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81 更新時間:23-08-11 17:25
他那個哥哥是個心狠手辣的,京城斐從小到大,自始至終都清楚明白,他低聲道:“狠狠打壓恭王叔的人,再將我推到風口浪尖上收拾殘局,我這個哥哥一向如此,什麼醃臢事都要我去辦。”
賀胥白連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今日是個好天氣,陽光滿前戶,雪水半中庭,京城斐聽話乖乖去辦事,此刻已到了柳新巷口,粗布衣裳滿身補丁的大爺放下扁擔支起早點攤,給京城斐盛了一碗熱騰騰的豆腐腦,放在用到包漿的木桌上。
“好香,這才是人吃的早點嘛。”
“貴人說笑了,您入口的東西,我們這小老百姓一輩子都吃不著啊。”
京城斐笑了笑,斜斜的望著不遠處陳府大門,依舊是紅燈籠高高掛,門房打瞌睡,瞧不出有何不妥。
“陳策是做什麼的?”京城斐問道。
“宗正寺當差,半月之前,他奉命為先帝修碑立撰。”
京城斐點頭,往碗裏加了點辣子,咬了一大口春卷,“原來如此,皇兄生氣也不無道理,若隻是普通案子倒也罷了,偏偏衝著皇兄去的。大叔,近日聽說過玉京鬧妖麼?”
他突然提高了嗓音,大爺在不遠處炸著油條,抬頭打趣,“貴人這話說的,玉京誰人不知鬧妖啊,我家老婆子今早還勸我不要出攤嘞,說是什麼旱魃地煞出世,邪乎的很。”
“聽著就凶。”
賀胥白幽幽道:“還吃辣,不怕咳了?”
京城斐輕哼,“你少管我。”
街上人聲鼎沸,玉京菜市口殺人並不罕見,一下子殺十四人,卻是難得一見,好看熱鬧的百姓起早要占好位置,三五成群,叫叫嚷嚷。
京城斐被辣的雙唇紅豔,眼尾都擠淚花來,幾個呼吸涼氣入肺,猛烈咳嗽起來。
賀胥白見狀連忙從腰間拿出小瓷瓶,倒出兩顆黃豆大小的藥丸來喂給他,用甜豆漿順下去,
“好些沒有?”
“一時半晌的,還死不了,我吃好了。”京城斐輕喘著起身,賀胥白隻是擰眉,沒再說話,去付了幾個銅板,與人一前一後向陳府走去。
門房揣著手,聽見動靜一下子驚醒過來,一雙眼睛滴溜亂轉,賀胥白上前一步要說話,被京城斐攔下,先開了口:“尋你家夫人。”
“二位貴人氣度不凡,稍後,小的這就去通報。”
陳府瞧著不大,前院空無一人,門窗緊閉,連個打掃的丫頭都瞧不見。
稍後片刻,一位身著素色長襖的美婦人由小廝引著,疾步而來,她麵上未施粉黛,耳環珠花什麼也未佩戴,自家丈夫死了,聖上下令秘不發喪,她作此裝扮,也實在是無可奈何。
“夫人慢要行禮,帶我去瞧瞧吧。”
“是,謝王爺。”
陳夫人沒讓任何人跟著,引著他二人往後園去,家裏宅子不大,雇傭的仆人也少,陳策有兩房妾室,也算是安分守己,家中突遭變故,各個待在房裏,閉門不出,一切都是她這個正牌夫人操持,陳府看似一切如常,實際上內裏鐵桶一般。
“近些日子,可有外人來過?”
“回王爺,有。”
陳策死後第二日,陳府門口來了個鬼鬼祟祟的乞丐,陳夫人怕生事,便將人扣在柴房,已經關了十多天了。
京城斐聽罷點頭,“我二人離去後便放了吧,這消息壓得太久了,夫人對外可稱陳大人病逝。”
“多謝王爺。”
“哪裏的話,夫人能在事發後不慌不亂,察覺事有蹊蹺上報皇兄,本王欽佩。”
“母親曾在宮中伺候貴人,常常教導…王爺,到了。”
陳夫人應是酷愛梅花,花園中的臘梅盛放,穿過梅林,在花園另一頭,一小間磚房坐落於此,說是給花匠休息用的,事情一出,隻能在磚房裏堆冰,借著冬日寒冷,保存屍身不腐,她開了鎖不忍再看,便去院中的涼亭等候。
賀胥白拉門,京城斐拽著他衣袖,整個人都縮在他背後了,一雙手箍著人勁瘦腰肢,賀胥白倒吸幾口氣,被觸碰的地方像是著了火,在冬日卻顯得格外燥熱。
屋內昏暗,比外頭要冷得多,冰堆散發的寒氣入體,京城斐一連打了好幾個冷顫,抑製不住又咳起來。
賀胥白回神,將自己的披風解下,披在他身上,“王爺若是怕…”
京城斐這才好些,“我怕什麼…又不是我動手。”
老舊的房門吱呀吱呀,過堂風一吹,“哐”地一聲關緊,京城斐驚呼,跳起來趴在他背上。
賀胥白:“……”
京城斐:“你這身子好像又結實不少。”
賀胥白:“……”
京城斐尷尬地清了清嗓子,跳下來:“…你看我做什麼,去看屍體。”
賀胥白點頭,一手掀開蓋屍布,陳策的屍身赫然出現在眼前,他看不出麵色,全身是那種失去血液的灰白色,皮膚收縮緊皺,跟粘貼在骨頭上似的,大張著嘴,口腔內漆黑一片,混濁的雙目凸起,驚恐地瞪著前方。
手起刀落,賀胥白挑來他裏衣的係帶,此刻京城斐已經怕的靠在門邊兒,隻敢遠遠的瞅。
“…你若碰他一會就不要碰我了!”
賀胥白無奈看他,“王爺,我雖看過仵作的屍格,卻不信毫無傷口。”
京城斐隻好從懷裏摸出一塊手帕,遠遠地丟給他,然後看著賀胥白在不遠處忙活,他咳了幾聲,大著膽子輕手輕腳靠近,從他身後探出頭去看。
與其說是屍體,倒不如說更像一具骨架。
“血都被抽幹了,說是幹屍也不為過。”賀胥白道,“頭發掉的幹淨。”
京城斐道:“你這樣查是沒用的,即便有傷口也皺成一團很難找到,他這道傷口應當極小…”
他拿過賀胥白的匕首,蹲在地上挑起他丟在一邊的裏衣來回撥弄,反複查看。
“你剛剛有割壞他的衣服嗎?”
“隻挑破了係帶。”
“你來看。”
賀胥白蹲在他身邊,京城斐指給他看,那是一道小口子,若不仔細翻找根本不會發現,割破的兩邊對合不上,破損邊緣也坑坑窪窪,破口周圍有一圈淡淡的黃色。
賀胥白道:“不像是兵刃刺破的。”
“比一下。”
賀胥白依令行事,他將裏衣平鋪在屍身上,那小口子約莫對上了…
“神闕穴…”
京城斐呢喃著,賀胥白連忙去查看,卻並沒有什麼發現。
“他穿的是裏衣,我們去問夫人還有沒有保留之前的衣物。”
陳夫人自然保留那夜的衣物,隻可惜他的外袍上並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離去時陳夫人叩首,祈求瑞安王將此案查個清楚,她的夫君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
“晚些時候,會有人來將陳大人的屍身帶走,還望夫人節哀。”
京城斐並不急著回府,他進了巷口的等候的馬車,招呼車夫往廣寒樓去。
“我在廣寒樓等你。”
“是,王爺。”
廣寒樓的菜是最對京城斐胃口的菜,他在那裏常年有雅間,此時過了午,他要去吃飯,不久之前十四顆人頭落了地,他還想喝點酒給自己壓壓驚。
至於賀胥白,去跟著那位放出來的乞丐了,從巷口跟到街尾,又跟到乞丐窩,這灰頭土臉的乞丐被關在陳府十日,出來還生龍活虎的,看來陳夫人良善,並未苛待。
這群乞丐在四下散播陳大人被妖怪吃了的謠言,還編了幾句歌謠,正要教給大街上跑跳的孩子們,賀胥白上前一腳將人踹倒在地,驅趕到人跡罕至的巷子裏,嚴刑拷打了一番。
不過當賀胥白坐在京城斐對麵時,他自然省略了嚴刑拷打的部分。
“有人給了他銀兩,讓他去陳府探查,然後散播陳策死於妖物的消息。”
京城斐聽著,頻頻點頭,“這流言本該在他死後第二日就在玉京流傳開來的,皇兄密而不發,那些無辜人才會喪命,誰人會恨皇兄到如此地步,不惜拿父皇的碑文撰書做這樣喪心病狂的文章呢…恭王叔,或是廢太子?”
賀胥白垂著眼眸不去回答,他岔開話題,“王爺今日怎麼不點些清淡的?”
京城斐撇嘴,甚至打了個冷戰,“自然是給你點的,我瞧那幹屍惡心,可吃不下。”
“多少吃一些,吃好了還要吃藥的。”
“…煩死你啦,賀胥白!”
嘴上罵他,京城斐還是吃了幾口蟹黃豆腐。
賀胥白抬輕笑。
京城斐長得清俊漂亮,麵如冠玉眉清目秀的,眉宇之間透著人世間少見的靈氣,一雙眼睛明亮如夜幕繁星,垂眸時就像寺廟中那低眉悲憫的菩薩,每次稍稍靠近他,賀胥白的心口就不安生。
他行九,當年的九皇子是最受寵的皇子,在玉京更是眾星捧月般的存在,先皇做什麼都喜歡將他帶在身邊,中箭落水之前,人是嬌縱的。
可那之後他就變了,興許是兩世為人心性大改,加之久病不愈,對先皇逐漸疏遠,再不張揚肆意,倒是跟他四哥京城野越走越近,人逐漸穩重端方起來,行事雷厲風行,也有狠辣的一麵。
賀胥白自認為對他不起,隻想加倍對他好,將其視為菩薩供著,愛惜著,漸漸的,京城斐也隻在賀胥白麵前才敢放縱些。
“我總覺著,好像忘記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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