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25 更新時間:23-12-04 10:32
“老翁,是誰殺他?”應從年嗓音嘶啞,有說不出的蒼涼。
任誰知道前幾天還活的好好的人如今就死了也不可能不感慨。何況那是個活生生的和他有過交談的孩子。
那孩子還曾偷偷叫了他一聲夫子。
老翁看著應從年手裏的油香的燒餅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又顧忌著看守的將士,隻好咽了口口水。
他餓的頭暈眼花,說了句話都要倚靠在石頭上喘息一番,自然沒有力氣去做什麼。
他說:“狗兒昨天胸腔綁了石頭沉湖了。因為他表哥死嘞。”
“我還隱隱約約聽見他念叨著什麼學問,什麼錯了,什麼對不起表哥和夫子的教導,之後就跳下去了。”
“死了也好,省的受苦。”
應從年渾渾噩噩從災民堆裏出來,手腳有一種不聽使喚的麻木。
西河縣的水大多淹不死人,它隻是一條大江支流的支流,但也有水深能淹死人的地方。
何況是有人存了死誌,在身上綁了石頭。
應從年低頭,被風卷起的水浪有破碎的浪花拍出河溝,沾濕了他棉衣的下擺。
說不定和淹死狗兒的水是一片水。
浪花砸在河岸上,四分五裂,如同蒼梧界的江山。成百上千的災民,這還是活著到了西河縣的,那些死在半路上的呢?
豈不是餓孚遍野,死屍遍地?
今日還活著,豈不知明日就要死了。
*
定州界,一頂軟紅小轎,正搖搖晃晃的到了西河縣。
那轎子雖不甚大,抬轎的人卻走的極穩,看得出來是經過專業訓練絕不會顛簸一步的。
轎子旁的護衛也神情肅穆,按著刀劍的手也隨時準備出鞘保衛轎子裏的主子。
個個都是眼中蘊含精光,步履穩健踏地無聲的好手。
整個綢緞做成的軟轎子,裝飾的都是金玉之物,就連包在裏頭的木頭都是檀木的,散著幽幽的清香。
轎子裏頭一張小桌,上頭點心熱茶一應俱全,就連翡翠做的小玩意都擺放的妥妥當當。
層疊堆起的柔軟絲綢裏,斜倚著一個金尊玉貴,眉目風流多情的少年。
肌膚嬌嫩白皙,細長的眉,婉轉多情的桃花眼,唇色殷紅,顏色濃豔的如同山水裏勾人春風一度的精怪。
如今半靠在小榻上,細長上挑的花目卻直勾勾的盯著眼前突然出現的光幕。
燕承禮細白的手指胡亂劃拉了幾下光幕,讓它翻頁,但後頭幾行都空空蕩蕩的,教他心下有些失望,但想到這東西的功用還是打起精神來查看那民心值有無變化。
說起來,這也是他的一個造化,他也沉下心就去,隻見上頭寫著,
【姓名:燕承禮
身份:大梁國太子
壽命:一年零八個月十二天
原生武魂:無
等級:二等
民心值:3323(可兌換三百三十三天壽命)
評價:奢華紈絝,與民無利
下屬:太子府屬官(忠心值73)
暗衛(忠心值93)
朋友:禮部侍郎(泛泛之交)
親人:兄弟鬩牆,母親早逝,父親忌憚
愛人:無(但這個人具有分桃之好)】
大梁國太子,也就是燕承禮懶懶的看著前幾日出現的神跡。
剛剛出現時上頭的壽命隻有一盞茶,而他當時確實遭遇刺殺。
若不是見著光幕突然出現受到驚嚇腳底一滑,躲過那刺客致命一刀,他也不會撐到暗衛趕來逃的小命。
他來永州到定州著一圈就是為了賺民心,好換成壽命。
這東西可幫了他不少,那攔忠心值讓他把暗衛清洗一番後,果然煥然一新,每一個暗衛都忠心耿耿,教他睡覺也踏實。
皇室上乘龍脈,得本國山川河流庇護,等閑之人傷害不的。但若是別國之人居心叵測或被收買那龍脈就鞭長莫及了。
不然本國人傷不得皇室,他也不會遭遇那麼多次刺殺了。
這神跡裏頭說的與他情況也大差不差。
親人的概括不能說一模一樣,隻能說毫無差別。
性子也是分毫不差。
他自己什麼人他還不清楚嗎,表麵看著做太子做的勤勤懇懇,哪裏出了事都親自去看一眼。
實則胸無大誌,性喜奢華。不過是等著老皇帝一駕崩他即位後就擺爛。就他這頂鑲金嵌玉的軟紅小轎所費都後那些災民一人一碗白米飯配上酥肉吃個十天半月的了。
也就是這幾天為了賺命,才肯安下心去拔出一路上的貪官汙吏。
至於他沒有武魂卻能有二等實力,他怎麼水出來的他會不知道?
蒼梧界九等為末,一等為尊。但皇室得天地鍾愛,皇帝一登基就有一等聖人的實力,太子也是一經敕封就有二等賢人的實力。
要說有問題的,唯有他的壽命。
皇室為天地製衡,無原生武魂,普通皇子壽命不過三百。
即皇帝位後,與國運龍脈相連,一旦即位就是一等上品實力,加壽一百,無人可傷。
太子一般也有三百多年可活,可他今年也不過剛剛及冠,行了冠禮,還有大把光陰可活。
這受命還有一年過分了吧,他大哥派刺客到底有沒有完啊!
就在燕承禮胡思亂想的時候,車轎突然停了,他掀開簾子看到外頭的暗衛都整裝待發,刀劍都已經拔出來半寸了。
至於為什麼還沒動手,燕承禮扭頭,瞧見了一個看著挺單薄的少年。
那少年站在小溪旁,水是平常的水,可人卻不是平常的人。
青光衝霄,紅梅之影漸次開放,遠方如有鍾鼓奏樂之聲,駐足聽之好似仙音。
那時準賢人的大道異象!
那少年到底說了什麼金玉良言還是悟出了聖人道理,竟然以如此稚齡之身引得天地奏樂!
燕承禮輕聲吩咐:“圍起來,別叫人打擾了他。”
賢聖難出,何必叫貪妄之人打擾了他悟道。
“是。”暗衛領命退下,即便是多少年難得一見的異象也因主子的命令毫無留戀。
而溪邊的少年,就是應從年。
他原本說不出狗兒死了他是什麼心情,卻總有種物傷其類的感覺。
隻是突然吟出了一句古代華國名士的”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覺得突然有些理解這句話了。
卻不想身上突然發光,還有一簇簇梅花把他拖起來,柔軟的枝葉柔柔的撫摸他的眉目。
還有一股溫暖的感覺充斥著四肢百骸,這大冷的天竟叫他暖意融融,遍布全身。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不曾感覺到有別人出現。
直到他有感而發,明白了曾經一位名士千分之一的愛民之心。
那位名士聖賢說:“願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如今在這異世,借他的口吐出,再次回蕩與這天地之間。
如黃鍾大呂,經久不散。
應從年睜開眼,身周已是光芒收斂,內蘊於神。
而聽了這一番令人齒頰留香的詩句,一日間竟瞧見準聖人異象前後降臨在一人身上。
燕承禮也是嘖嘖稱奇,而此時對於還冒著絲絲縷縷神光,文人氣衝霄的小少年,則收起了因年齡而起的輕視,想同他平輩論交了。
他雖然才學不夠,也沒什麼乾坤。但他深知自己繼承了母親傾國傾城的濃豔美貌給他帶來的印象加分。
況且他想要民心在他,想要延長壽命,一個個施恩得幹到猴年馬月去,有賢士輔佐,將軍殺敵才是正道。
他一個文不成武不就,治國理財一竅不通,懶怠愛享受無師自通的人物靠他自己哼哧哼哧賺民心值,增加壽命,他賺的還沒他死的快。
所以,這個準賢人,一定要在他沒有聽說過自己的名聲,也沒見識過自己有多輕浮奢侈的時候就拉到自己身邊!
這是賢臣嗎?這是他的續命神器啊!
腦子裏轉著這樣的念頭,燕承禮親切熱情的招呼道:“賢弟,真是芝蘭玉樹,才華過人。這般順利的得天賜福,也不枉我令護衛為你護法了。”
古有劉關張桃園三結義,兄弟一生一起走。今就有賢太子禮賢下士,甕中捉賢才。
應從年剛從被雲朵搖晃的暈懵中醒過來,就見一冠帶金玉,神色雍華若神仙中人的男子迎來。
還對他格外熱情。
應從年:?小溪裏鮫人成精出來後眼瘸了,看上他這個窮酸書生了?
燕承禮叫他不說話,以為自己唐突了他,連忙自誠身份,要同他真心相交。
燕承禮:“方才離的遠已覺賢弟光彩照人,如今離得近了方知何為神仙中人。我這太子倒不如弟遠矣,愚兄唐突,實在想與弟結交,不知可否一訴情長。”
應從年:?太子?
我做夢了,太子怎麼但這窮山溝溝裏還說要和他相交?
這要真是太子,那香福樓和原身那對爺奶是不是就能解決了?
燕承禮心裏忐忑,一邊想著怎麼他還不說話,可是已經知道自己是個荒唐人,不願和他說話。還是絕對自己隻誇外貌實在膚淺,必定胸無點墨。
但話都到這了,他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說:“我知自己突兀說起此事實在冒犯了弟弟,隻是愚兄求才心切,弟弟仙姿神貌,才不由自主上前想與弟弟把臂同遊,親近弟弟文才,將來君臣同樂,一道匡扶社稷。”
說要這句,燕承禮佛了,他果然就適合驕奢淫逸,還仙姿神貌,你看小人書看多了吧!
這好不容易遇見的準賢人忽悠不到手了,傷心。
而應從年臉色微紅,很想問一句你們古代人說話都這麼委婉曖昧嗎?
不過,君臣同樂,匡扶社稷?
他可以!
他今日就是小鮫人精,啊不,太子的良才美玉了!
應從年:“太子想邀,其敢不從。”
還在顱內鬱悶的太子:?你再說一遍!
應從年:“今朝與太子同往,當立誓一言——應氏從年,今後當戰戰兢兢,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夙興夜寐,不敢懈怠。”
他果然就沒有鹹魚享福的命。
隻是他既然有機會,不想在看見災民麵黃肌瘦,豪富欺壓百姓,學子看了半句聖賢書被書中未完之語誤導,山河碎裂百姓飄零,就不能無動於衷!
此一言既出,天地亦感泣其中雅意。
金蓮化身,大道靡音。
混沌光華凝聚,仙音響徹南北。
燕承禮手都抖了,顫顫道:“準,準聖……”
他激動的咽了口唾沫,大梁國,也有準聖誕生了。
繼千年前開國皇帝的聖人臣子後,暗暗一千六百年光陰,終於又將有聖人誕生於梁國境內!
還是自己的人。
燕承禮目光灼灼,看著光華中的少年,原本就端雅俊美的麵容更是鍍了一層光。
卓爾不凡,如仙人臨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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