表了哈。”
司機是一個年齡較大的中年男人，有著非常樸實的熱情。
一聽江沅說話，再一看他背著的背包就明白這是個外地小夥。
明白了這一點，司機繼續用著有些蹩腳且夾雜著地方口音的普通話搭話：“小夥子，你打哪來呀？”
“上海。”江沅回答道。
“哦喲！那可是大都市啊！”司機聽到江沅的回答，頓時來了聊天的興致，追問道：“那你咋想到來我們這小地方呢？”
江沅猶豫片刻，緩緩回答道：“出門走走，散散心。”
“哈哈，這樣啊，那你可以好好地看看，我們這些小地方其他的不敢說，空氣要比你們那些大城市好得多。”司機得意誇耀著。
防止司機再繼續這樣問下去，江沅就插了一嘴：“師傅，還有多遠？”
“不遠，馬上就到了。”司機回答道。
江沅微微頷首，表示回應後便轉頭望向車窗外，眼神迷茫而空洞，仿佛整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一般，不再言語半句。
司機似乎察覺到了江沅的沉默寡言，於是識趣地閉上嘴巴，沒有再挑起話題，而是順手打開車載音響，讓歡快激昂的旋律充斥著整個車廂。
可惜司機播放的音樂類型並非江沅所喜好的那一類風格。不過盡管如此，江沅也沒說什麼。隻是默默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副耳機，輕輕塞進耳朵裏，更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江沅百無聊賴地盯著計價器，看著上麵不斷跳動增長的數字。隨後，他的目光又移向車窗，側過身子靜靜地凝視著外麵的風景。
秋日的涼風透過車窗吹進來，帶來絲絲涼意，吹拂在臉上有些許僵硬之感。
但正是通過這一方小小的車窗，江沅可以迅速地一覽這個小城鎮：格外擁擠的街道、錯落有致的房屋以及道路兩旁蔥鬱的樹木盡收眼底。
他想，司機說的沒錯。小城鎮也是有小城鎮的優點的，這裏的一切都是江沅從未見過的風景。
不知過了多久，車停了下來。
“到了，從這個人行道穿過去，一直往前走，到最前麵的那個巷子右轉，那裏有好幾家旅館，那兒巷子窄不好開車我就不繞過去了。”司機待江沅下了車，好心地為他指路。
目送著出租車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視線範圍內後，江沅獨自一人在原地又待了片刻才緩緩邁步向前。
此刻的他腳步略顯虛浮，仿佛踩在棉花上一般無力——顯然，對於自己嚴重的暈車體質，江沅還是過於樂觀了。
畢竟距離他上次出門乘車已經過去相當長一段時間，如今身體這般強烈的不適反應著實讓他有些猝不及防。
稍作休息後，江沅繼續前行，但思緒仍有些紛亂。他努力回想著剛才司機所說的具體路線，無奈腦海中的記憶卻變得模糊起來，隻能勉強記住個大致方向。
此刻街道上空無一人，隻有零星的車輛飛速駛過。
麵對這陌生而寂靜的環境，江沅不禁心生遲疑。
然而在原地緩了緩，他最終還是決定相信自己的直覺，朝著前方邁開步伐。
江沅獨自一人漫步街頭，不知不覺間來到一個三岔路口前。
他停下腳步，目光落在右側那條幽深黑暗、不見一絲光亮的巷口處；
而左側則是另一番景象——狹長的小巷內散布著幾家小店，雖不算燈火通明，但店鋪門楣上閃爍著耀眼光芒，使得整個巷子看上去並無太多昏暗之感。
隻是奇怪的是，竟然不見半個人影。
江沅依稀記得出租車司機曾說過要在此處向右拐彎，然而麵對眼前漆黑一片的右側道路，江沅經過短暫掙紮與猶豫後，最終還是選擇向左前行。
江沅漸行漸近時方才察覺，那些敞開大門營業的店家竟然全都是成人用品自助售賣店！
恍然大悟之際，難怪此處空無一人。
畢竟這種類型店鋪通常不會有太多顧客光顧，更何況整條巷子都被此類店麵占據。
既來之則安之，江沅索性借助著店家門牌散發出來微弱光線，默默低頭朝前方邁進。
此刻他腦海中正飛速運轉思考著接下來該何去何從……
結果一條巷子轉了個彎就走到了底，居然是個死胡同，江沅皺了皺眉準備往回走。
然而有時候命運就是如此捉弄人，正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正當江沅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眼角餘光卻瞥見地上突然多出幾道人影。
他抬眼仔細一看，這才發現原來自己不知何時已被兩三個身影悄然尾隨。
由於一直戴著耳機沉浸於思緒之中，江沅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些人究竟是從何時開始跟著自己的。
眼前這幾人身著奇裝異服，頭發染成一水兒的黃色，流裏流氣的，活脫脫就是一群不良少年模樣。
看他們那副氣勢洶洶的架勢，顯然來者不善。
江沅心中暗想：他的運氣還真不怎麼樣，怕不是碰上打劫的了吧？
果不其然，隻見為首那人惡狠狠地開口道：“識相的話就趕緊把身上所有的錢都交出來，動作麻利點兒！”
此話一出，便徹底證實了江沅之前的猜測。
此刻正值夜深人靜之時，四周萬籟俱寂，黑漆漆的巷子口更是空無一人。
“哎，跟你說話呢！耳朵聾啦？還是說聽不懂人話啊？”
對方怒目圓睜地瞪著江沅，見他呆愣原地、毫無反應，不禁焦躁難耐，聲音愈發高亢凶狠起來。
江沅定了定神，目光快速掃過眼前這群人，暗自估摸雙方實力差距。
心裏有數之後，他也清楚此時絕非逞強鬥勇的時候。
識時務者為俊傑，還是避免與他們正麵交鋒為妙，隻要能確保人身安全，損失些許錢財倒也沒什麼。
念頭一閃而過，江沅當機立斷，毫不猶豫地掏出隨身攜帶的錢包。
其中一名歹徒見狀，迫不及待地一把奪過錢包，迅速翻出所有現金塞進衣兜，然後像丟棄垃圾一般，隨手將空錢包扔至一旁。
看樣子他們似乎僅僅隻是想要錢財罷了，而且這幾個小混混看上去也並不算特別凶惡，至少應該不會是那種謀財害命的凶殘歹徒，江沅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
“把你身上所有的東西全部都拿下來，然後放在地上。”
看到江沅如此順從地配合自己，對麵那幾個人顯得有些驚訝，但隨即便又打起了江沅所背背包的主意。
江沅依然非常配合地將自己背上的書包取了下來，並輕輕地放在了地麵之上，然而當他準備放下懷中緊抱的畫板時，卻略微顯得有些遲疑不決。
“你懷裏抱著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江沅的這一舉動立刻引起了對方的警覺，他們的目光齊刷刷地集中到了江沅手中的物品上。
“這是一個畫板，我平時用來畫畫的工具。”江沅低聲回答道。
“你會畫畫，是個畫家？”其中一人滿臉驚奇的說道。
“嗯……可以這麼說吧——”
“跟他墨嘰什麼，這些搞藝術的心眼子就是多，動作快點……”另一人不耐煩的打斷他們的對話。
就在此時，一陣突如其來的摩托車轟鳴聲從外麵傳進了巷子裏，聲音越來越近，最後停在了巷口處。
聽到這陣聲響，在場的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哎，你們在這兒幹嘛呢？打劫打到我這兒來了，這片兒是誰的地盤不知道啊？”
伴隨著一道囂張至極的聲音傳來，原本就狹窄逼仄的小巷子仿佛被震得抖了抖，那聲音像是在整個空間內不斷回響著。
聽到有其他人走了過來，江沅心頭不禁一緊。
那幾個混混聽到聲音後，身體猛地一顫，像是被雷劈中一般，紛紛扭過頭去。
透過朦朧的夜色，可以依稀看到一輛黑色的摩托車停在路邊，車上似乎坐著兩個人。
坐在前方的那位男子動作迅速地摘下頭上的頭盔，然後邁步朝他們走來。
不知為何，原本還氣勢洶洶的幾個小混混瞬間變得如同老鼠見到貓一樣，戰戰兢兢、點頭哈腰地迎上前去。
江沅被他們擋在身後，完全看不到來人的模樣，但從這些小混混驚恐的表情和謙卑的態度可以推斷出，他們肯定彼此相識。
隻聽見那幾個人低聲下氣地與來人交談了一會兒，具體說些什麼江沅無法聽清。
突然，對方提高音量吼了一聲：“滾！”
那幾個小混混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地逃離了現場。
看到事情被這人輕鬆解決，江沅輕輕提起自己的背包，然後彎下腰撿起地上的錢包，用手輕輕拍打幾下後，重新塞進了衣服口袋裏。
接著，他也慢悠悠地走了過去。
當走到近處時，借著微弱的燈光，終於看清楚了這個人的模樣。
隻見此人身材高挑修長，頭發整齊地梳到腦後，露出寬闊而光潔的額頭；麵部輪廓分明，五官硬朗立體，卻帶有幾分凶氣；身上穿著一件簡約的黑色無袖背心，將那結實健碩、充滿力量感的臂膀展露無遺。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手臂上布滿了大麵積的紋身，整體看上去，給人一種不好招惹的感覺，活脫脫就是一個社會混混，流氓頭頭的即視感。
江沅心中暗自嘀咕，眼前之人相貌凶惡，絕非善類。
盡管其衣著略顯粗獷豪放，透露出幾分凶險之氣，但畢竟剛剛救過自己一命。
於是，他輕聲道謝：“剛才，謝謝了。”
然而，那個人仿佛完全沒有聽到一般，既不答話，亦無任何反應。
他隻是死死地盯著江沅，眼神如鷹隼般銳利，自上而下地盡情審視著她。
也不是江沅自戀，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長得比較好看的那一類人，從小到大身邊的人都在誇讚自己長得好看，他也早就習慣了周圍人或打探或驚豔的目光。
但讓他不喜的是麵前這人似乎一點也不掩飾自己，那種肆意打量的目光讓他皺了皺眉，江沅立馬就想要離開。
但就在這時，那人卻猛地伸手拉住自己的手臂，轉而緊握住手腕，問道:“你要去哪？”
眼看天色已晚，王傑和錢曉豪從理發店出來，順路把錢曉豪送回去，是時候回去給老媽做飯了。
錢曉豪打小眼神就好，在對街口就看到了幾個人鬼鬼祟祟的跟著一人，這明顯就是想要堵人的架勢，在他們這兒這也算是常態。
同為小混混的也都知道，他們很少會堵本地人就專挑路過的的外地人下手。
“哎，哥，你看那是不是那些小黃毛是不是陳三兒他們幾個。”錢曉豪扯了扯王傑的衣角。
王傑隨意地向他所說的方向瞟了一眼，就確定是陳三兒他們。
沒辦法，那堆黃毛實在是太紮眼了。
再說了，前幾天才揍過這幫人的他記性還沒那麼差。
他在這片兒混了那麼多年，要說混混也是有職業素養的，大多分區域的混著，在哪片混的都有個地界兒，而這幾條街公認的是王傑的地界兒。
看來上次還沒把這幾個給揍怕，居然還敢跑到這條街來了。
這不相當於快到他家門口來了，王傑覺得這就不能忍了。
王傑開著車過來，遠遠地看著幾人進了這條巷子，這條巷子是專賣成人用品的。
由於是自售店，平常也沒什麼人過來，想著這個人也是個倒黴，專挑這條路走。
王傑把車地停在了巷口，讓錢曉豪看著車，他不會讓一個十幾歲的小孩摻和進來，於是自己一個人下了車。
一看這邊一個人都沒有，他也記得前麵是個死胡同，下手十分方便，隻是不巧今晚遇上了他。
王傑走過去略帶囂張地說道:“這是我的地盤兒不知道啊？識相點的呢就趕緊滾，別逼我現在動手啊。”
這是他從看過的香港電影裏學來的，一聽就非常有震懾力，果然這幾個沒什麼見識的人立馬就被震住了。
陳三兒幾個剛挨揍沒多久，原本也沒想來這邊的，但看著江沅下了出租車，看他穿著就覺得這應該是隻肥羊。
懷著僥幸心理就一路跟著過來了，眼看著都快得手了，誰成想就有那麼倒黴遇上王傑了。
陳三兒訕笑著道:“哥，我們幾個是沒長眼睛，這就走。”
說完就準備麻溜兒的走，但王傑又伸出了手，挑了挑眉，不言而喻。
幾人知道今天晚上沒被揍就已經算是運氣好的了，哪敢再說什麼，就把兜裏還沒捂熱乎的錢交到王傑手上。
王傑低頭模糊的一看，紅色的大幾張，這還不少，大手一揮就讓他們趕緊走。
臉皮厚的他轉手將錢揣自個兜裏，心想著至少這一兩個月的煙錢都有了，還可以抽點貴的，這果然是隻肥羊。
王傑心情很好地轉頭，好奇地想看看這隻肥羊，看著他一步步地從昏暗的角落裏走過來開口說了句謝謝。
這不看不要緊，他突然發現這人長得還挺不錯。
隻見這人發絲隨意般散落肩頭，長度剛好蓋住脖頸，略顯淩亂，卻又恰到好處地為其增添了一抹柔和。
再看那張臉，皮膚白白淨淨的，比許多女生皮膚都要好，一雙桃花眼就這麼定定地看著你，高挺的鼻梁下嘴唇輕抿，似乎帶著一絲不悅……
他心中暗自思忖：我們這個巴掌大的小地方，啥時候來了這麼一個長得這麼好看的小白臉。
此刻的王傑隻顧著直勾勾地盯著人看，甚至忘記了回應人說的話。
卻在江沅轉身想要離開時，伸手緊緊抓住對方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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