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683 更新時間:23-12-21 18:42
林度見他拿出賬本,神色慌張,心頭迅速蒙上一層陰影,眾目睽睽之下,若是李玉衡說出那個人,他們就全完了!
林度含恨看了他一眼,大聲道:“這都是假的!陛下明鑒,冤枉啊!”
林度拚了命抓住地麵,不願讓侍衛把他帶下去,幾乎顧不得在皇帝麵前的儀態。
李玉衡淡淡看他:“林將軍,你好像很緊張?”
易千乘看了李玉衡一眼,又看看林度,終於下定了決心:“陛下,臣,有事相告,臣是受人脅迫,逼不得已!”
這種場合,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易千乘還是明白的,元清玄坐在上方,放下手裏的茶水,冷眼看他們演戲。
元清玄麵色沉冷,看著易千乘,輕哂:“受人脅迫?為何汙蔑皇後,還不如實招來!”
汙蔑。
一個詞,給這件事定了性。
今後,除非易千乘立下大功,不然這項罪名會伴隨他一生。
李玉衡對此毫不關心。
係統提醒他攻略靠近滿分,隻要他伸出援手,易千乘就會歸順他。
但是李玉衡完全沒有興趣。
他不關心易千乘的痛苦和過去,天地為爐,冥冥眾生,哪個不在人間苦苦煎熬?
即便是周皇,這世間最尊貴的人,也度過了一段常人難以想象的悲慘時光。
易千乘口口聲聲他無辜,真的無辜嗎?
他可以選擇更辛苦的一條路,不助紂為虐,不當林家的狗,可他沒有,他自己選擇了這條路,就注定了他不會有好結果。
易千乘吃力地說:“臣父易莊,早年戰死紫沙城,臣無依無靠寄居京華,受製於林家,林家貪汙受賄,在軍中形成一張牢不可破的大網,臣想出人頭地,不得已加入他們……”
元清玄鋒利的長眉輕輕挑起,疑道:“不得已?”
易千乘磕頭如搗蔥:“不!是臣自甘墮落!”
元清玄不看他,看著李玉衡:“皇後,你怎麼說?”
李玉衡眼裏閃過一絲笑意,慢悠悠地說:“我雖然沒有從軍的經曆,但對林家在軍中的地位還是略知一二,林家以林相為首,在先帝時奉旨改革軍製,如今軍中掌管實權的官,大都和林家沾親帶故。”
換而言之,大周的軍隊,有一半姓林。
大理那邊,軍隊的主力是寒族,大周這邊,卻是士族占大頭,他們暗中積蓄力量,想走擁兵自重的老路,嚴重影響了大周的皇權。
前世,李玉衡落入大周殘部手中,他們大多數都是林家人,沒什麼複國的意誌,隻想爭權奪利,且對李玉衡恨之入骨。
林度怒道:“你胡說八道!”說著,他用力掙紮,把身邊的兩個侍衛都震飛了出去,取過身邊的椅子,不要命地衝李玉衡砸下去。
這個林度,他瘋了不成!?
李玉衡情急起身,跪久了的腿酥麻無力,站立不穩,幸虧元清玄推開了他,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元清玄想也不想拉開了他,格擋的手腕隱隱作痛,王護衛急呼:“保護陛下、皇後!把林度拖下去!”
周皇身邊的護衛飛身上去,一把按住了林度,手掌迅速拍在林度的肩背上,聽到哢嚓骨裂的聲音,八尺高的漢子慘叫一聲,軟綿綿趴在地上不省人事。
“陛下!”大堂外,闖進來一個少年,他麵色發白,額頭大滴大滴的汗珠流淌下來,身體不受控製的顫抖,哀哀道:“求您饒恕我父親!”
那少年還能是誰?
這熟悉的一步三喘,弱柳扶風的姿態,正是林相的嫡長孫,林度的長子,林致。
李玉衡麵色一變,問係統:“阿樹,現在怎麼辦?”
係統:【你不是有賬本嗎?】
李玉衡著急:“我哪有什麼賬本,這是我在屋裏隨手拿的三字經,賬本還在宰相府,我派周無為保護李鳶去了,還沒偷到賬本呢!”
係統:【……】
李玉衡念著先發製人,冷冷一笑,質問林致:“林公子,你這是幹什麼?你父親傷了陛下,還想賴賬嗎?”
李玉衡又瞧了一眼元清玄,周皇麵沉如水,一絲多餘的感情也看不出來,而地上的椅子碎屑,似乎沾了血。
想起剛才的驚險,若是這椅子真砸在他身上,他不死也要廢了半條命,林度如此囂張,以為他好惹嗎?
李玉衡佯裝關切,拉住元清玄的手,掀開他的衣袖查看傷口,看到手臂上猙獰的傷痕,不忍道:“陛下,您傷得好重,疼不疼?”
一片混亂中,元清玄感覺自己的手被另一隻手握住,這突如其來的熱情,牽起一絲不可觸碰的隱痛,他輕輕避開了。
李玉衡心頭不爽,這人就這麼討厭他?連接觸都不願意?
為了惡心對方,更為了惡心林致,李玉衡故意向前走了幾步,笑吟吟抬起頭,依著他說:“陛下,林將軍囂張跋扈,居然傷了您,這要是傳出去,皇家威嚴何在?”
又向著林致,“好心”地說:“林公子,你別哭了,小心哭壞了身子,還是回去準備棺材吧,陛下寬大為懷,一定會留你父親一個全屍的!”
李玉衡還嫌不夠,想繼續火上澆油,剛要開口,卻聽見元清玄問:“說完了嗎?”
李玉衡不明白:“什麼?”
元清玄沒有再掙脫他的手,道:“你要是說完了,那接下來就該他說了。”
不愧是他的白月光朱砂痣,到了這個地步,還要偏心。
李玉衡一雙眼睛黑如點漆,閃閃發亮,笑嘻嘻:“誰說我說完了?我還沒開始呢!”
“林將軍誣陷我與堂兄關係過密,這簡直是無稽之談,不僅侮辱了我,更侮辱了陛下!我已經嫁給了英明神武的陛下,怎麼會看上我那個堂兄?”
想起什麼,李玉衡眼中閃現一絲寒芒,林致有些發抖。
“對了,林將軍還偽造血書,逼我堂兄承認貪汙軍餉,裏通外國,案子還沒查清楚,就急著結案,這可不像林將軍平時會做的事情,陛下,請您設想,案子捅破了天,什麼人會拚命遮掩實情?肯定是參與了的人呀!”
“軍餉一事的實情,我不敢妄斷,希望林公子回去問問你家長輩,運往前線的糧草到底去了哪裏,不然等陛下親自查出來,別怪陛下不給你們臉麵!”
這一段話,恩威並施。
林致心底一股寒意升起,身體不由自主的搖擺了起來,他本以為父親能擺平一切,沒想到一切盡在皇帝的掌握之中!
經此一役,林家不掉層皮,也要傷筋動骨!
“林公子,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十二年前,林相在先帝的支持下在各州縣建立了太平倉,災荒兵亂時,開倉放糧,賑濟民眾,支援軍隊,那麼現在太平倉的糧都去了哪裏?”
李玉衡微笑著拋出一個致命問題。
“我……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太平倉的糧已經、已經運出來了……”林致心裏已經有了答案,神色浮現點點異樣,隻是不敢承認。
“既然林公子說不出來,那我就直言不諱了——”李玉衡聲音拖長,明明是極為悅耳的聲音,在林致聽來卻比上刑還可怕。
“林家經營太平倉多年,先帝在時,你們還能做到穀賤收糧,穀貴賣出,維護市場的穩定。然而,等到陛下登基,你們一再隱瞞裏麵的情況,私自賣出裏麵的糧食,擾亂市場不說,還屢屢脅迫底下官員為你們遮掩,若不是這場仗,怕是陛下還要被你們這些碩鼠蒙在鼓裏!”
他的聲音不高,語氣裏的嘲諷和尖銳,讓林致瞬間白了臉,林致差點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你……這不是真的!陛下!這都是皇後的猜測……林家沒有做過!”
還不承認?
這些年林家靠著一手欺上瞞下,害了不少百姓!
李玉衡眼神淩厲,叫人膽寒:“有沒有做過,林公子一張嘴可說不清,還是請陛下徹查此事,以免有人說我汙蔑!”
林度身子一抖,咬住嘴唇,沒有說話,哀戚的眼神看著元清玄。
“臣不知道皇後在說什麼,朝堂誰人不知,皇後的叔父與我父親、祖父為敵多年,今番皇後把矛頭對準林家,勢必致林家於死地……”
李玉衡毫不客氣揭穿他:“你搬出我叔父,無非是提醒陛下,不要過分貶棄林家,造成朝堂上李家獨大的局麵,但你忘了,陛下是盛世天子,不需要那套製衡的法子。”
“皇後對我誤解如此之深,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陛下,求求您,行行好,念在我們一起長大,往日我祖父對您的恩情的份上,放過林家,放過我父親吧!”
林致說完,眼圈發紅,淚水啪嗒啪嗒掉了下來。
李玉衡心叫不好,林致和李玉蕭一樣,滴水之恩恨不得別人傾海相報,還要裝出一幅楚楚可憐、迫不得已的惡心樣子,偏偏這群人就吃這套。
元清玄的目光在林致麵上逡巡,李玉衡難得緊張,在大理軍營,周圍都是敵人,但想到暗中有人保護,他並不害怕。
回到大周,那種無依無靠的孤獨感重新覆上心頭,在這裏,他甚至找不到一個可以依賴的盟友。
元清玄看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林致:“你想活?”
林致嚇得說不出話,連連點頭,元清玄眼底似有一絲嘲諷。
李玉衡吃不準元清玄的意思,不知道他到底在不在乎林致,隻能努力裝出鎮定的模樣。
大堂內靜可聞針,氣氛讓人窒息。
李玉衡看到一人,不禁露出笑容,道:“陛下,請見過一人!”
元清玄示意侍衛放行,那人緩緩走了進來。
林致的麵色變得十分難看,震驚地看著門口出現的人,易千乘麵白如紙,手指不自覺顫抖起來,那眼神像見到了鬼。
李鳶看了林致一眼,目光充滿怒意,他已經不能開口,周無為給他準備了紙筆。
“半個月前,臣到豫州運送糧草,掌管太平倉的官員設下計謀,讓臣誤以為臣父李封也參與其中,臣迫不得已為他們遮掩,不料,他們竟然把罪名全推到臣身上,還想借此謀害臣父!”
周無為念出李鳶的話,大堂裏所有的人眼睛都瞪大了,這事牽涉到林相就算了,居然還有李封李大將軍!
“若不是皇後救臣,臣早就死在易千乘的死士手裏了,陛下,請您千萬查明此事,不要放過這些國之蠹蟲!”
李鳶重傷在身,寫完一口血吐了出來,血染紅了白紙,看上去格外觸目驚心。
易千乘沒想到李鳶還能活著,還能在皇帝麵前指證,立即道:“不是這樣的!這是林將軍下的命令,臣再三勸阻,是林將軍一定要臣除掉李將軍——”
聽到易千乘把全部罪名推到林度身上,林致失聲尖叫:“不!陛下,易千乘在胡說,他在胡說啊!分明是他心思歹毒,我父親怎麼會害李將軍!”
李玉衡看他們狗咬狗,漠然道:“既然你說你父親沒有刺殺我堂兄,那豫州的太平倉又是誰挪用了?”
“陛下,依屬下看,我們把管理豫州太平倉的官員全部抓起來,把他們和林將軍分別關押,嚴刑拷打,不出半個月,肯定能審出點東西。”王護衛提議。
元清玄道:“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皇後手裏不是有賬本嗎?還有哪一位不信,大可借去查。”
李玉衡抓著那本三字經,手心一下汗透了,周無為是元清玄的人,元清玄肯定知道他沒有賬本,元清玄這麼說,不過是不想傷害心上人的家人罷了。
“不……”林致慌亂無比,頭發散落下來,悲聲道:“陛下,您忘了嗎?小時候六皇子九皇子誣陷您,罰您跪在結冰的湖麵上,是臣求了太後,您才免去懲罰……”
因為害怕,林致抖個不停,大哭道:“陛下,林家盡心竭力扶持您登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不能這麼絕情,還有……”
說到這裏,他像是找到了什麼救命稻草,拚命爬到元清玄身邊,一下抓住他的衣擺,“還有同心蠱的解藥,您不能這麼放棄林家!”
元清玄居高臨下看著他,仿佛在看一隻蟲子,林致抖如篩糠。
李玉衡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道:“陛下,林公子張口閉口的恩情,這天下隻有一種恩情最重,那就是皇恩浩蕩!”
他都說出這樣的話了,元清玄要是不傻,就該明白他的意思,可是元清玄隻是微微笑了笑,對他說:“皇後一定要置我於死地?”
李玉衡皺了皺眉,在東宮陪伴他三年,李玉衡知道,元清玄是個極其冷情的人,想不到這樣的人,也會視一人為生命。
“林家出賣太平倉的糧食中飽私囊,謀殺朝庭重臣,誣陷皇後,一樁樁一件件,令人發指,念在林家有從龍之功,陛下想留林家上下的命,也不是不可以。”
李玉衡一邊思索一邊說:“但是惡首必除,不然不可以服眾。”
林家後輩人才凋敝,林度林致這樣的貨色都算是上佳了,這時候再除掉林相,林家就不足為據了。
林家一倒,李家勢必崛起,就連姚氏也要暫避鋒芒。
“不可以!”林致滿臉震驚,他萬萬想不到有一天,有人能殺死他的祖父!
“為什麼不可以?”李玉衡走近他,目光不帶一絲感情:“林家這些年買賣太平倉的糧食掙得盆滿缽滿,林公子和林相的吃穿用度,哪樣不需要錢供養,而這錢來自何處,林公子,你真的不知道?”
“據說林公子每日為祖父烹茶,光運水就要花費一千兩銀子,請問林公子,你在為你的祖父捧上熱茶時,可想過皇城外,許多老人因為你們,數九寒冬衣不蔽體,活活凍死在街頭?!”
“前方戰事吃緊,我叔父迎戰數倍於己的敵人,城中戰士已經斷糧三天……你有什麼資格說不可以!”
林致再也不能忍受,一口氣沒上來,昏倒了過去。
這一回,李玉衡是動了真怒,他掀開衣袍,跪在元清玄麵前,眼眸若寒潭,裏麵是出人意料的執拗,像是定要得到一個結果。
“陛下,今日之事關係重大,林家不可以不罰!”
元清玄心頭巨震,心底那份隱秘的情愫差點不受控製,他握緊手掌,指甲深深嵌入肉裏。
“是,林家應該重罰,貪汙糧草,刺殺重臣,汙蔑皇後,每一樣都是死罪,但是……”
元清玄不去看他的眼睛,道:“茲事體大,林相畢竟有恩於朕,林將軍乃國之重臣,林致與朕一起長大,三人都不能隨便處置,先將他們扣押入獄。”
扣押入獄?
這不是給林家回旋的餘地嗎?
林致蘇醒過來,喜不自勝,淚流滿麵。
李玉衡沒有說話,覺得自己像個笑話,元清玄一開始派他來查案,就是存了念頭挑動世族間的矛盾。
如今坐山觀虎鬥,元清玄看完了,他不想李家太過放肆,所以不嚴懲林家,想以此作為掣肘。
帝王心術,當真可怕。
李玉衡失落地問:“阿樹,我這次任務完成得怎麼樣?”
係統:【數據忽高忽低,我也統計不出來,不過宿主你肯定是完成了,你不要有太大壓力,雖然我們沒有搞垮林家,但是我們坑了姚子昀,懲罰了林家,已經很可以了。】
沒了這些國之蠹蟲,大周的未來必然蒸蒸日上,這樣的話,李玉衡就可以開啟下一個地圖了。
翌日,院子裏,冬日的暖陽融融照在梅花枝,花枝在風中搖晃,落下一片片純白如雪的花瓣,香氣撲鼻。
元清玄折下一枝梅花,李玉衡坐在一旁自己和自己下棋,這是他們在東宮的時候養成的相處習慣,各過各的,互不相幹。
王護衛看他們這麼閑情逸致,走到廊下,都有點不敢靠近。
元清玄道:“把東西給我。”
李玉衡奇怪地看了過來,元清玄又道:“進屋說。”
王護衛露出一個賠罪的表情,趕緊跟了進去。
李玉衡把玩著棋子,對係統說:“真煩人,這些人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總是背著我瞞著我,怕我告密嗎?”
係統說:【知道太多,對你未必好,我們完成任務就好,剛剛檢測到林相已經死了,以後林家再也不成氣候了,再除掉那個素食餐位的姚翀,我們就完成一半目標了。】
屋裏,王護衛凝重道:“陛下,今天林相在地牢裏自盡了,林度聽說林相死了直接瘋了,林公子……他求著見您,說有一樣東西,您一定會感興趣。”
元清玄淡淡道:“知道了。”
王護衛低下頭去:“林公子病了,在獄裏過得很苦,獄卒想請示陛下,該不該給他看病?”
從小一起長大,林致那些小把戲,元清玄再熟悉不過了,道:“不必管,一日三餐不能少,留他一口氣就行。”
如此無情,王護衛不免震驚,他沒少聽說陛下和林公子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事,還以為這個林公子在陛下心裏的地位不一般……
看來,以後還是得討好皇後,王護衛心裏有數,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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