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731 更新時間：08-01-19 02:43
我們的故事——米習和李
TAB工作室小說組——RESFY
大陸：夏
所屬國：查爾諾斯
地區：東部邊境克拉可鎮
時間：深冬黃昏
其實鎮子上的大部分人們在這個時候都已經呆在家裏或者是尖頂峰酒吧，那樣可以躲開這個時節裏特有的季風性寒冷天氣。盡管他也知道如果現在溜進去聽聽酒鬼巴利說上一段故事可能會——肯定會——比蜷縮在這個根本沒有擋風效果的牆角裏受凍舒服的多，沒準還能碰上有些不錯的、沒有被吃完的飯菜可以讓他帶回家——她的媽媽自從生病了之後就沒有再吃過一點象樣的東西，盡管那已經是家裏最好的食物了，但李始終不認為給一個病人吃那些蘑菇會對病情有什麼幫助。當然，隻要在六點之前離開酒吧的話，他就不會被莫·貝爾曼和他那個煩人的夥計可裏司發現——那樣的話就有他受的。
李把外衣的領子往上拉了拉，對自己說著這樣自己能暖和一點，同時還要自我催眠說，在自己耳朵邊上不聽回蕩的聲音是風聲而不是來自自己的肚子。他打了哆嗦，麵前的筐子裏是堆的滿滿的蘑菇。今天看上去他的運氣同前幾天一樣不是很好——看起來沒有人對他的蘑菇感興趣。
其實這些蘑菇從口感上來說還是不錯的，他自言自語地小聲說道，滿懷希望今天下雪之前能有人垂青於這些剛剛從比羅愛雜木林采到的蘑菇。如果不幸不是這樣，他就隻好像前幾天一樣的拖著這一筐子的蘑菇回家，並且還要盡量吃掉——爸爸說賣給別人的蘑菇一定要是新鮮的，所以今天的蘑菇是一定不能明天繼續賣的。他已經不想再吃這些“美味”的“營養豐富”的綠色食品了，尤其是他必須在今天為媽媽帶新的藥回去，上一個療程的藥已經在兩天之前用完了，有著這樣惡劣天氣的季節對病人來說可以算是個不小的考驗。
風似乎更加大了，下午的太陽軟弱地躲到滿天陰霾後麵了。李不得不站起來幅度誇張地來回活動，這雖然可以讓他暫時忘記寒冷，可是不巧這正好足以另他立刻想起饑餓。
對麵的尖頂峰酒吧裏不時傳出男人們的高聲談笑，光是聽聲音就已經讓李很難繼續留在自己的位置上了，要命的是飯菜和酒的香氣仿佛就是堅定的要往他的鼻子裏鑽——無論他用哪種姿勢都無法抑製自己的鼻子不被這樣的香氣俘虜。
“好吧，”他惡狠狠地拍了拍手，“我總可以吃這個吧……”
他從筐子裏撈起兩個蘑菇，模糊地在衣服上唯一一個還能算是幹淨的地方上快速擦了兩下，裝做沒有看到上麵黏附的大麵積的褐黃色斑塊，接著扔進了嘴裏。他閉上眼睛，猛烈地吸進對麵飄來的食物的香氣並咀嚼著。
“恩，這雞塊似乎炸老了，但是還是很有筋道，嚼頭不賴……”
說完，閉著眼睛又撈了兩三個繼續狠命地嚼。
“牛排還是要吃莫貝爾親自烤的，真想再加點兒料……不過湊合著吃吧……”
“這個……能吃嗎？”
正在他自我陶醉地咀嚼時候，一個聲音不早不晚地響了起來，這正好使他的陶醉戛然而止。立刻讓他反應過來嘴裏實際上是在嚼什麼。他花了好長時間才努力把正在嚼的蘑菇咽下去。然後發現那個掃興聲音的主人正在筐子後麵看著他。
那是個很奇怪的小孩，年齡似乎和自己差不多。一頭和稻草一樣蓬亂的頭發張牙舞爪地瘋長著，消瘦的臉上一個小巧的鼻子微微有些彎，眼睛正眯著打量著自己，嘴抿地挺緊，似乎正盡力克製不要笑出來。一件不合身的米黃色套頭衫和一件肥大的背帶工裝褲在袖口和褲腳都翻卷了很多道——這樣才能勉強露出他的手腳來，兩手上一隻提著個袋子，李一聞就知道是克拉克鎮地道的煮墨魚丸子。還沒有等他流下口水，他的注意力就完全被吸引到這個小孩的另一隻手上了。
“當……當然……”看到那個小孩手中抓的一疊錢後，他感到媽媽的藥已經有希望了，如果可以在他那裏賣掉大部分的話，或許自己還可以給媽媽帶一隻真正的烤雞回去。
“而且很好吃的……當然，你看，我剛才就吃的很……”他知道這個小孩看到了自己吞咽蘑菇時候的表情，所以竭力找一個不失不過的詞彙來形容。
“可是這些蘑菇上麵的東西是什麼啊？”他似乎沒有太在意李的窘迫。
“哦……那、那個……是啊，真、真是不小呢……是、是什麼呢？這個，是——是花紋，恩，”他一陣慌亂，不過總算找到了個不錯的解釋，這樣以來他的聲音也更加堅定了一些，“是這種蘑菇特有的花紋，當然，別的蘑菇還沒有呢？隻有我一家的壟斷，怎麼樣，要買我可以給你算個九九折，大家交個朋友？”
這個時候，從酒吧裏出來了幾個婦女，似乎在裏麵聊的很是高興，滿臉都是笑容，看到整條大街上隻有李這一個攤子，於是朝他們走過來。李立刻利索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盡管他這樣做完全沒有必要。
她們走到筐子麵前，同時帶來了一股酒吧裏的熱氣和酒香，同時將那個小孩一把推開。
“來看看這些新鮮的蘑菇吧，夫人們？這些可都是今天中午剛剛從比羅愛雜木林采摘的蘑菇，非常可口的！夫人買一點回去熬些湯吧……”
“什麼，什麼林子？”其中一個個子非常高的女人聽到他的話立刻停下了挑選。另外幾個也露出了驚訝和厭惡的神色。
“不、不是……夫人，我的、我是說……”李開始慌了，圓圓的臉漲的通紅。
“就是那個夜靈蝶鬧騰的特別凶的林子？！你不會是李家的孩子吧？”一個黃色大衣的胖太太從眼鏡的上方挑剔地打量著眼前這個衣著破舊的小老板，“那家人大腦是不是都有問題？有夜靈蝶的林子裏能長出什麼？這樣的垃圾怎麼能就這麼拿出來見人啊？”
“什、什麼……夫、夫人……您、您說的那、那是……我、我真的，但是，您、您怎麼能……”他已經知道想在這些大驚小怪的夫人們那裏摳到一兩個銅子兒是不可能的了，但是他不能讓之前的那個顧客——很可能是今天的唯一的一個顧客了——讓那個小男孩打消在自己這裏買走蘑菇的願望。
“要是您覺得這樣的蘑菇不適合您，那就請您趕緊、趕緊……因為，還、還有人要買的。”他滿懷希望的看著被一群女人推到身後的那個男孩。
“他們不會考慮除了錢以外的東西的，費洛司太太，”那個高個子的女人似乎要立刻踢翻李的攤子來表示她是多麼的讚同，“有誰會買這些沾滿了夜靈蝶糞便的……什麼玩意兒？蘑菇？”
李的眼神裏絕望了，事實一旦被說出來，他的底線已經被突破了。此時他隻是大開著嘴，異常失落的癱坐下去。
那個“費洛司太太”回頭看了看那個還呆在那裏的小男孩：“回去吧，小孩兒，這種東西有毒，不能吃的。”
“是啊，隻有腦袋有病的家夥才會花心思去考慮這東西的味道，趕緊回家吧，不要被人騙了。”
李的眼睛裏憤怒的火焰正在跳動：她們這些生活悠閑的家夥當然不能明白到底什麼樣的人才會在這樣的天氣躲在這裏賣東西，自己的媽媽還在等著藥，他甚至無法相信自己一家居然居住在有著這樣的居民的鎮子裏。如果能痛快地衝上去狠揍那張大胖臉那肯定能讓自己舒服一點。
他握緊了拳頭，眼睛盯著蘑菇上的斑塊，努力不去看那幫子女人現在正在用什麼樣的目光審視自己，竭力克製住自己的欲望。
然後他鬆開了手——暴力是不會被自然認可的，如此喜愛動物的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輕易做出什麼粗魯的舉動的。
好在女人們似乎已經記起來溫度是多麼不適合她們繼續停留在這裏了。
“莫科？莫科！”她回頭大聲朝酒吧的方向叫著，一會兒，酒吧的門口就探出了一個瘦長的腦袋。
“是時候回家了，你爸爸不喜歡你在做功課的時候偷偷溜出來。”
“哦，媽媽，就一會兒，再過一會兒——巴利的故事就要結束了，我們馬上就能知道丘依手裏有什麼東西能把獺祭族鎮住了，媽媽……”
“當然，”她仿佛已經愛憐的允許了，“當然在我告訴你爸爸其實你現在並不在書房這個消息之前，他是不會想找你談談的。”
那個腦袋立刻消失了，但是馬上，又伸了出來：“好的，媽媽，我立刻就來，你可以先走，我保證（費洛司太太的臉色不太好看），我會在你到家之前追上你的。”
“這孩子……”她歎了口氣，“越來越皮，一點都沒有我小時候的影子……”準備離開，完全無視著身邊的另兩個孩子。
“哎呀，男孩子嗎，當然要調皮一點才活潑，莫科雖然的確很活潑，但是對他的同學和朋友都很好啊，比如對我家的羅力，別人都叫他‘大傻’——長的結實罷了——可是隻有莫科從來不這麼叫他，多麼善良啊，這就很像你啊，費洛司太太。”高個子的女人討好似的哈巴著她，其他的幾個也都不住地附和，弄的她很是受用。隨著這個話題的展開，基本上她們都已經遠離蘑菇攤了。隻留下了兩個男孩在風裏發呆。
“咳……咳……”李沒有看他，雖然他還是沒有走，但他知道其實已經沒有希望了，“你，還不回去嗎？馬上應該要下雪了。”
“那、那個，”他似乎沒有太在意剛才發生的事情，“天氣真的很冷，是吧？那個女人的話都這樣——她住在我們家對麵，尖刻從來都是她們的風格，尤其是那個莫科，是的，我認識，真不幸，看上去他的確很擅長在他的家長麵前表現出完全相反的聽話的樣子。那個……我也是住在這個鎮子上的，那個漂亮林子原來就是你家的嗎？真羨慕你，那雜木林真的很不錯，我其實不隻一次地想過要進去轉轉，哦，你好，我的名字是……”
“嘿！那不是米習嗎？！”一個尖銳的聲音突然朝他們砸來。在這樣安靜的冬季小巷裏無比刺耳。
剛剛的那個叫做莫科的男孩子從酒吧裏出來了，手裏還拿著一包東西，應該是什麼剛剛出爐的美味。跟在他身邊的還有一個男孩——的確，公正地說，雖然李不認識他，但是從他的體型和剛才那幫子“夫人”的談話裏，李知道，他肯定就是那個“大傻”羅力。
“你好啊，書呆子米習，”莫科極力裝做很高興的語氣，仿佛米習是個他盼望已久想要見的人，“今天又在哪裏和你那些皺巴巴書朋友共度好時光了？還是繼續陪著一大堆零件聊天？說起來你的身子的確也應該上一點油水了，因為它是我見過的人裏麵最不靈活的。”
李看見麵前的男孩似乎完全被壓製住了，他相信這個叫做米習的男孩臉紅的程度一定不比剛才的自己差。大傻跟在莫科後麵，此時傻笑不止。
“當然，”莫科走到米習麵前，在離他的臉非常近的地方說，“你也許應該花更多的時間和你那個跟本不像個女人的媽媽一起找找你的爸爸，看看他是不是也和你一樣，隻知道這個世界裏有書和零件，所以才會忘記怎麼回家。是吧？書呆子米習？或者，應該叫做‘野孩子’？”
“我會記住的，我一定會告訴你媽媽你又這麼叫我了！我、我，我爸爸……”米習把拳頭舉到胸口，“我這次肯定不會逃跑了，你、你快……快為你剛才說的話道歉，我說不定會原諒你的……”
莫科和羅力狂笑起來，這讓李都看不下去了。
“對不起，你、你……哈哈……你剛才說什麼？恩？風太大了，我沒聽見啊，野孩子？”接著他突然惡狠狠地再一次貼近米習的臉，“你以為我們是老師嗎？我會吃你猴子一樣的那套說辭嗎？有種你再說一遍啊？”
米習似乎一小會兒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他的臉現在開始呈現出一種蒼白，李看見他努力往下咽了些什麼。大傻已經在活動手臂關節了，他把自己的手指弄的噶蹦亂響，並且威脅性的看著米習。
“……你，你……你們不能欺負我了，你媽媽等著你回去呢……不然你爸爸會給你好看的……今天的事情，就、就……”
“再說一遍試試！！！野孩子！！！！”莫科猛地打掉了米習手上的帶子，墨魚丸子滾了一地，他狠狠踩上去，“你還真會享受生活，真以為我媽媽把你們當作什麼嗎？她從來就不認為我們家對麵住了人！竟然敢威脅我？你夠膽子再說一遍！！說！！！！”
米習倒退出去，跌坐在地上，仿佛已經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麼了。
“道歉！！”
一個冰冷的聲音憤怒地響了起來。
“誰？！”莫科把牙齒咬的緊緊的，四下裏看了好一會才發現是剛才賣蘑菇的小孩說的話，“可以啊，野孩子，居然找到個生物做你的朋友。不過很不幸啊，這個朋友怎麼看都和他那筐子蘑菇沒什麼分別啊。”
李走到米習身邊，他俯下身把他拉起來。
“以前聽說有人居然收購了鎮子裏那個滿是夜靈蝶的林子，我根本就不相信怎麼可能會有人蠢到這個地步，他肯定是個神經質啊，對吧，羅力。”他挑釁似的看著默默走到自己麵前的李，“你莫非就是那個神經質的兒子？你叫什……哇！”
李猛的抽出一拳，正打中莫科的麵門，他捂著嘴巴向後一個踉蹌。羅力連忙把他扶住了。
“嗚……裏滾倒舞（你敢打我）？”他的鼻子應該已經流血了，而且嘴巴裏也傷的不輕。但是他此刻更加怒不可竭。
“道歉。”李仍然是那兩個字。
接著，米習看到的是瘋狂的莫科和羅力瘋狂地揍著這個為他挺身而出的男孩，然而他竟然一點也不還手，直到兩個人揍累了也罵累了，莫科往他的身上吐了口唾沫，又把他的筐子掀了個底朝天，才和羅力心滿意足的走了，隻留下他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米習一直認為那兩個人的破壞力足以對付一頭牛的，他呆了一會，立刻朝躺在地上的李衝過去。神保佑他還活著——米習心裏不停的說。他試圖把他翻過來讓他臉朝上，那樣說不定會舒服些。看到他臉上身上的傷口和淤青，他忍不住哭了出來。
“平常你都是逃跑的吧？”李突然張開眼睛，真把米習嚇的不輕（立刻把眼淚擦幹淨了），“出手真重，哎呀，我的蘑菇！”
他撇開米習，衝到自己的筐子那兒，把散在地上的蘑菇往筐子裏扔：“真是土匪，打都打了，怎麼還折磨我的東西？這樣弄髒了我們都不能吃了。”
米習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前一秒他還一副植物人的狀態，現在就和沒事人似的活蹦亂跳……但是不管怎麼說，他都不得不謝謝他。於是他走過去幫他拾起散落的比較遠的蘑菇。
“啊，謝謝你。哈哈。”當米習往他的筐子裏扔進最後一個蘑菇的時候他衝米習咧開嘴一個大大的笑容。
米習一窘，接著也哈哈大笑起來：“你太有趣了，我應該謝謝你才對啊！”
“我又沒幫你什麼忙，他們也沒有跟你道歉，你為什麼要謝我？”
這個時候，黃昏已經要來了，夕陽正在履行最後的職責——晚霞把兩個孩子的臉燒的紅紅的。
米習看著麵前有著一頭蒼黃頭發（在夕陽中呈現出一種紅色）的男孩，認真地說道：
“謝謝你，讓我在今天交到了一個好朋友，我有朋友了。謝謝你！我叫做米習。”
李一窒，他搔搔蓬亂的頭發，嘿嘿笑了兩聲：“我是李，謝謝你，我也是，嘿嘿。”
他們往回走的時候，整個太陽都已經落山了，家家都響起了黃昏特有的嘈雜。
“我說，反正你的墨魚丸子都浪費了，幹脆你考慮考慮我的蘑菇吧，其實不太挑剔的話，它們的味道還是很不錯的。”
“免了，我可不想品嚐那什麼什麼的糞便，我又不是花。”
“小孩不要這麼固執嘛，我也經常吃啊，你看我現在身體多結實……要不我算你個朋友折？”
“說說看？”
“那麼就九九折吧。”
“再見！”
“別……別這樣嘛，那、那要不九八？我的意思是……九、九七，嗨！我很有誠意的。”
“那我買半個吧？”
“……”
“哈哈哈哈，走吧，幫我送到我家吧，我相信媽媽會同意我偶爾換換口味的。”
“！米習，我發現你真是個好朋友！你太可愛了！！！”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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