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53 更新時間:24-01-18 11:48
一身戾氣,眉眼都沉鬱下來的燕承禮譏諷道:“你這種不知道侍奉了幾個主子的騙子,以為我會信?”
那鞭子噼裏啪啦的,連帶著應從年屋裏的東西也噼裏啪啦的碎成一地。
那一套四個的天青竹節杯,備用的冰片直口杯,一盤蜜餞栗子還有果脯,一串串熟透的紫皮葡萄,全都丁玲哐啷鋪了一地。
燕承禮光著腳踩在地上,一不小心踩破幾顆葡萄,欻一下就要倒。
這下鞭子也扔出去了,也沒空嚷著教訓人了。應從年終於騰出來把人攔腰抱回床上。
從床頭櫃取出疊好的手帕,給人把腳趾上粘的葡萄汁水擦幹淨了。
對於地上一片狼藉,應從年:眼不見心不煩。
順便抬手把沾了葡萄汁的手帕給扔下去了,為不堪重負的地板再次百上加斤。
回頭一看,那人已經又昏睡過去了。
應從年覺得好笑,也不知道端明清醒過來,怎麼麵對這幾天。
他出去打了盆水,又從床頭櫃翻出一條手帕,一手把帕子放進水裏沾濕了一半。
另一手扶著那踩了葡萄有些發黏的腳趾,粉粉潤潤的,還真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
隻怕平日裏都不怎麼用腳走路。
屋裏陡然靜了下來,傍晚的風吹進屋,有種靜謐的契合。
十一突然推門而入,成了唯一的聲源。他愣了下,那張一向陰沉的臉都透出種: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的通透感來。
擦幹淨腳趾的應從年有些慌張的把人腳一推,鎮定道:“他方才猜髒了腳,我隻是順手罷了。”
十一也鎮定道:“我來送藥,您還是別繼續了。”
說實話,殿下雖然對手底下人都出手大方,但脾氣其實還真有些陰晴不定。
想爬的話,還是仕途比較安全。床的話,可能不大安寧,而是會很安詳。
應從年指著地上的碎葡萄皮,那張俊秀清雋的麵容一如往常,平和平靜,仿佛剛才的慌亂隻是一個假象,“我並未說謊。”
十一退了出去。
那碗端進來的藥暴露在金黃的光暈中,靜靜的擱置在水仙雕花的床頭木櫃上,有幾圈淺淺的暈染。
竟有了幾歲月靜好的意味。
一切都是那麼寂靜。
其實隻是風雨前的寧靜,端明與慶王與大皇子遲早要鬥起來,鬥到你死我活。
雲渡月隻是雙方實力斡旋的一個籌碼,一個被牽連的炮灰。
應從年扶起昏睡在榻上的太子,為他祛毒。
殿下已從每次昏睡兩日到傍晚才會入睡,毒素也隻剩三成。
他靈力耗盡後就躺在床邊茶幾或躺椅上小憩,順便吸收靈力恢複。
這幾日長時間運轉武魂倒是讓他更精進幾分,隱隱有種進階要壓不住的感覺。
離文舉最後一場”試武魂”還有最後一天,也不知能不能趕上端明好起來。
他回頭看著呼吸平穩的太子,姣好的眉目平靜下來,也耀眼奪目,有種張揚的美豔。
太子再次醒過來,是三更半夜的時候。
他把應從年當成了當初議親的相府小姐。
太子睜眼看到”她”,大驚失色,“你怎麼在這裏,你不是最重規矩嗎,大晚上的,你來我這你名聲還要不要。”
應從年並不知道太子曾議過親,還被人嫌棄退了婚的事。
隻是聽到名聲,他猜到太子說的是女子。
應從年有些累的賴在躺椅上,額頭有些疼。他懶懶道:“要,殿下睡吧,就當沒見過我來這裏。”
“好。”太子閉上眼,重新躺回床上,打算當自己從沒睜開眼過,也從沒看見過”她”,讓”她”自己離開。
然而等了半響也沒聽到離開的腳步聲,燕承禮猶猶豫豫睜開眼就看到”她”回頭看著自己。
平日插金戴玉,滿頭珠翠的人怎麼這次就挽了一根白玉釵。就連像木雕一樣刻在臉上的假笑都沒有了。
他記得那位丞相小姐是很淩厲的眉眼和氣質,平日絕不肯低頭,也絕不會做出格的事。
尤其是大晚上來找他,還用一種平靜溫和的眼神看他。
那位小姐一向最討厭他這種不學無術,毫無城府的人,每次見了他們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這次怎麼……哦,連話都不說了,應該是不屑理他。
太子不甘示弱當即打算攻擊回去,但抬眼看到”她”寧靜平和的樣子又泄了氣。
悶悶道:“你來找我幹什麼。”
應從年:“退婚。”
他脫口而出。
太子愣了一下,反問道:“我們不是早就退婚了嗎,你還把退婚書拍我臉上說已有良人,莫再糾纏了。”
睡不著的應從年哦了一聲,從果盤裏拿了個桃子啃。
太子更加不可置信了,那個閨秀模範在幹什麼,在扯他桃子,還吃的很大口。
但其實並不粗俗,還有種行雲流水的瀟灑味道。
燕承禮回過頭,捏了捏自己手指,心想:有感覺,他怎麼還做夢了,”她”怎麼可能和瀟灑這種詞聯係在一起,有聯係的也應該是規矩,再不然就是上進。
可能他確實在做夢。太子遊魂一樣飄過去拿起桃子也吃了起來。
他吃的自然,應從年遞他一塊點心更自然。
燕承禮見這一幕,徹底認定自己在做夢。
既然是做夢,哼,“李飛晚,你真是無趣死了。不過,你這麼古板的人居然也會為了理想去萬裏之外,和你良人在朔州這苦寒之地看守流放的犯人,不讓他們作亂,逃跑,再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不像我,胸無大誌,活在錦繡堆裏根本不知人間疾苦。不過,我有了奇遇,遇到了一個人,”
他頓了一下,給”李飛晚”到了一杯茶,“我還是那麼胸無點墨,奢華無度,但又不能不去做些有意義的事,那個人會教我,教我怎麼做,也教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看眼前人不喝,自作主張把茶杯送到他唇邊,繼續喋喋不休:“以茶代酒,敬你。”
太子舉著茶杯捧在應從年手上的茶杯,茶水順著碰撞的力道傾灑出去,潤濕了應從年的唇瓣。
太子向後靠在茶幾上,雙肘撐在上頭,雙手乖乖托著那杯茶。
綺麗的麵目仰看著房頂,輕輕道:“李飛晚,你遇到你的良人時是什麼樣的感覺?”
”李飛晚”沒有給他答案,隻靜靜的看著他。
就像……那個一直幫他的人一樣。
明明還是個孩子,總有種讓人信服平靜的魅力。好像活了好久,經曆過好多一樣。
“那個人肯定早慧,他太聰明了,連江行述,就是那個特別倔的榜眼都能搞定。他很聰明,但身子很弱,需要人照顧,小小一隻,好……”
還未說完,燕承禮手中的桃子就脫力掉在地上,他手臂失了力,不受控製向後靠。要磕在茶幾上的時候,應從年把他放回床上。
他真的,沒有小小一隻。
才十五,他就快有一米八了。
太子睡的很實,應從年繼續為他祛毒,他武魂上的柳絮都已經是紫底的了。
第二日,太子被窗外有些刺眼的陽光曬醒。
惺忪的睡眼眨了眨,始終半眯著的眼睛在一瞬間睜大又像不敢置信一樣狠狠閉上。
應從年倚在茶幾旁的軟塌上看他,拖長了聲音揭穿他裝睡的事,“殿下,醒了就起來喝藥吧。”
聲音戲謔,充滿玩味。
燕承禮躺在榻上,一向神采飛揚的眉眼都耷拉下來,嘀嘀咕咕的含混道:“不許嘲我……”
“好好好。”應從年答應了他,就隻把湯藥遞給他,還道:“這幾日都在屋裏休息沒見過太陽,不如出去曬曬,別陰著了身子。”
燕承禮把那碗藥喝了,連忙抓了果盤裏幾個蜜餞甜嘴才壓下去那股苦味。
結果一推開門,就看見曬在竹竿上的天青色暗紋竹葉的衣裳。
回想這幾天渾渾噩噩的,這不就他把從年認成了大皇兄,不肯喝藥,打砸了碗弄濕的那件衣裳嗎。
太子從頭上解下一根絲帶蒙在眼上,蒙住了,就看不到了。
應從年差點笑出聲來,好在及時收住了,他引著太子去石桌上又搬來一個搖搖椅,在太陽底下一搖一晃的,可舒服。
恰巧江行述也過來看看太子情況,見他已經沒有大礙,也就不再擔心。
原本還有些剛睡醒不太清醒的太子這下徹底想起來他出事之前的事了。
噌的從搖搖椅上竄起來,燕承禮急急道:“從年,玄天衛他們怎麼樣了,還有我帶在身邊的賬本你看到沒有,那個妖道死沒死……”
“殿下放心,玄天衛已無大礙,妖道已死,副使嚴二奉您的令將賬本帶去了刑部尚書跟前。”
燕承禮放下了心,應從年便講前因後果都一五一十的和他講了一遍。
見從年和江先生都安排好了,他就不著急了。
又想起前些日子正值院試,便忍不住關懷道:“從年一切可好,院試心中可有成算?”
“都好。”應從年道:“明日就該是最後一道”試武魂”的大考了。殿下可肯賞臉去瞧?”
“這是自然。何況再不走動走動,我真要黴在屋裏了。”太子當即應下,隻是心中有些遺憾:“隻是五日之後的放榜卻趕不上了,實在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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